第 73 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七十二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衹瀾的話說得很明白,蔚珃的異狀是因為紫微帝君的元神想要奪舍其身。

噬人魂魄,奪人軀體,是逆天之舉,為天地所不容。若衹瀾所言為真,師兄是在走向萬劫不複。

鳳君瞬間就感覺到腦殼很疼,目光下意識落到蔚珃的臉上,在心底嘀咕:魔要奪舍,連一向穩重自持的師兄都生了奪舍之心,這蔚珃是什麽香饽饽嗎?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鳳君這廂沉思着,蕭随風卻是聲音一沉,帶了幾分質問的口吻問向祗瀾:“古籍?你看的哪本古籍裏寫着這個?”

祗瀾淡淡擡了下眼皮:“冥宮的姑冼閣收攏了各界奇書,其中有一卷《靈樞經》載有奪舍之法。相傳,此術乃魔族所創,是一套元神永存的功法。衆所周知,三千世界,神人鳥獸之靈皆要于歸墟湮滅。但若施以此術,奪他人之軀體為己用,便可令元神永存世間,不因肉身消亡而消亡。”

肉身?對,肉身!

鳳君豁然開朗,她知道哪裏不對了。其實,奪舍之法,她是聽說過的。但這個奪舍,一般是噬人魂魄、奪人軀殼這兩者連在一起,至少,她從不曾聽聞奪舍一個沒有肉身的元神的。

“蔚珃沒有肉身,只是一個元神,也可奪舍?”鳳君疑惑地看向祗瀾。

祗瀾目光一頓,下意識握了握手中的朝光劍:“我……我也不确定能不能。但蔚殿主無法運化那股靈力,本源靈力不存,這與奪舍之法很是相似。除了這個緣由,我想不到別的。”

祗瀾說的沒錯,若不是準備奪舍,吞噬蔚珃的元神,師兄的這股靈力不可能在她一次一次的幫助下還無法運化。可是,師兄要奪舍蔚珃做什麽?想找個身體方便活動?感覺也不對,紫微宮裏有他原身,凡間小山崗裏還有一具他入魔的凡身,甚至這裏也有一個他一魂一魄的分身,再怎麽想找個好使的身體,也不該找到一個陌生元神頭上啊!別人的身體哪有自己的身體來得好用!

鳳君越想越想不通。

蕭随風聽不下去了,他拱手道:“君上容禀,這奪舍的功法既是魔族的功法,您師兄一介神君又怎麽會去用呢?阿珃或許只是一時虛弱,未能及時運化靈力。或者,君上也可以換個思路,許是您探錯了阿珃的本源靈力,您探知到的這股靈力……”

“蕭殿主!”祗瀾驟然打斷他,“阿姐時常教導我,凡事要做最壞的打算。奪舍之說,确實驚世駭俗,聞所未聞,你不願相信也實屬正常。但若這就是真的呢?您的一時不願相信,耽誤了蔚殿主,下次從這床上醒過來的,可就不是蔚殿主了!”

祗瀾言語間很是急切。

蕭随風目光深深,桃花眸微挑:“小子,你聽起來比我都急,倒是沒想到你能如此關心阿珃。”

祗瀾意識到方才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忙穩了穩心神,淡淡接話:“蔚殿主待我極好,關心他,是應該的。”

蕭随風“呵”了一聲,似是對祗瀾的話嗤之以鼻:“若真關心他,你就該讓君上把我的話聽完。連番兩次打斷我,也不知你存了什麽心思。”

祗瀾冷冷地看過去:“存了什麽心思?這話,該我問蕭殿主才是。你竭力回避奪舍,是希望醒來的再不是蔚殿主吧?我聽聞,蕭殿主擅音律,喜吹笛,冥宮被魑魅魍魉圍攻那日,操縱那些魑魅魍魉的正是一陣笛聲。而你,也恰恰在那日姍姍來遲。”

“你懷疑我?”蕭随風神色不動,但手已經悄然探了袖子裏。

“蕭殿主不值得懷疑嗎?那天,阿姐已經運化了蔚殿主體內的靈力,但過了幾個時辰,卻又靈力亂蹿,吐血不止,這中間只有你和誅離接觸過蔚殿主。我有理由懷疑,是你又往蔚殿主身體裏灌注了紫微帝君的靈力。你便是那個助其奪舍,與妖魔勾結之人!”

蕭随風不怒反笑:“我記得,君上從未說過,她的師兄是紫微帝君。你怎知這靈力是紫微帝君的?你小小年紀,曉得的倒是比我這冥司還多,你也很值得懷疑。”

蕭随風和祗瀾間的氣氛陡然劍拔弩張起來,然後兩人齊齊看向鳳君。

“君上,請徹查祗瀾。”

“阿姐明鑒,蕭随風包藏禍心。”

“停!”鳳君一個頭兩個大,擡手示意兩人閉嘴,“如今千頭萬緒,理不出個所以然。蔚珃的情況,無論是不是奪舍,都拖不得。當務之急,是先從永夜林取回煥日神槍和師兄的元神。誅離——”

祗瀾前腳進門,誅離後腳也跟來了。但他被祗瀾和蕭随風掐架的架勢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鳳君喊他才回神:“女君,怎麽說?”

鳳君招呼誅離上前,在他耳邊低語一陣。

誅離面露疑惑:“女君,你要那些東西做什麽?”

“去辦便是。”

“哦。”誅離應了一聲,随即一瘸一拐退出了偏殿。

鳳君視線一轉,看着杵在跟前、臉色都很難看的蕭随風和祗瀾,腦殼再度疼了起來。她現在不想去分辨誰忠誰奸,便也打發兩人離開。

祗瀾并不樂意。但見鳳君眼角的笑意褪去,他也不敢拂了鳳君的意,便不甘不願地走了。不過,他沒走多遠,而是呆在屋外庭院裏。

月色淺淺。

蔚珃睡得安穩,再不見先前的痛苦之色。

鳳君思忖片刻,然後将他扶了起來,試着幫他再次運化靈力。

這一次,紫微帝君的靈力并沒有四處沖撞,也沒有排斥鳳君的靈力,而是跟着她的靈力流轉着。

靈力運行了三四個小周天,但蔚珃身體裏仍是只有紫微帝君的那股靈力,探不到其他靈力存在的痕跡。

鳳君的心一沉再沉。雖然不願相信,但衹瀾所言最是接近真相。更糟糕的是,這股靈力在蔚珃體內已是越發平穩。它越平穩,代表着侵染得越深,離元神被吞噬的日子也越接近。

留給鳳君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鳳君長長地嘆了口氣。她覺得,這幾日她動的腦子,比她十萬年前所有日子加起來還要多。

自蕭随風和衹瀾相互攻讦之後,鳳君再沒讓兩人靠近過蔚珃,偏殿之中只她和誅離輪流看顧着。

蕭随風對此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麽。祗瀾神色恹恹,總是隔着殿門看鳳君,黑沉沉的眼睛裏裝滿了心事。

蔚珃一直昏睡着,沒有醒過來的跡象。自夜裏那次吐血之後,他倒是再沒吐過。但這并沒有讓鳳君松口氣,反而更是焦慮。沒有再吐血,這只能說明蔚珃的本源靈力再沒有反抗,對他,并不算個好消息。

正午時分,誅離拖着一個大大的木箱來到偏殿。

“女君,你看這些夠嗎?”誅離打開箱子,裏面橫七豎八躺着許多孩童的玩具,撥浪鼓、布老虎、七巧鎖、流蘇球等等。

“幽冥界只是元神暫時栖居之地,孩童的玩意不多,這是我僅能搜羅到的。”誅離看着一箱子的玩具,心裏的疑惑也是越來越重,“女君,都是些哄崽子的玩意,你到底要拿來做什麽?”

鳳君拿起一只布老虎,揪了揪那兩只可愛的耳朵,笑道:“自然是哄崽子啊!”

“啊?”誅離不解的摸了摸後腦勺,“咱們這哪有什麽崽子?”

鳳君眉眼一彎:“誰曾經不是個崽子呢?”

誅離眨眨眼:“難道是女君用來哄祗瀾的?”他們這群人裏,年紀最小的就是祗瀾了。難道是女君知道傷了祗瀾的心,所以拿這些玩意來哄哄?

鳳君搖了搖頭:“你每日挑個三四樣,送去八殿那。”

“哈?哪裏?”誅離懷疑自己耳朵壞了,聽岔了。

“八殿。”鳳君重複道。

誅離:“……這崽子,年紀不是一般的大。”

鳳君輕笑。

誅離雖然不是很理解鳳君的做法,但還是依照吩咐,每日按時按點送去了東西。

這樣過了兩日,突然,冥宮的思徴池波濤起伏,掀起了三層樓高的浪,白澤神獸的咆哮震耳欲聾。

彼時,鳳君正在蔚珃床邊小憩。聽到聲響,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玄商大踏步走來,帶來一室涼風。

“鳳幽篁!”玄商幾乎是咬牙切齒喊出的鳳君名字,琥珀色眸子泛着寒光,“你夠了!”

鳳君理了理鬓角被吹亂的頭發,笑盈盈地回視:“玄商,年紀大了,總是會時不時回憶過往。這些日子,我是常常想起咱們在九重天的時候。我記得,文昌神君愛樂律,喜歡在高山流水間奏琴,你當時就那麽小小一只,總是跳到琴頭搗亂。文昌神君很是無奈,就仿着人間孩童的玩意,給你弄了許多小玩意。那些東西,我曾經也稀奇得很,不巧,前些日子在街上瞧見了,便想着拿與你看看。”

玄商周身騰騰冒着冷氣:“鳳幽篁,你曾經最是不喜那老頭。可到頭來,我們之中最像那老頭的卻是你,工于心計,滿口胡言!詭計多端!”

鳳君讓誅離給玄商送那些孩童玩具,意在勾起玄商的回憶,提醒他舐犢之情不可忘。但凡玄商對冥君尚有一絲情意,他便不會對此無動于衷。事實證明,玄商話說得絕情,行為可就沒那麽絕情了。

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鳳君心情甚好,坦坦然接受了玄商的指責:“是啊,活成了自己讨厭的模樣,也算一種宿命的必然吧。”

玄商:“……”鬼的,宿命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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