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一江秋池亂王都

顧霜看着指尖的血怔忪良久,這才奇怪的問道:“送信的人受傷了?”

“沒有。”那侍從奇怪的撓了撓腦袋:“不過他們一行人着裝古怪,還人人都帶着面具。”

“一行人?”顧長絕微眯起雙眸,他的視線掃過顧霜手中的面具,沉吟道:“恐怕不簡單,你速去派人……”

顧長絕的話音好沒落,院門便被人自外一腳踢開——

“原來這就是斷劍山莊的待客之道。”

那帶面具穿白衣的人踱步走進,而随着院門大開,院外也陸陸續續傳來刀劍碰撞與驚呼的尖叫聲。

顧長絕神色一凜,急忙将顧霜與小凡拉到身後:“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那人冷笑間目光一凜:“你斷劍山莊擋了的黃泉客棧的路,自然……當誅。”

他說罷手中的劍已經出鞘,與身後同闖進院中的衆人一同向顧長絕與顧霜攻去!

……

深夜,地牢門外。

一雙枯瘦的手将一袋金子遞到看守的面前,顫顫巍巍的說道:“這是說好的金子。”

那兩名守衛急忙自他的手中将金子搶過,貪婪的目光對視了一眼便各自挑出一個放在咬了一下:“诶,你這老頭子從哪弄來這麽多金子?”

那老頭畏畏縮縮的哀求道:“官爺,我……我現在能進去了麽?”

“也不是不行……反正今天晚上那……”那守門在另一人的用力一推下忙閉了口,笑道:“行,去吧,咱說好,就一炷香的時間。”

“好好好,謝謝兩位官爺。”

“行了,快進去吧。”那兩人說罷左右看了看,在确定無人後,方打開了地牢的大門将人放了進去。

夜幕沉沉,在地牢外不遠處的房檐上。

“好了,該收網了。”沈碧仔細打理好身上帶補丁的舊衣,一身男裝扮相也盡是髒污的臉,格格不入的是一雙靈動的眼睛:“七哥大恩大德,若今日後我還有命在必定相報。”

“注意安全,我就在那邊等你。”

沈碧與他道了別,翻身一躍跳入巷間,一雙赤足踏着漆黑的夜路消失在轉角的盡頭。

她消失在寂靜夜色中不久後,一陣雜亂的腳步帶着低聲的議論将地牢的門圍得水洩不通。

“放我們進去!”

“我們剛剛可看到你們将人放進去了啊!”

“對!憑什麽他能進,我們不能進?!”

“地牢重地豈是閑雜人等想來便來的!”那守衛見了這陣仗,忙拔出腰間的佩刀将人喝止,而随着外面的動靜,地牢的大門打開,自裏面湧出一串守獄官兵。

夜色中火把的光亮映襯在晶亮的刀柄上,晃得人一陣心慌,剛剛叫嚣的衆人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

“官兵收賄!欺壓百姓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借着又是兩個雞蛋菜葉飛出,直砸在那兩名看守面上!

那群人似被煽動,便更加推搡着向地牢的門口湧去。官兵反應不及,竟被他們推倒在地,帶反應過來時忙憤怒的亮出手中的刀鎮壓這些闖獄的暴民。

可這時,混在人群中的沈碧卻已悄悄繞到後門,打昏了守在小門邊的守衛闖入了地牢。

利用關在地牢中死刑犯年邁并無劫獄能力的親人與誘人的黃金讓看守放松警惕,又引其他死刑犯的親人看到這一幕挑撥事端,守衛前往鎮壓時,她便可以從被調走後相對守衛薄弱的後門進入……

她已經派人去暗中支會丞相大人有人在地牢鬧事,算算時間,恐怕丞相府的人也快到了。

她必須盡快找到小雅将她帶出地牢。

可當她将地牢翻了個遍,最終卻只在最深處唯一空出的一間牢房內發現幾處未幹的血痕和一份未動已經涼透了的晚飯。

她的心一下便沉入了谷底。

可她還來不及細想,便聽到遠處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都關進去!看好了!”

一位高等将領将鬧事的衆人推入牢房,面色陰沉的落了鎖,而被關進牢中的衆人紛紛哀求,那人的面色卻越加青黑。

“你們最好做好一輩子在這裏的準備,你們這次可是闖下大禍了。”

“我們什麽都沒幹啊!大人!”

“是啊大人!冤枉啊!我們就是為了來看一眼自己的親人。”

“那個人……對!就是這個老頭!我們看到守衛收了他的銀子将他放進來了!”

随着這人的話,衆人都将視線轉向與他們被一同關進大牢那老頭的身上。

“一會再收拾你們。”那将領的視線冷冷的瞥過一旁吓得跪倒在地的守衛冷聲道:“如今你、你們所有人,恐怕都要遭殃了。”

他說罷轉頭吩咐道:“去将門都鎖死了。”

“是。”

看守門領了命急忙跑去執行,而一旁的小看守機靈的端了茶送上來,笑問道:“大人,不知這……是出了何事?”

“陛下……駕崩了。”

“什麽?!”

“而那個刺客就出自我們這所地牢!現在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一定要進行地毯式搜索,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能放過!”

出自……這間地牢?

想起那間空牢房和不知所蹤的小雅,她的心當即漏跳了一拍。

在一室嘩然間,沈碧忽然被身後的一只手掩住了口鼻。

她忙屏住了呼吸向身後那人攻去,那人一邊抓住她的手腕,一邊附耳低聲道:“是我。”

她停下了掙紮的動作,轉身看向身後那道熟悉的身影。可不知怎的,在看到他眼底不變的笑意時,她卻眼角一酸,緊緊的攥住他的兩袖。

見她這般神色,他詫異卻急忙将目光轉向她身後那群正展開搜索的守衛。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他說罷便拉着她快步離開。

兩人一路避開四處搜索的守衛,退避間躲進地牢的茅房中。經過這一路,沈碧也知如今遇了這樣的事情,恐怕想逃出這裏也變得極為困難,只是……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樣的禍端,他不是最應該明哲保身?可明明應該在長樂宮的他此刻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要做好準備,我随着那些人混進來的時候就聽說……殺了君瀚的人……是小雅。”看着她越加蒼白的面色,他沉聲道:“至于我為什麽在這裏。”

“我說過,黃泉客棧的規矩不能壞……”他看着她泛紅的雙眼和不自覺微微顫抖的指尖,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這才緩緩将她擁入懷中:“但我可以。”

“小雅……”她的聲音帶着顫抖。

“現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低聲道:“現在已經确定她不在這獄中,還是先想辦法出去吧。”

沈碧漸漸鎮定下來,在短暫的沉默後,門外傳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她急忙向後避開,屏息等待來人進門,一舉便将那人敲暈再次關緊了門。

沈碧當機立斷的扒下那人身上的衣服,而連淵則默契的将門落了鎖。

在狹小的空間內,她晃了晃手中的外衫:“誰先換?”

“你先來。”連淵說着,竟饒有興趣的細細打量着她。

沈碧原本将外衫披在身上的動作一頓,這分明就只是将衣服披上,為什麽看他的表情卻讓她覺得好像是自己當着他的面……在換衣服?

“你轉過去!”

“你緊張什麽?”他的尾音帶着調笑,煞有其事的靠近:“還是……害羞了?”

“你?!”

他卻動作利索的自她的手中接過外衫,轉而披在她身上迅速為她穿好:“動作快些,時間越久變數越多。”

她急忙接過他的動作将衣帽穿戴好,呆兩人都換好衣服,連淵算了算也已近守衛換崗時間了,便匆匆壓低了帽檐向後門走去。

“你們兩個,幹什麽呢?”

兩人匆忙的腳步聞聲頓住,轉身時,連淵自然的應道:“這不是到了換崗時間,急着去換班。”

“怎麽只有你們兩個人?換崗不是應該三個人?”那幾名守衛蹙眉打量着兩人。

“他啊,去如廁了。”

那幾人将信将疑,可今日因事發突然臨時調配的人着實不少,便放行道:“仔細着點,有什麽可疑的及時上報。”

“是。”兩人恭敬的行了禮,從容的轉過身快步向地牢後門的方向走去。

那為首的守衛蹙眉打量着兩人離去的身影,轉頭對一旁的人說道:“去茅房看看。”

兩人一路神色淡然的路過來回巡視的守衛,來到後門時連淵随口道:“換班了,你們先去休息吧。”

那守衛疑惑問道:“怎麽就你們兩個人?”

“嗨,這不是臨時換上我們,那人啊……懶驢上磨屎尿多。”

那三人哄笑着交了崗搓着手走進地牢,已近秋末夜間幹冷,而最後的那人卻頓了頓回身走了回來:“我看我還是等他來了交了班再回去吧。”

“辛苦了。”連淵随意笑道,順手與那兩名已經入內的守衛擺了擺手,這才将後門關上。

“哎,你們說說這是什麽事啊……怎麽好好的陛下就駕崩了。”

“可不是麽。”

連淵笑着應道,沈碧卻不着痕跡的将視線掃過四周。

“這位小兄弟怎麽不說話?”

沈碧聞言收回視線,咳了咳放低了的聲音帶着一抹刻意的沙啞:“染了風寒。”

“哎,吃藥了麽,這個時候染了風寒可不容易好啊。”那守衛說着手便搭向沈碧的肩膀:“我知道有家醫館……”

那守衛的手還沒碰到沈碧的肩膀便被一只蒼勁有力的手攥住,他正詫異的轉過頭,便被一道手刀打暈軟倒在第十個。

“走。”

連淵說着拉過她的手,踏着月色便向一旁的深巷中與七王爺約好的地方快步跑去。

兩人的身影剛消失在深巷間,那扇緊閉的後門便轟然打開。一連串的守衛魚貫而出,幾人迅速查看了倒在一旁守衛的傷勢,沉聲彙報道:“追麽?”

“通知守衛,關閉城門。”

……

王都國喪,城門封禁。

可沈碧一行人卻并未前往城門,而是随七王爺回了王府。

“你也不勸勸,她昨晚可就一夜沒合眼。”七王爺的視線瞥過沈碧,轉頭看向連淵滿面善意的提醒道。

“昨晚?”

七王爺急忙話鋒一轉:“诶,你可別這麽看着我,你知道的……我喜歡……”

可連淵随口的冷哼聲卻似挑起了他的勝負欲,他又坐回座位,煞有其事的打量着坐在對面的沈碧:“這麽仔細一瞧……你穿男裝倒是也有幾分姿色……诶,我自己走。”

他說着,極賦儀容的站起身走出門去,還不忘将書房的門關好。

沈碧擡起頭,視線在他離去的身影和身側的人身上轉了一圈,神色也不由得多了幾分古怪:“你們倆不會……是真的吧?”

所以這便是他一再拒絕自己的理由?思即至此,她的面色也變得古怪起來。

“你該不會是以為我和他……”連淵一愣,可他随即便回過神來笑着靠近她的耳邊:“你既不信,要不要……試試?”

她怔了一下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惱得一腳将他踢開,正欲拔劍之時,卻見七王爺滿面凝重的推開了書房的門——

“情況如何?”沈碧忙問道。

“你要有心理準備。”七王爺沉吟後緩聲道:“你的那個丫鬟……死了。”

沈碧頓覺腦中一陣暈眩,好在連淵在一旁扶住了她的肩膀。

可七王爺的話卻只說了一半:“宮中傳來的消息,說是那丫鬟臨死之前認了,自己是受人指使刺殺了陛下,說指使他的人……正是丞相大人。”

“什麽?”

“丞相大人明日便會以謀逆之罪被處決,如今這王都怕是已經變了天了。”七王爺垂眸嘆道:“只是可惜,你的那位友人尚未穩固位置,他身後的人便遭了這樣的事情。”

“丞相在朝中勢力根深蒂固,怎麽會這麽輕易就倒了,他一定……”

“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七王爺嘆道:“這些年,其實君瀚一直在搜羅丞相的把柄,想要将他一舉扳倒,只是可惜他苦心經營了這麽久倒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你是說?”沈碧的瞳孔猝然收緊,她連連搖頭:“不可能。”

“我确實并不知曉其中的內情,可天家的事不就是這般,想要坐上那個位置……有幾個手上沒染過至親的血呢。”

七王爺說罷站起身:“今晚宮中混亂,如今又已經确認了你丫鬟的生死,我看你二人不如早些歇息,明日等混亂時我便将你們送出城。”

沈碧卻恍若未聞目光怔忪的看向面前跳躍的燭火,就在兩人都以為她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她卻忽然擡起頭:

“丞相大人處決……在明日何時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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