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要娶的人。”
……
“姑娘,你到底買不買?”
一道聲音打斷了沈碧的思緒,那人劈手奪過她手中的東西,沈碧這才回過神來尴尬的看着面前的商販。她的視線落在商販收起的東西上,這才看清剛剛自己端詳了半天的竟是一個狼牙吊墜。
她匆忙離開,指尖卻下意識的探向胸前。
在衣料之下,是一塊她時刻戴在身上早已習慣得忘記的狼牙吊墜。
美人贈吻……卻之不恭。
他含笑的唇角與狡黠的笑意依稀還在眼前,明明她以為自己都已經将一切放下了,為什麽還是會覺得心情會這般煩悶。
沈碧忙将那些奇怪的念頭甩出腦海,見路邊有間酒館便鑽了進去。她點了一壇酒和幾個小菜,正将酒碗斟滿,忽聽旁桌傳來一陣交耳聲——
“你還敢去瑤城?”
“哎,若不是妻兒老小都在瑤城,我哪裏還敢去那鬼地方?”
“瑤城早已全城戒嚴,只怕你現在想回也是回不去了的。”
“我打聽過了,今晚戌時有一批物資運輸車隊啓程前往瑤城,到時候我就跟着一起混進去!”
“可是你混進去可能容易,出來可就沒那麽容易了啊。”
“要是連我一家都救不出來,那我獨活也沒什麽意義,不如陪着他們一同去了。”那人将酒碗重重的擱在桌上,悲憤道:“謝謝兄弟款待,告辭!”
他說罷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酒館,而身後那留在桌邊的人良久才回過神,忙站起身喊道:“诶?誰說要請你了!?”
他還未說完,一白衣女子卻與他擦身而過,正奇怪時,見酒桌上竟多了一塊碎銀。
沈碧将帶着大包物資費力的借着谷內運輸車潛入,翻過谷中層層屏障這才回到沉岚的院落。只是她還未進院,便見沉香一群人正圍在院子外正攔住沉岚的去路不知在說些什麽,她唯恐這群人見到自己會再添事端忙在一旁藏好。
“快說,是哪裏來的?”
沉岚被衆人圍在中間,依舊不卑不亢的答道:“我說了,我不知道。”
沈碧正疑惑幾人在說的是什麽,忽見沉香奪過一旁同門手中的一件衣物摔在沉岚身上。她定眼一看,那被她丢入沉岚懷中的不正是昨日夜裏她被她丢下的連淵的那件披風!
她看着沉香幾人聽了沉岚的話越發惱火,竟然推搡着将沉岚推到牆角,下意識的抽出了佩劍……可她轉念一想,若自己當真在此刻替沉岚出頭,沉香說不定會就此大做文章,甚至連累沉岚和連淵。
她動作僵硬的手頓在劍柄,還是克制了要站出來的沖動。
可她剛剛忍下動作,就見衆人在推搡之間竟将沉岚推倒在地,沉岚掙紮着想站起身卻被身後的人再次推倒在地。
沉香見狀抽出腰間,冷笑道:“想不到谷主命你在此思過,你卻不知悔改還勾引谷中貴客……怎麽,是我沉魚谷太小裝不下你了?”
沉岚一貫舒緩的眉微蹙:“我說了,這不是我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麽在這。”
“你現在倒是越來越會睜着眼睛說瞎話了……”沉香冷笑着,話鋒忽而一轉揮起手中的軟鞭:“我倒是忘了,你本來就瞎啊……”
四周的起哄笑聲繞耳,沈碧的目光也不由得沉了下來。
沉岚垂下眼睑,在沉香的再三問話中沉默不語。
沉香未因她的安靜而收斂,反而似被她的态度激怒更加猖狂的将長鞭揮到她身側的地上抽出一聲裂響:“我今天就讓你清楚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沉香說罷,手中的軟鞭便直甩向被按在地上的沉岚!
可她的長鞭未至,手腕便已被緊鎖住。她惱得回過頭斥道:“哪個不長眼的?!”
可她回過頭待看清身後的那人是誰,愕然半晌這才驚道:“是、是你?!”
沈碧甩開她的手腕,将地上的人扶起身。
這一鞭莫說打在沉岚身上,就是打在修武功的人都免不得一段皮開肉綻,可想不到沉香面對一絲武功也不會的沉岚竟會下此狠手。
“大膽!此乃我沉魚谷境地,你闖入我沉魚谷是何居心!”
“沒什麽居心。”沈碧查看過沉岚身上并沒有什麽傷,這才冷然道:“就是無事閑逛,順便管管閑事。”
“這是我沉魚谷的門內事,就不勞煩你來操心了。”沉香冷笑着,目光卻閃過一抹暗光:“倒是你,擅闖沉魚谷,真當我沉魚谷是你想來便來的?來人……給我把她抓起來!”
說話間幾名弟子已将沈碧團團圍住,沈碧将沉岚護在身後目光掃過衆人,擡起劍接過橫掃而來的軟鞭。她的劍未出鞘劍柄幾經挑開又纏緊長鞭,踏地而起借力扯下幾人的長鞭揮手便丢在一旁。
沉香撥開面前的人,軟鞭直逼沈碧的周身要害,可她的鞭子卻次次被沈碧險險避開,可始終她手中的劍都未出過鞘。
“拔劍!”沉香怒道:“劍都不拔,欺人太甚!”
沈碧以劍柄震退攻來的幾人,輕言笑道:“對付你……何須拔劍?”
“你?!”
沉香氣得一甩長鞭,她的目光掃過沈碧身後的沉岚,忽而挑起了唇角……她揚起鞭,随後的每一鞭都直向沈碧身後的沉岚掃去!
随着她的攻勢,一同圍攻的沉魚谷弟子已看出了她的意圖,紛紛将目标轉向被沈碧護在身後的沉岚。
沈碧一邊要應對周遭的攻擊,一邊又要保護身後的沉岚。沒一會,幾道鞭痕便已在她的身上抽出道道血痕。
她咬着牙沒吭一聲,可鞭上未去的麻藥卻慢慢起了作用,她的動作也漸漸遲緩了下來。沉岚似發現了這一點,她攥緊了沈碧的衣袖焦急卻依舊看不見四周發生了什麽。
“我倒是要看看你還能撐多久!”沉香嗤笑着找準機會,再次揚起一鞭直沖沉岚的面門而去!
沈碧招架不及,只得将沉岚護在懷中。
可預想的疼卻并未落在背脊上,短暫的寂靜後,一聲嬌斷喝道:“夠了!”
“大師姐?”
沈碧轉眸看向不遠處不知何時站在枯枝下的沉秋,見沉秋擡步向她們走來,而這時,沈碧才轉回身,看見不知何時站在沉香身邊的連淵。
連淵的手攥在長鞭上,垂眸時未帶笑意的目光竟看得沉香一陣心虛,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她想扯回手中的長鞭,可哪知拽了幾次未果,那長鞭依舊牢牢的定在連淵的手中。
“松手!”沉秋怒斥道。
“放手!”沉香聞言也對連淵怒道,可她說罷才發現沉秋的那句話竟是對着自己說的。她急忙放了手,可依舊目光憤憤不平的看着連淵将手中的軟鞭丢在地上。
“你的手……”沉秋執起連淵的手,忙掏出手帕想為他包紮上。
他卻不着痕跡的避開了她的手,轉身看向身後被衆人圍在中間的兩人。
“沉香傷了連公子是她的不是,可沈碧本應早就離谷,此刻她在谷內就該給我沉魚谷一個交代。”沉秋将目光落在沈碧身側的沉岚身上,目光一沉:“至于你……”
沉香見狀連忙接道:“大師姐!我看就是她包庇了沈碧,将她藏在了院裏!”
沈碧不屑道:“我也不過是氣不過你們這般欺辱一個半點武功都不會的人罷了,至于你們沉魚谷……還不是我想進就能進的,何須旁人幫助。”
“你!?”沉香氣道,她收了收氣鄙夷道:“沉岚觸犯門規私藏外人入谷,還私藏了連公子的衣物,雖我沉魚谷與你們有意聯姻,難道你黃泉客棧還要插手我們門內的事不成?”
“夠了。”沉秋喝止了沉香的話,目光卻始終落在沉岚的身上:“這麽多年我一直待你不薄,如今你觸了門規,就莫要怪我秉公處置了。”
可誰知沉秋的話音剛落,沈碧卻再次将沉岚護在了身後:“秉公處置?你要如何秉公處置?你說的一切都和她沒關系,這欲加之罪就連我一個外人都看不過去了。今日這閑事我就偏偏管定了,你若想處置她,便先要問過我同不同意。”
“你同意?”沉秋冷笑道:“不過是手下敗将罷了。”
沈碧按住沉岚勸阻的手:“誰輸誰贏,打過才知道。”
“夠了。”連淵走到兩人中間,轉而向沉秋問道:“首先,沉香的話說空口無憑,你因何相信?”
“就憑她與我相知多年,她的話我自是相信的。”
“好。”連淵點頭笑道:“既然這樣,連某要說的話也一樣。”
“什麽?”
“相識多年,她的話我自會盡信。”連淵的話平緩而堅定,他的目光淡然從容的望進沉秋的眼底:“她是我的人,她之過也自有我來擔。”
沉秋的面色終在他如是說時褪盡了血色。
“好……好。”沉秋沉默良久,怒笑道:“可我今日偏偏就要将這兩人一塊罰了,我倒是要看看公子今日還能擔誰的責撐誰的腰?”
沉秋說着也亮出了腰際的軟鞭,随着她的動作衆人紛紛再次戒備而起,将手中的武器對準被圍在中心的三人。
沈碧與連淵自然的背脊相抵,目光定在面前的沉魚谷弟子身上。即便是兩人前一秒還有諸多的争執,在一致對外時,卻沒有任何的猶豫的一直對外。
“人是我留的,不知你要追什麽責?”就在雙方僵持,争鬥一觸即發時,沉岚卻忽然朗聲道:“就算我未修武,就算你們覺得我是沉魚谷的拖累,可你們莫要忘了……誰才是這沉魚谷真正的主人。”
她這樣一個什麽武功也不會的盲人,此言一出,衆人卻未恥笑,反而一個個面色變得古怪而畏縮了起來。
“這沉魚谷的主人是我,我爹也不過是代行谷主之職罷了。而你——”沉岚的目中雖無神,轉向沉秋:“也不過是我爹擇優而取的義女罷了。”
她的話竟讓沉秋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沈碧亦聞言一怔,轉過頭恍然的望向身後的人——
“你的表裏不一我不是不知,只是我不願計較。你覺得我礙了你的路卻不信我無意你們的紛争,也無所謂……可若你要動她,就莫怪我不念情分。”
沉秋的面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沉香見狀忙道:“大師姐,咱們今天就……”
“閉嘴。”沉秋怒斥打斷了她的話,轉頭用壓低的聲音對一旁的衆人道:“走。”
“可是,大師姐……”
“我說,走。”沉秋咬着牙,目光自沉岚身上狠狠的劃過,越過衆人徑直離開了院子。見她離開,沉香等人雖然不忿,卻也只能恨恨的瞪過沈碧三人前後離開。
沉魚谷衆人走後,沈碧這才身形一晃在沉岚的攙扶下勉強站穩。
“你剛剛說你是……”
“你先坐下。”沉岚急道。
沈碧的目光落在一旁連淵的身上。剛才沉岚雖是因為她的人舍身相互後方說了那些話,可她想起之前的疑惑,巧着連淵也在便當着連淵的面問道:“那……你說我是?”
“你是……雖然你是前谷主的孩子,也确是我爹……可你放心,我的命都是你娘救的,我絕無半點傷害你的意思。”
沉岚說着忙扶她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慌亂的翻出了包紮的白綢,連淵見狀忙接過她手中的東西笑道:“我來吧。”
她聞言将東西交到連淵的手中,緊張的在一旁坐下。沈碧見她那副忐忑不安的樣子與剛剛威脅沉秋時派若兩人,不由得無奈的搖頭笑笑。
“我……我先去收拾一下你帶回來的東西。”沉岚忽而站起身,忙闖出門去。
連淵取出藥,低頭為她包紮傷口:“疼不疼?”
“不疼。”沈碧不慎在意答道。
“我還是喜歡你說疼的樣子。”他手中的動作未停,溫和道:“你可不是逞強的人。”
其實倒是當真不疼,沉魚谷的軟鞭內平日裏除擂臺之外都是猝了毒的,這些令人麻痹的毒藥會令人昏沉無力,可唯一的好處倒是會讓傷口麻痹,自然也感覺不到多少疼痛了。
她的目光望着沉岚離去的方向,聲音冷清:“原來你說想娶……是因為這個,可你既已決定如此便要知道避諱。”
連淵未接話,為她将手臂的傷口處理好後,這才擡起頭。
“我要娶她,你當真一點都不介懷?”
沈碧站起身向房間走去,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再言時也向院外走去時——
“我要去一趟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