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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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錄制結束, 司機來接簡容。
一上車,手機裏便收到消息。
是之前在方氏工作的小妹妹發來的。
-我翻到一張年會的合照,感覺那個穿黑衣服的就是。
-當時我跟他不在一個部門,也知道他在公司是出了名的長得好看, 但除了長得好看這點, 就沒別的印象了。
簡容點開那張合照。
蔣照在人群中, 即便穿這件普通的黑色外套, 也是格外引人注目,他的眉眼與現在無異,氣質确實天差地別,那時的他似乎要與人親切許多,換句話說, 為人辦事,也就被折彎了傲骨。
蔣照的确在方氏工作過這件事情不再存疑,可簡容還是想不明白自己有沒有和他有過接觸。
她發消息過去:那他當年是在哪個部門工作?
-應該是市場部吧?
簡容回了個“謝謝”後, 便将手機放在一旁,撐臉看着窗外。
秋雨微涼, 成霧成紗, 朦胧在眼前。
腦內忽地閃現出一人,簡容先是遲疑與驚訝,随後鎮靜下來,再去翻開合照。
身形其實是不像的,但身形可以改變,氣質不能。
簡容記得那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基本帶着副口罩,從不敢直視自己, 不像是畏畏縮縮,而是有意避着自己。
可他身上那股溫良與寬容卻與現在如出一轍,
其實很奇怪,五六年前她就對蔣照有股熟悉的感覺,因而即便與他不熟,自己也不是外向的人,她還是去問了,問他是不是躲着自己。
蔣照說沒有,說他臉上有道近乎毀容的疤,所以不願意讓人看見。
簡容湊到他面前問,他的下半張臉被口罩擋住,只有雙明眸露出來,可那雙眼裏沒有簡容,長睫的陰影落在瓷白的皮膚上,仿佛覆蓋了層陰翳。
簡容當時信了,也沒太在意。
但放在現在終于明白,他就是在有意隐瞞些什麽。
一是蔣照臉上肯定沒疤,二是真到毀容的地步,就不會有那些傳聞。
簡容到家的時候,蔣照已經回來,他坐在沙發上,用筆記本在工作,回頭看到簡容進門,便把筆記本關了放在一旁。
簡容換鞋的時候,擡眼朝沙發上望去。
蔣照轉過頭看他,露出的是精致的側臉,下意識地就揚起了眉和唇角,眼眸裏只含着她。
簡容原本覺得,她錯過了這五六年,錯過了他更要年少之時。
可現在看見他,她只想撲進他懷裏,覺得這樣也不錯,
她猝不及防地闖入蔣照懷中,蔣照先是頓了半刻,随後将懸空的手落在了她的腰上,将她抱得更要緊些。
感受到肩膀上的濕潤,蔣照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可他什麽都沒說,只緩和地拍打着她的後背。
簡容的情緒來得突然,等緩和過來仔細一想,又覺得沒必要,于是強加解釋:“灰塵進了眼睛。”
蔣照欲言又止,随後稍稍側頭,側臉挨在她的頭發上,“要不要我給你吹吹?”
“嗯。”簡容這聲沉悶。
于是蔣照攬過她的肩,讓她正面朝着自己,手輕輕地扶着她的腦袋,給她吹着眼睛。
簡容稍眯了眸子,“好了。”
蔣照瞧出她今日心事重重,便給她按按肩頸,微笑道:“那就去吃飯吧。”
“我先去把這身衣服換掉。”簡容說完便起身去衣帽間。
她的衣服仍舊在二樓,簡容從衣帽間出來後,便坐在梳妝鏡前,她去找了張紙片,在自己的下巴上劃了下。
臉上果然出現道血絲。
傷口很小,留疤是不可能,也沒感覺到痛,但是效果肯定有了。
她下樓後,看見蔣照已經坐在餐桌前,便直接坐在了他身邊,有傷口的那邊臉直對着他。
蔣照給她盛了碗湯,放在她的左手邊,下意識地看她一眼,便看到她臉上淡淡的紅色印記。
仔細辨認,才發現這是血。
“臉是怎麽回事?”他抽來紙巾,給簡容擦去血痕。
簡容面上平靜,手上握緊了筷子,“可能是換衣服的時候被上面的珠子刮着了吧。”
“注意一下。”這不是什麽大事,蔣照也就叮囑一聲,轉過頭去。
簡容摸着自己的臉,“傷口很大嗎?”
蔣照轉眸看她,撇了撇唇,“嗯。”
“那怎麽辦?不會毀容吧。”簡容低下頭來,佯裝懊悔。
蔣照準備給她展示紙上不仔細看還看不出的血跡,然而手還沒伸到她面前,便聽見她道:“不過應該不會,我知道有個人傷到近乎毀容,但現在臉比我還白淨,也不是知道他是不是被神仙給治好了。”
蔣照聞言頓住了手,有些如鲠在喉。
他知道簡容別有用心,所以想逗一下她,卻沒想到這心用在了些不堪回首的事上。
“可能是換皮了吧。”蔣照裝作自己是随口一說,去拿抽紙來擦手。
“或許吧。”簡容對他的回答了然于心,但眼底終歸有幾分落寞。
簡容在上床前收到了簡纭發來的消息,說簡家沒事了,讓她不用擔心。
蔣照一躺在他身邊,簡容便和他說了這件事。
蔣照平靜地朝她看去:“簡家畢竟這麽多年的根基,沒有那麽容易垮。”
“也不見得。”簡容道。
将床頭燈關了之後,便是睡前照例的一些“訓練”,從蔣照從國外回來開始。
房間裏沒有一絲一縷的光線。
被子底下,蔣照的衣服被撩起,而簡容手覆蓋在上面。她閉着眼,通過手底下傳來的觸感在腦海中不斷描繪。
蔣照的肌肉不薄不厚,在簡容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她從一開始的想到就難受逐漸到便是在腦子裏勾勒千遍萬遍也坦然接受。
兩人都側躺着,她睜開眼,直接對上蔣照的目光。
“感覺怎麽樣了?”蔣照問。
簡容點點頭,“比剛開始要好很多。”
的确好了許多,但不清楚因為面對的是蔣照,還是真的得到了解決。
她在腦海中想象其他軀體的樣子,還是隐隐感到難受,臉色也變差許多。
“怎麽了?”蔣照撐起身看她。
簡容搖搖頭,“沒事。”
她接受蔣照,是因為她想,而其他人,接受不了便接受不了,她沒有克服的必要。
她沒有必要強迫自己降低對軀體模樣的标準。
“那你試着睜開眼?”蔣照提議道,“不過你看着我的臉,我們聊聊天,轉移下注意力。”
蔣照的意思是她依舊通過觸感來辨析,不過睜眼更能面對現實。
簡容再次把手伸過去,但由于蔣照看着她,她感到了幾分燥熱。
于是她抿着唇,低眸盯着枕頭。
蔣照主動挑起話題,“旅游計劃你有沒有想改的地方?”
他在幾日前便将安排發給了簡容,但她事情多,一直沒回複蔣照。
“我覺得挺好的。”
原本假期只有七天,但蔣照是老板,簡容提前辦完了許多事,因而硬生生湊了三天上去,旅游時間變為了十天。
簡容很是期待,因為沒有旁人,但她又害怕旅途中産生矛盾,傷害兩人的感情。
所以提前規劃好很是必要。
那份計劃她看了,是蔣照自己寫的,各方面都很合理,她沒有什麽意見。
唯獨有件事,不弄清楚,她即便是旅游也忐忑不安。
可蔣照的性格她也摸清楚了一半,他不一定會直面回答。
“我錄節目碰到位教授,她是t大的老師。”簡容緩緩道,“姓嚴,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蔣照眼眸睜開的弧度更大了,他盯着簡容神情在看。
“我知道。”
簡容陷入沉默的間隙,正好讓他繼續道:“而且我認識。”
“她好像也還記得你。”簡容覺得自己暗示的不夠明顯,又添了句,“跟我說了些關于你的事。”
她言辭鄭重認真,聽到這話的人一定能立刻察覺出不對勁來。
蔣照從她涉及這件事說出的第一句話開始,就明白了她的意圖。
“你記不記得,收到過一張嚴教授的簽名。”他沉下呼吸問。
簡容攥緊了手,表情中似有察覺,似有期待,“記得,方行送給我的。”
蔣照:“是我讓方行帶給你的。”
“原來是這樣。”簡容從這打止,沒再繼續問下去,“那時候你們還是朋友嗎?”
“說不上,但相比其他人,要熟悉很多。”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松了口氣。
他能說出來,就證明對那些過往沒有那般在意,于是現在是個追問的好時機,簡容道:“當時我去找他,見過他很多同學和朋友。”
“我跟他不是同一屆。”所以算不上多親密的同學。
“一般情況下也不接觸。”那肯定也算不上是朋友。
簡容越來越好奇他們的關系處于什麽之間,她還想問,卻被蔣照低頭堵住了唇。
“睡吧。”蔣照在她額頭也親了下。
額上瞬間的柔軟像是片羽毛,撓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