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39

做了壞事很難不留痕跡, 只不過盛家人行事狠決,以前那些平白出事的老總及其家人,很難有幸存下來的,身旁人一是不敢去追究, 二是沒這個精力與財力将幕後之人揪出來。

但蔣照不一樣, 他先是一口咬定出車禍的人是他, 讓盛凜放松警惕, 二是加快了收購盛家資産的速度,人心一散,盛凜孤立無援,注意力被分散,蔣照也就趁機找到他的罪證, 将他送上法庭。

簡容收到消息的時候,并未舒眉展眼,她擔心盛凜還會卷土重來, 叮囑蔣照不能掉以輕心。

“你別擔心。”蔣照聲音沉穩從容,“我自有分寸。”

她知道蔣照自有分寸, 但知道他過往行事手段後, 她是一百個不放心。

“凡是做絕并不好。”她能感受到自己這話一出,蔣照噤了聲。

“不過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有些人沒有道德底線,被逼急了什麽事都做得出。”

她不知道這樣說,蔣照是否能接受點。

畢竟即便是屠夫,也不忍心讓家人見到那副血腥的樣子。

“我不覺得。”蔣照少有地反駁了她,“世界上沒有那麽多鬼神之說, 死了的人又不能還魂。”

“如果有還魂的機會,那得是當時就沒死透。”

簡容追問道, “那你怎麽知道他死沒死透。”

“用一把刀将這人的心髒剖出來,你還會覺得他沒死透嗎?”蔣照徹底不在她面前裝了,“我不會存有僥幸心理的,你放心。”

他話落,簡容是一陣沉默。

這仿佛不是她認識的蔣照,卻又是。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對張緒就毫不留情。

偏偏對自己,他像是多披了層皮,将污穢盡斂入皮下。

危險又迷人在,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又會将那層皮脫下來。

簡容其實是有些害怕的,只不過與他相處起來時,又未曾有過一絲膽怯。

曾經有個人告訴她,與人相處要用心感受,不要聽信流言蜚語,也不要先入為主。

那時候年紀小不懂,現在她才明白幾分這話中的真谛。

簡纭問她,要不要接觸一些公司的事宜,如果她在公司立穩腳跟,興許對蔣照會有幫助。

簡容猶豫之中還是拒絕了。

“為什麽?”簡纭不理解,“你有沒有想過,蔣照總會有對你不感興趣的那一天,屆時你沒有對抗他的能力,只會任由他擺布。”

“那就離婚好了,我在他這索求的已經夠多了。”簡纭的話她聽起來刺耳,也就下意識反駁,

“況且,這世上有太多能幫上他的人,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即便是要償還,也不該由金錢權利來衡量。”

蔣照要是真在乎這些,也不會和她一個一無所有的人結婚。

“我有我自己喜歡的、想做的事情。”

簡容站在一座斷橋上,望着底下枯草縱橫,聲音堅定,“當時為了方行,我已經迷失過自己一次,這次不會了。”

她是用的午休時間來和簡纭聯系,現在又要趕回去繼續工作。

前方是一片曠野,腳邊是方圓幾裏唯一出現過水源的地方,盡管現在所剩無幾。

簡容沿着這條小溪,就可以回到工地。

拿上工具後,便開始投入工作。

忙活一下午,只出土幾塊陶片,接着又要去繪圖。

簡容汗流浃背地坐在那兒,林吟松弄來個風扇放在她旁邊,簡容覺得這風比平常要涼,用手探了探,“這背後裏面放了冰?”

“聰明。”林吟松笑盈盈地看着她,“是不是涼快了很多?”

簡容點點頭,側身伸出手将風扇調轉了個方向,“還是你自己吹吧,就這一個。”

“我還有個小的。”林吟松從包裏又掏出來個,“好好幹,我去那邊。”

簡容的視線重新轉回紙上,褲腿被吹得一鼓一鼓的,她只覺得灌進褲子裏的風有些發燙。

她晚上照常給蔣照打電話,卻發現他嗓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你去睡了一覺?”簡容皺眉問。

“你倒是了解。”蔣照低笑一聲,“你看看我給你發的消息。”

簡容打開二人的聊天框,發現他發來幾張照片。

一張是一大堆棕榈樹中依稀可以看到一排大字“HOLLYWOOD”,還有幾張是夜景,繁華的城市燈火璀璨,盡頭是廣袤的海。

“你在國外?”簡容算算時間,他那邊應該是上午。

‘嗯,在這邊開會。“

一股沮喪蔓延上簡容心頭,原本她打算過幾天休息日回南城一趟,但蔣照不在國內,她來回一趟估計休息日全在飛機上了。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她問。

“跟你實習結束的時間差不多。”

簡容搜了下近期在洛杉矶那邊舉辦的投融資峰會,只要辦三天,但會議結束那天是她實習結束的前一天,蔣照提早去,估摸着是有其他事要辦。

“好。”她呼出口氣,本就有些困了,現在長睫低低垂下,眼底充盈着落寞。

另一邊。

蔣照欲言又止。

“你那邊也不早了,好好休息吧。”他對着手機裏的人語調溫和,眉眼也順其自然的起來放松下來。

身邊的華裔合作商挑眉問道:“你老婆?”

“對,我的Honey。”

蔣照收起手機,在光潔落地窗前轉過身,“我趕着去見我老婆,不知道這位先生能否提高下自己的工作效率。”

他笑容未散,合作商卻知他并非開玩笑,蔣照這是已經對他們不滿了的意思。

這個目光如炬的蔣先生看着友善好相處,實際上并不好對付。

休息日回南城的計劃泡湯,簡容覺得在床上躺一天也挺好,林吟松卻邀她去附近的農家樂玩玩。

簡容覺得不如趁今天有時間,和他講清楚。

林吟松借了車,簡容上了副駕駛,才發現後面還有一排人,今天顯然不是只有她和林吟松兩個人。

難道是她誤會了?林吟松其實對她并沒有那個意思。

簡容系好安全帶,看了駕駛座上的林吟松一眼,便去看導航,發現那家農家樂離這還有二十幾公裏,坐車要将近一個小時。

慶幸車上還有其他人,不然這一個小時她一個人在這車上要尴尬死。

後座上的人叽叽喳喳,林吟松也和他們聊得歡快,簡容開車窗吹風,沒加入他們的話題。

“那個……我有個問題想問啊。”

簡容依舊沒關注他們在聊什麽,直到隐隐約約聽到自己的稱呼。

“容姐和林哥你們兩個人……”

“我們就是朋友而已。”林吟松預測到他們要問什麽,先一步回答。

不過。

簡容悄悄瞥過他的神情,他雖是将兩人撇清,面上卻帶着一絲苦澀的笑,平日明亮的眼眸也變得晦暗下來。

後座上的人一眼便知真實的情況。

簡容還是沒有講自己結婚了這件事說出來。

她對林吟松有幾分敬佩,認為将第三者這種名頭挂在他身上,還是不妥。

到了農家樂,簡容躺在屋檐下的椅子上,不太想動彈。

她想找林吟松聊聊,又怕被看見,叫人誤會,最後就是在這躺了一上午。

中午吃過飯,下午林吟松想組織人玩游戲,問簡容要不要加入。

“玩會兒吧。”下午要是繼續躺着,她腦袋上都要長蘑菇了。

玩劇本殺,輸的一方有懲罰。

簡容平常不怎麽玩着東西,偏偏拿到的人物還是兇手。

她磕磕碰碰地說着自己的經歷和推斷,場上的小妹妹忍不住調侃她:“看不出容姐平常那麽沉着冷靜一個人,還會有這麽窘迫的時候,兇手的皮都要蓋不住啦。”

簡容連脖子都紅了,垂着眸不知道如何反駁。

“她只是沒玩過,有點緊張也是正常的,我這裏有條線索你們要不要聽聽?”

林吟松将話題轉移開,剛才對簡容的懷疑也就掀了過去。

簡容在熟悉了規則和玩法後,也逐漸自如起來。

游戲結束後,就要吃晚飯了,其他人都上了餐桌,只有簡容還沒動作,而林吟松也磨磨蹭蹭沒有起身。

簡容朝他點了下頭,“謝謝你。”

“不用謝,照顧你是應該的。”他溫柔的語調,讓簡容有一瞬恍惚,可她立即清醒過來,與他撇清關系,“還是謝謝你的幫忙,這次活動的錢我就出了,反正也欠你一頓飯。”

林吟松擺手,“上次那裏和今天相比,你可虧大了。”

“這麽多天了,漲點利息也是應該的。”話本該在這就打止,簡容又補了句,“況且,我老公很有錢。”

林吟松被這句話沖擊得找不到方向,連簡容轉身去付賬了都沒注意到。

對啊,蔣照的名字在網上就能直接搜到,包括身為他妻子的簡容,也是媒體常議的對象,無論是蔣照還是簡容,與他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可。

網上說他們感情不睦不是嗎?

萬一簡容只是受制于聯姻,不得不委屈人之下。

簡容回到宿舍的時候,才發現手鏈不見了。

她在群裏問今天一同去農家樂的人,問他們對那條帶有竹子的手鏈有沒有印象。

可惜無一人注意到了。

手鏈要麽落在車上了,要麽落在農家樂。

她想去車上找找,結果被告知車被借走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換回來。

借走車的人是林吟松,簡容便給他打電話,希望他能在車上找找。

電話沒打通。

現在時間也晚,農家樂多半打了烊,只能等到明天去看。

簡容無計可施,卻也放心不下,坐在椅子上遲遲不願去洗漱,她看着手腕上一圈淡淡的痕跡,仿佛還能想像出手鏈戴在自己手上的樣子。

這是蔣照送她的禮物裏,她最喜歡的一件。

忽然有電話打來,她看了眼來電人,發現是林吟松的回電。

接通電話後幾秒,她連忙沖出了房間,來到林吟松在電話裏說的地方。

導師的車停在不遠處,林吟松下車後直奔過來,在簡容面前攤開手心,“手鏈。”

簡容将手鏈拿過來确認一番,緊張的神情一下舒展開,“謝謝。”

“不過這是你趕去農家樂拿的?”她臉色又凝重起來。

“沒有,在車上撿的。”

“可是只有農家樂那邊有月季。“适才車燈熄滅前,她看到輪胎上有幾點紅色。

林吟松沉默了。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簡容深吸了口氣,“不過你不必做到這份上。”

“這個手鏈是我丈夫送給我的,如果丢了,他可以給我再買一個。”簡容委婉道,“所以重點不是這串手鏈,而是送的人。”

重要的不是手鏈,所以即便林吟松找了回來,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希望林吟松能明白這個道理。

“真的嗎?”林吟松看着她,手攥住自己的衣擺,“可你剛剛明明很高興。”

“我知道我和你相差甚遠,也配不上你,可我能給你帶來高興,不是嗎?”

簡容無法應對他這番話。

看她沉默,林吟松便接着道,“我也僅僅想讓你高興,從第一次見你開始。”

“當時你坐在圖書館裏,我可以瞧出來你剛剛才哭過,我承認當時是因為覺得你長得漂亮,所以看你喜歡的書壞了,所以将我珍藏了很久的一本,送給了你。”

簡容聽完有些驚訝。

那次她是因為簡纭偏心所以心情沮喪,接着自己在那好好看着書,一杯咖啡從天而降潑到了她的書上,直接毀了書上的親筆簽名。

兩件倒黴事連在一起,她一下就沒止住淚,于是去洗手間調整,回來後看到自己的桌子上擺了本和自己那本一模一樣的書。

同一個版本,同樣有作者簽名。

她沒想到這個送書的人是林吟松。

“你可能想多了。”她覺得不能任由事态發展下去,“即便是一模一樣的東西,也有先來後到與新舊之分,我自己的那本毀了就是毀了,就算再給我一本,感情也是不一樣的。”

“可你當時明明笑了。”林吟松不相信。

“或許吧。”其實簡容也不太記得自己當時的反應,那本書雖然被她保護起來,但她也沒再拿出來過。

“你看,我知道你是喜歡那本書的。”林吟自顧自道,“而且我們興趣愛好相近,學的也是同一個專業。”

“那又怎麽樣?你想當第三者嗎?”簡容不想将話說得太直白,但眼下不直接點,林吟松可能還會執着。

“對。”

林吟松違背自己的學識與道德,“商業聯姻的夫妻,在外面有人不是很正常嗎?說不定你丈夫早就出軌了。”

簡容聞言撇開臉,“他沒有。”

“好,就算他沒有。”

林吟松堅定地看着她,“他一個商人,忙于應酬,與你大概也沒什麽相符的愛好,他會和你一起出現在這嗎?像我一樣在這陪着你嗎?”

簡容不明白他陪着自己這一出是從哪來,剛想反駁,一道刺眼的光卻忽地閃過來。

她轉頭看去,便見輛車徑直停在他們面前。

車燈熄滅,世界都陷入寂靜無聲當中。

下一瞬,從駕駛座上下來的人,反手将車門一關,遙遙地朝簡容看去。

他身上還是來不及換下的西裝,襯得人筆挺矜貴,氣質優越得像是與世界隔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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