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林間挑燈看醉眼

這個人……什麽時候跑到自己背後的?這樣的速度如果是敵人,那她可能真的已經丢了性命。

可她轉而又挂上了滿面的笑意:“你看,我是不是恢複的差不多了?那咱們的酒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他收回手:“你如今的招式與變通都掌握得不錯,可太在意眼前所見的東西并不是好事,判斷敵人的位置應該用的不是眼睛,而是耳朵。”

她想起那時被人偷襲失明,慎重的點了點頭。

“你的劍應該是與你共同進退的。”他卻順勢握住她執細竹的那只手擡起,另一只手則附在她的腰間:“行劍時應将它當成身體的一部分,有放有收,你現在用劍的方式倒像是在使用暗器,雖然看似棄劍保命的幾率更大,可無劍可用才是戰場中最大的危險。”

“可我的劍總是斷,我也想抽空去尋一把好劍呢。”沈碧煞有其事的點頭應道。

他握住她的手帶着她再行幾招,都是她剛剛走過的招式。

明明兩人挨得極近,他的手覆在她的指尖腰際,她的背後便是他的胸膛,可他動作間卻盡是坦然并無半分逾越,沈碧也在不覺間靜下心來感受着招式與剛剛的不同。

“一把好劍固然重要,可若與劍心意相通,對于懂劍之人來說即便手中只是一把鏽劍,也依舊可以是這世間最鋒利的劍。”

他帶她行走的招式都是她剛剛使用過的,這些招式她練習過無數次似早已無法精進,可他手把手的帶她走過這麽幾招……她才發現原來有很多細微的動作與走向都可以精進至更好。

“劍不只是你的武器,更是你的夥伴。它在保護你的同時,你也要學會保護好它。劍亦有靈,你的心意與它相通,它自然可以感覺得到。”

他像是最好的老師,可以看到學生每一個招式的缺陷與改進方式,用最簡單明了的方式告知并身體力行的教導。

沈碧頓覺收益匪淺,她暗自稱奇間正欲興奮的與身後之人分享她的心得,轉頭間方猛然驚覺兩人竟靠得如此之近……

她手中的細竹下意識的脫手而出,而他的注意力似都在她的手上,随着她丢了細竹的動作而微微蹙起了眉。

“劍怎可随意……”

她轉過頭看着如此近的人,在他忽然僵直的動作中嬌笑道:“那要怎麽用?”

看着他僵直了身體竟一時忘記要将她推開的樣子,沈碧笑着再次湊近:“你剛剛吹的曲子也很好聽,叫什麽,也教我好不好?”

他竟踉跄着向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轉開了目光:“谪仙。”

“折仙?”

“谪仙。”他擡手時指尖滑動,兩人腳下的地面便刻出了“谪”字。

沈碧低頭去看,忽然奇道:“我其實一直很好奇,為什麽你們折仙林不叫‘谪仙林’啊?”

“谪仙為隐仙,我們并不是以仙自居,只是守墓人。”

“守墓?”沈碧不可置信道。

可他似乎不願深提此事,別開頭并不回答。

沈碧對這些折仙林的過往并沒有那麽好奇,見他不願提起便拉住他的依舊央道:“剛剛那首歌,你再吹一次給我聽好不好?”

林淮的神色依舊冷清,可他卻當真重新執起了手中的玉簫,那空靈悅耳的笛音再起——而這一次,沈碧卻已踏樂起舞,一身白衣随着他缥缈的笛音而舞,似極了誤入凡間的谪仙。

林間紛紛而落的竹葉仿佛與她同舞,只聽過一次的樂章與她也仿佛經過了無數次的磨合,每一個節拍都完美的貼合。

舞者的絕塵被彰顯得淋漓盡致,其間又偏偏多了那一絲難以言明的情愫,一切都恰到好處,讓人見之側目,過目而不忘。

在轉舞之間,每一次的凝望,她都會見他的目光正定在自己的身上。沈碧的唇角不覺微微揚起……她落在他的身畔,伸出食指輕挑的挑起他的下巴嬌笑着靠近……

她身上特有的芳香交織在他的鼻息之間,入眼的是她含笑的雙眸……此情此景,竟讓他的心跳仿佛在此刻駐了一秒。

蕭音戛然而止,他在她得逞的笑聲中冷哼了一聲便拂袖而去。

身後卻遙遙的還聽到她的喊聲——

“別忘了我的酒!”

看來自己的這門技術,也沒有連淵說的那麽不濟嘛……她摸了摸鼻尖,拎起他放在一旁的食籃愉快的向竹屋內跑去。

沈碧想着,自己如今的傷勢已經基本痊愈了,估摸着明日如果林淮守約應該就會帶着兩壇折仙酒來。只是自己也已經痊愈,便再無理由待在折仙林……

所以明日……

是她最後的機會。

今日與他過招,她也在想自己在他手下能否幹脆劫持他離開林子的可能性,但就他兩三招便輕易拆招還竟将招式參悟得比自己還要明澈的樣子……自己這樣成功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吃過飯以後,沈碧便一直謀劃着第二日要如何灌醉再趁機……

可正在她謀劃着該如何做的時候,竹屋的門卻在這時被敲響了。

沈碧看着窗外已晚的天色,奇怪今日不是已經送過飯了,怎麽還會有人來敲門?她奇怪的起身打開門,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站在門外的不是別人,而正是林淮。

“你怎麽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他卻将手中的東西塞到她的懷中。沈碧這才發現,他竟當真帶了兩壇酒來。

她看着抱了滿懷的酒,折仙酒的醇香撲鼻,她擡起頭轉而笑問道:“你怎麽今日就送來了?這是要趕我走麽?”

“随你。”

沈碧頓住動作詫異的看着他,他這話的意思……是随她怎麽想?還是走不走随她?

可他卻急忙松開手背過身去:“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她見他要走,急忙拉住他笑道:“你帶來了酒,不喝兩杯就走?”

“我……不會飲酒。”

“什麽?”沈碧一愣,急忙笑問道:“你是不飲酒,還是不會飲酒?”

可他卻是一副不願再答的表情,看得沈碧一陣發笑:“你們折仙林的酒那麽出名,你竟然不會喝酒?真的假的?”

他卻背過身不答,只是冷冷的哼出一聲。

沈碧急忙拉住他的手臂:“诶,自己喝多沒意思,你別走。”

他若是會喝酒反而不好,不會……那豈不是更好。想到這,她笑彎了眼,急忙拖着他的手腕走向一旁院內的木桌。

“你就坐在這。”她将他按坐在座位上,笑嘻嘻的去抱酒。

只是這不會喝,是一杯倒,一壺倒……還是醉起來風言風語,或是其他會變得聽話好說話?那她豈不是可以趁他醉,将他騙出林也未嘗不可?

想到這,她興沖沖的拿了杯倒滿了酒,自己一杯、又推到了他面前一杯,這才堆滿笑意的看向他。

她就不信……今天就喝不倒他?!

……

“你真不喝?”

“恩。”

“我喝一壺,你喝一杯。”

“不喝。”

“我喝兩壺,你喝一杯。”

“不喝。”

“我喝三壺,你喝一杯。”

“……不喝。”

沈碧抱住酒壇只想仰天哀嚎,這個人還真的是滴酒不沾……自己怎麽勸,他竟然都一杯都不肯喝。

沈碧兀自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煩躁的一次次掀起面具仰頭喝下,又将手中的酒杯倒滿。

可她還未來得及将酒喝下,坐在對面的人卻按住了她的手腕。

“你醉了。”

“這才哪到哪。”沈碧外頭看了看地上那只歪倒的空酒壇:“才一壇。”

“這酒後勁大。”

“無妨無妨。”她拂開他的手嚷道:“你自己不喝還不讓我喝了?”

“都是你的。”他奪過她的碗,瞥了一眼她懷中另外的那壇酒分明也已經過半。

“我傷都好了,也該走了,我又帶不走……還不能喝個夠了?”

他頓了頓,低聲道:“可以……帶走。”

可她卻趁着他未留心,将那被他放在一邊的酒一飲而盡。這才在他無奈再次奪過碗的動作中歪頭笑道:“那我要再來兩壇……哦不,三壇。”

“好。”

“你怎麽會這麽輕易就答應了?”沈碧一愣,急忙道:“你該不會是覺得我喝醉了,明天就會記不清了?”

“……沒有。”

“那……三壇,說定了?”

“恩。”他認真的答道,就如同往日一般,像是根本沒有在意眼前的人喝醉了一般。

沈碧聞言大喜,托腮低喃自語的盤算着:“三壇,這是多少銀子呀……發了發了。”

“……你是要拿去賣?”

“當然了,你不知道這酒多值錢!”沈碧說着拍了拍一旁的酒壇,眼睛亮晶晶的笑道:“可以賣好多好多的錢……三壇……呀,三壇賣掉的話,那我喝什麽?”

這對于她來說似乎是一個極為艱難的選擇,她呆呆的托着腮盤算,時而失望時而竊喜,又轉眸拉住身側那人的手笑道:“那酒賣光了……哦不,喝完了,我還可以再來讨酒麽?”

“……好。”

“真的?”她湊近,亮晶晶的眼睛緊緊的定在他身上。

“恩。”

“你真是個好人。”她說罷卻忽然撇了撇嘴,一副難過的樣子:“可惜是個負心漢。”

“……”

她拉住他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一個人再壞,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負了愛自己的人,你說是麽?”

“……恩。”他看着她握緊自己的手和一副明顯已經醉了的樣子,平靜的應了聲。

“那如果你喜歡的人在林子外,你是不是不能丢下她?”

“……恩。”

“騙人感情的都是王八蛋。”她說罷一拍桌,憤恨的将酒杯再次倒滿,擡首便欲仰頭灌下。

可這一碗杯酒還沒來得及喝,她的手卻再次被按住。

“你醉了。”

“我沒醉。”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手中的力道卻不松半分:“別喝了。”

“不行。”沈碧想也沒想的拒絕,可她的眼睛忽然滴溜溜的轉了幾圈,起身直接坐到他的腿上。

她在他還未來得及動作之前便将雙臂環上他的脖頸,感覺到他的身體變得僵直,她笑着将一旁的酒杯拿起遞到他唇邊,又靠近後笑眯眯的望進他的眼底。

“你喝了,我就不喝了。”她含笑再次靠近。

可他卻半晌未動,她不由得嗔怒道:“你喝不喝?”

正當她以為他是打定決心不會喝了的時候,他卻接過她手中的酒杯,仰袖之間一飲而盡,将那空酒杯重重的置在桌上。

沈碧似不敢相信他當真喝了酒,愣愣的看着那已然空了的酒杯。

可她正茫然間,卻忽然被攔腰扛起,她下意識的攥緊那人的衣衫,頓覺這樣的倒立有點讓人腦淤血。而他抱着她大步流星的走進竹屋,将她丢在床榻之上。

可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那人已經在她身側倒了下來。

沈碧一愣,她呆呆的轉頭看向身側……可身側那人此刻閉着眼睛,似早已沉入夢鄉。

她急忙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這是……醉了?睡了?

她踉跄着爬起身,晃晃悠悠的撲倒他身邊:“喂,喂……”

她賣力的搖晃着那人,在他耳畔高呼着,可那人卻始終不見有半分反應。

沈碧急忙再次晃了晃他,怔忪的呢喃着:“喂?”

她幹脆坐到他身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臉頰……可腦海中的一陣昏沉再次襲來。這折仙林的酒後勁可真大,她的腦海中一陣清醒一陣糊塗,這次可真的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好在……好在這個人還有些自覺,在臨昏迷之前還将她帶到了榻上,不然讓她來,那可多……

這一來來回回之間,她将他前襟的衣料扯得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她晃了晃腦袋,努力回想着蓮歌的話,要先……

“不對不對。”她猛的坐起身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腦袋:“你怎麽能睡着了?快醒醒……”

她說着,想再去拍他的臉,卻不想一陣暈眩再次襲來,她竟昏昏沉沉的向他倒去……可她的唇竟在此刻就隔着面具這樣猝不及防的磕在他的唇間。

這樣的變故讓她驚得向後倒去,跌坐在床邊,她拍打着自己的臉蛋喃喃自語着:“完了完了。”

她踉踉跄跄的推開門跑了出去,可昏昏沉沉的她自然沒有發現……那倒在床邊被她扒了衣服又不小心……磕破了嘴唇的人竟睜開了眼睛,而他的眼底是一片澄明,哪有半分剛剛醉酒的樣子。

他站起身抖落袖中酒,推開門便看到重新回到桌邊伏案的人已然昏睡過去。

他在這片林影紛紛間走近,站在桌邊細細打量着那已經昏睡的人。良久,他輕輕将她抱起,緩步走進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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