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江湖暗雨玄機藏

“什麽?!”

衆人聞言皆不可思議的上下打量着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白衣公子。

他這副樣子……恐怕刀都提不穩吧?一個混跡在女人堆裏的男人,沾了滿身的脂粉氣,空有一副好皮囊卻這般消瘦……能成什麽氣候?

更別說是要挑戰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切已經混跡了幾十年令人聞而生畏力大無窮的雷闊。

“小子。”雷闊上下打量着那抹白衣,神色輕蔑:“就你?”

“當然。”連淵笑道。

沈碧終于擔憂的望向身側的人,此時她已知曉他要做什麽了,只是他去挑戰雷闊……

他不能在衆人面前暴露會武功一事,這是連沉臨行前千叮咛萬囑咐過的。

連淵唇角微挑:“我想雷副堂主自然也不願欺負我這一個全無武功之人,所以我們的比武,就比氣力如何?”

“氣力?”雷闊眯起眼睛仔細的打量着那人。

他以刀客之名縱橫武林,最重要的因素便是他那一身所向披靡的力量,這在武林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這小娃娃怕是在落雁樓裏呆久了,竟然這般不自量力的誇下海口要與他比氣力!真是不自量力。

“好!”雷闊一口應下:“怎麽比?”

“久聞雷副堂主少時便可百步穿楊,既然要比氣力,那我們就比箭術,如何?”

……

宴席仍在繼續,沈碧卻在這片欣榮之間悄然退去。

她避開洪展羽的耳目趁亂離開,穿過萬刀堂重重的院落小心翼翼的表守衛,向雷闊的院落行去。

四下無人,她這才垂下頭,看向手中方才連淵塞進手中的那個不大的香囊,果然在那香囊上看到了一個“陳”的繡字。

她的唇角微挑,果然自己想得不錯。

雖然連淵俨然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樣,可他那樣的人又怎麽當真會做這般幼稚而又荒唐的事情。想來原是為了吸引衆人的注意力,讓她趁機去尋那位陳姑娘。

他哪裏是給衆人找樂子,分明做的就是土匪的事情,人家擺明了要送雷闊的東西,他卻一副不懂執意要搶的模樣。

這樣的情況雷闊大可以直接拒絕駁了他的顏面,可連淵卻偏偏提出要與他“比武”,一個這樣羸弱的男人提出這樣的挑戰,此等不自量力之人……雷闊自然不會放過讓這個挑釁自己權威的人更加難堪的機會。

那人分明是一步步算計,将自己的纨绔演繹得淋漓盡致,偏偏還讓那被耍的團團轉的人以為自己占盡了優勢。

沈碧想着,人已行至雷闊院落門外。

她小心翼翼的潛進院落,摸到那間亮着燭火的房間外。只見房間那陳姓美人正端坐于燭火邊,她正垂頭端詳着手中的一把匕首。

在跳動的燭火下,她似終下定了決心一般将那把匕首緊緊攥于掌心。

沈碧卻對手執起一顆石,反手間順着窗縫彈入。

只一下,便将那燭火熄滅,原本燭光溫柔的房間剎時間陷入一片漆黑。

“誰?!”

陳家小姐拔出手中的匕首站起身,戒備的看向陷入黑暗後窗外漏出的剪影。而令她意外的是,窗外傳入的竟是一位女子的聲音——

“來幫你的人。”

“誰?!”黑暗中那女人的目光依舊戒備。

推開半扇窗,沈碧将那香囊丢了進去,這般黑暗之間,竟分毫不差的丢在那女子面前。那女子借着月光定眼看去,呼吸一窒。

卻聞來人再次笑道——

“與其孤注一擲也未必能拼得賊人狗命,陳小姐不妨信我。”沈碧的笑意帶着輕狂與不羁:“美人的手,可不是用來握刀的。”

……

沈碧轉身回到晚宴地點時,見衆人都聚在中間,此起彼伏的叫好聲來得恰如其分。

她悄無聲息的混入人群,見原來是正在比試的兩人中,雷闊剛剛射出一劍,那箭沒入庭院最遠處圍牆邊的一棵參天大樹的枝幹上,在箭鳴聲中樹葉紛落,引得衆人拍案叫好。

沈碧卻無趣的看着兩人,左右連淵的目的已經達到……

可她不曾想,下一秒,連淵竟于衆目睽睽之下将弓拉滿,卻忽然将箭鋒轉向他身側還帶着輕蔑笑意的雷闊!

雷闊一驚,在衆人的抽吸與萬刀堂弟子的拔刀聲中,連淵不動聲色的将箭鋒轉回,彎眼笑道:“雷副堂主,弓是應當這樣拉的麽?”

雷闊面上登時變得陰郁至極,連淵一副好像只是跟自己虛心讨教并無他意的樣子,可他卻覺得這人就是在公然挑釁自己,并且剛剛他那一閃即逝的目光竟讓他覺得渾身冷汗直流。

雷闊沉着臉,連淵卻恍若味覺的射出了這一箭,那箭劃破夜空,悄無聲息的沒入黑暗。

衆人聽見樹木搖晃的沙沙聲,在樹葉紛紛而落中有人再去查探,竟驚道——

“箭、箭碎成了兩半。”只見一人撿起地上似被生生劈斷的羽箭,面色僵硬的喊道。

箭斷此事雖是稀奇,但兩人比的畢竟是氣力。

雷闊高聲笑道:“看來老天都是站在我這邊的,這畢竟輸了就是輸了……你們落雁樓不會覺得我們給了你一把破箭吧?”

“不會。”連淵将弓放下,負手笑道。

“哦?”雷闊狂傲的目光掃過一衆江湖中人,揚聲問道:“那看來……這落雁樓如今是我的了。”

“是啊是啊,恭喜雷副堂主。”

“應該改叫雷樓主了。”

“落雁樓也不是他的,這人說的能算麽?”

“怎麽不算!咱們在場的人都看着呢!都會為雷樓主作證的!”

“恭喜雷樓主!”

随着衆人此起彼伏的叫好聲,雷闊混然震耳的笑聲再起:“你們落雁樓不會賴賬吧?”

他雖是問話,可帶着笑的雙眸卻流露出迫人的光。

沈碧撥開人群擋在連淵面前,沉着臉看向那滿目張狂之人。

“怎麽?這是當真要反悔?”

随着他的話,圍在一旁的刀客們紛紛抽出了佩刀,本來還在一旁陪笑附和或替落雁樓偷偷不平的衆人急忙退後,原本平和喧鬧的氣氛瞬間降至臨界。

“副、副堂主……”那剛剛取箭之人忽然顫聲喚道。

雷闊此刻風頭正盛,心情倒是不錯:“有事就說!慌慌張張的做什麽?”

“這……”那人咽下一口口水,這才低頭恭敬呈上箭:“箭……箭……”

“箭怎麽了!”

雷闊不耐煩的一把奪過箭,卻聽那人驚恐道:“這箭……是您的箭!”

雷闊一驚,衆人皆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他握在手中的箭——

剛剛比箭之時兩人分明是以紅藍分之,而此刻被雷闊攥在手中似硬生生被劈成兩半的箭……正是他所用紅箭。

雷闊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箭,半晌竟說不出一句話。

“如此,多謝雷副堂主承讓了。”連淵作揖,不卑不亢的笑道。

雷闊快步走到那棵樹前,那樹上的箭竟當真是一只藍羽箭!

如此說來……

雷闊伸出手用了幾次力,才終于将箭自那粗壯的老樹上拔下,仍舊不肯相信眼前的景象。

這人,竟是将他的箭劈成了兩半,将自己的箭更替到了他剛剛的劍孔中!

連淵的指尖剛撫過那件金絲軟甲,便聽一聲斷喝——

“等一下!”雷闊的目光帶着淩厲寒光:“我雷闊的東西,豈是你說拿就拿的?!”

他說罷當即亮出刀,刀鋒浸入月光染上了一層寒光,剛剛圍上前的衆人下意識的想後退開。

“怎麽?萬刀堂這是……要反悔?”連淵波瀾不驚的笑道。

見萬刀堂的衆人圍上來,沈碧當即擋在連淵身前亮出了手中配劍。而跟随兩人來到萬刀堂的護衛也當即亮出了武器,可在萬刀堂一衆的刀客面前卻依舊顯得勢單力薄。

雷闊面上的輕蔑更甚,蠻橫道:“我就是要……”

“夠了!”一旁沉默的萬刀堂另一位副堂主洪展羽冷聲打斷了雷闊的話:“還嫌不夠丢人?”

雷闊就是心中還有萬般氣惱,此刻竟也收了氣焰,冷哼了一聲這才将投向連淵的狠厲目光收回。

“雖不過是席間玩耍圖個熱鬧,但輸了就是輸了,這軟甲便贈與這位公子吧。”

這分明是比試的籌碼,可此刻他這樣一說卻好像是萬刀堂開了恩相贈一般……

洪展羽擺了擺手,示意那盛着金絲軟甲的女人将裝衣服的托盤交給連淵。而在洪展羽下令之後,盡管那些刀客都将亮出的刀收回,可此刻的氣氛依舊壓抑非常。

在衆人的沉默間,連淵如什麽都未發生、也并未聽出洪展羽話中之意一般笑着執起那金絲軟甲遞到沈碧面前:“阿青,這次你可莫要惱我沒贈過衣裳給你了。”

沈碧一愣,擡眸便見那人正站在衆人中間含笑望向自己,她未語,只神色古怪的接過他遞來的軟甲。

這一場鬧劇結束,衆人在洪展羽的示意下各自回到座位,卻已因為剛剛的變故而變得人人自危。沈碧環視四周見人人神色緊繃,恐怕這宴會上唯一仍舊惬意模樣的人便只有她身側這位惹起禍端之人了。

可偏偏這人卻一點自覺都沒有,反而笑着湊到她耳邊低聲問道:“诶,我為博美人一笑這般努力,怎麽你一點表示也沒有啊?”

沈碧轉過頭毫不吝啬地說道:“謝謝。”

“就這樣?”他頓了頓,奇道。

“不然呢?”她翻了翻白眼:“謝謝你拖我下水,把這麽個燙手山芋給了我?”

“阿碧這是哪裏的話,這真是作踐了我的一片心意。”他低頭嘆息,仿佛她是這世間最無情的負心之人:“你要知道這世間之物,只要是你想要,縱然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會為你摘下。”

“當真?”她挑眉挑釁的看着他。

“那是自然。”他眼底依舊是一片醉人的深情:“只要你付得起銀子。”

“……”

沈碧轉過頭懶得理他,可他卻偏偏再次湊了上來。

“你離我遠點。”她一邊推開他目光下意識的向身後瞥去:“你可從來不是會給自己找麻煩的人,怎麽又是挑釁雷闊又是不顧及君懷桑的人……”

他卻擡起她的下巴,湊近後似笑非笑的反問道:“那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你的懷桑哥哥知道?”

再前一分,他的鼻尖便可觸碰到她的。

沈碧一僵,急忙打開他的手:“你別轉移話題。”

“哦。”他收回手靠坐在桌邊,目光依舊落在她身上:“客棧不會一直處于暗中,我有想過将它擡上明面。至于你身後的這些人……你覺得他們會有命活到去見你那懷桑哥哥?”

“你?!”沈碧一驚,她說他怎麽會迷暈離開再前,幾次挑釁在後,原來竟是料定這些人無法回到君懷桑身邊?!

“诶,我可沒想過要動手。”他的手覆上她的,似安撫般按緊:“想動手的人在那。”

沈碧下意識的擡起頭,順着他的目光便看到了高座之上此刻正神色陰鸷打量着他們的雷闊。

“還有,我說過如果你是因為那時……你大可不必緊張,無論是你還是落雁樓,我都護得住。”

她卻反而抽回手,在他的目光中別過了頭。

連淵心中疑惑頓生,他正欲詢問,卻聽宴席間樂聲再起,衆人被這樂聲吸引,擡起頭時便見一盛裝女子伴着樂聲款款而入,翩翩起舞。

可衆人卻皆認出,那女子竟就是剛剛在宴席中與雷闊發生争執的那位新夫人!

“辦好了?”連淵忽而低聲問道。

“恩。”沈碧随口應道,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果然心意相通,無需多言。”

“恩。”沈碧機械式的答道:“明日一早。”

她這般态度讓連淵的眉微微皺起,卻因她所說的時間,他再次謹慎道:“如此我們今日連夜走。”

他的目光轉向高臺,見那位陳家小姐随着舞步走上高臺,而雷闊的面色也漸漸緩和,最後竟然幾步走下高臺将美人攔腰抱起,高聲笑着囑咐衆人吃好喝好便揚長而去。

宴席結束,沈碧與連淵尋了個由頭告了別帶着護衛連夜離開,萬刀堂的人倒是沒說什麽,畢竟無論兩人如何說,想來他們此刻也一定覺得二人是因為宴席上的事才想連夜離開。

而兩人離開後——

“這事就這麽算了?”黑暗中,周震山沉聲問道:“不說那軟甲确實是個寶貝,今日之恥咱們怎麽能就這麽咽下去!”

“自然不能這樣算了。”洪展羽聲音平緩道:“已經派人去追了。”

“什麽?”

“軟甲他們盡管拿去,只是他們有沒有命穿……就怪不得我們了。”洪展羽的聲音依舊平靜:“另外,這件事也是可以挫一挫雷闊的銳氣,他這般魯莽日後肯定是要吃大虧的。”

周震山一愣,随即附和道:“你說的對。”

“另外……”洪展羽終于自懷中掏出某樣東西正色道:“去鎮上的人遇襲,守山門的那兩個小子也一樣,都是這個所致。”

周震山一愣,卻見他攤開的手中只靜靜躺着兩塊小石子。

“此事……據守山門弟子說,應與斷劍山莊有關。”

周震山收起了怔忪的表情,目光謹慎的看向身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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