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24

一周時間家裏沒有住人, 盡管每日有人來定期打掃,但也顯得有幾分冰冷。

因為提前和秦向鳶說過家裏養了狗,等到蔣照将Eric帶回房間裏,秦向鳶才進來。

“手機給你。”沒有助理陪同, 秦向鳶要控制輪椅, 簡容的手機放在她身上會滑落下去。

簡容要先回房間換身衣服, 蔣照替她接過收好。

“但蔣總不會想過把我趕出去吧?”秦向鳶挑眉看去, “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沒有我牽制住方行,簡容早和他情投意合了,哪裏還輪得到你。”

身為主人,蔣照還是去給人倒水, 轉過身的那一刻,他嗓音冷漠,“牽制?”

秦向鳶接過他的手, 手一抖,水潑灑在裙子上, 将底下半截腿展露無疑, 她毫不在意,笑笑:“嗯?”

“我看你樂在其中。”蔣照冷笑一聲,從沙發上扯了床毯子扔過去。

平常是Eric在蓋。

蔣照對秦向鳶的敵意來源于她既想和方行在一起,卻又放不下恨意,畢竟她那條腿是方行害的,若只是他們相愛相殺還好,偏還要将簡容扯進來。

方行幾次三番在他面前炫耀過簡容對他的愛意, 所以,簡容那麽喜歡他, 他卻要用簡容來對付秦向鳶。

秦向鳶怎麽樣都算不上無辜。

因為她知道簡容的存在,每每用我終身癱瘓而你即将婚姻美滿來綁架方行。

這些都是蔣照曾經在方氏工作時親眼目睹的。

簡容從樓上下來,看到了秦向鳶腿上蓋的毯子,又看了蔣照一眼,悄無聲息地用自己的外套更換過去。

今日秦向鳶一來,家裏的電梯終于派上用場。

電梯口正對着的就是雜物間,而隔壁是簡容的房間,房門敞開着,秦向鳶一眼望見裏面。

“原來你們沒住在一起?”

她似乎很高興,“看到你們過得也這麽不好,我就放心了。”

簡容欲言又止。

蔣照直接将雜物間的門推開,“簡小姐不如操心操心自己,少管別人家事。”

“被我看出來惱羞成怒而已。”秦向鳶自己操控輪椅進門,還不忘譏諷幾句,“被人捆綁着的感覺不好受吧,簡小姐。”

兩個人既然是分房睡,那自然是感情不睦,再結合她聽到過的傳聞,簡容在這段婚姻中不一定是心甘情願。

這話到了簡容耳裏像是挑釁,但她當下不過平靜地走進房間裏,當着秦向鳶的面将畫拿出來。

上次在畫廊将畫帶走後,她就沒再看過一眼。

現在交給秦向鳶,她也沒多看。

蔣照站在門口,連進來的興趣都沒有,簡容主動去拉他的手臂,“讓秦小姐在這慢慢看,我們先下樓。”

身後。

秦向鳶吃力地捧着畫框,指尖在玻璃上撫過。

暖光透過有些灰塵的窗,照在她眷戀的神情上,還有她眸底無盡的苦澀。

Eric在房間裏悶久了,一出來就追着尾巴轉圈,轉完到簡容腳底下徘徊。

無論是沙發,還是地上的毛毯,都有她啃咬過的痕跡。

蔣照為了讓她長記性,指着牙印對她進行教育。

簡容不覺得Eric能聽懂,雖然蔣照說能,但在她眼裏,狗和人不一樣。

她并非沒有養過狗,但之後那條狗被他生父虐殺,她只能安慰自己,不過是條狗而已,狗怎麽會有人的感情。

“Eric……”蔣照教育完了,簡容蹲下身來,撥弄着狗身上的毛,“是誰送你的嗎?”

蔣照猛然轉頭看向她,卻見她神色如常,像是臨時起意問一嘴。

他罕見地這次沒有說實話,“不是,Eric是從屠宰廠救出來的,後面被領養過來。”

他沒加主語,因為相比抹去,他更不喜歡虛構。

簡容目光一直滞在某處,指尖在Eric身上打圈,像是陷進回憶當中。

“我好像,也叫方行去領養過條狗,後來他跟我說了那條狗的來歷,跟Eric一樣,都是從屠宰廠救出來的。”

“那他可真是做了件善事。”說不定這輩子就做過這麽一件。

簡容從思緒中抽出,看向他,觀察他的神情。

“你……為什麽對秦向鳶敵意這麽大?”

蔣照的表情不一樣起來,帶有幾分無措。

簡容看在眼裏,“她是方行喜歡的人,你不應該……”

“就是因為她是方行喜歡的人。”蔣照與簡容對視。

方行喜歡的人。

簡容揪着Eric掉下來的毛,甚至掐着自己的指尖。

因為是方行喜歡的人,所以才會有這麽大反應。

甚至産生敵意。

可她到底在介懷什麽,明明在這段婚姻裏,她只需要安心當個擺件,蔣照可以挪動,可以不挪,在不恰當的時候讓擺件産生思想,她只會恨自己是個擺件。

她沒有任何立場和理由去質問蔣照。

樓上傳來動靜,緊接着電梯開始上升。

秦向鳶要下樓了。

簡容和Eric一起坐在地毯上,蔣照則坐在沙發。

“蔣照,我腿麻了,你能不能扶我一把。”她緊張到手都在抖,喉嚨也感覺硬到說不出話。

蔣照沒察覺出她的異樣,起身将兩只手都伸過去給她。

其實到她接着蔣照的手臂起身都有反悔的餘地,但簡容兩眼一閉,伸手将蔣照的領帶扯過,就在兩人都跌倒在沙發上的那一刻,簡容手裏纏着領帶,兩條胳膊都繞過了蔣照的脖子,将他抱了個滿懷。

鼻尖相隔不過一厘米,甚至看不清對方的五官,只有呼吸糾纏。

秦向鳶下樓的時候恰好看見這一幕,遠遠看過去,蔣照摟着簡容,将她提到沙發上,而簡容環繞着他的脖子,兩人就像是在接吻。

蔣照的核心力量強得吓人,即便這樣了,他也牢牢支撐着簡容身下,沒讓自己栽下去。

因為他知道,簡容根本不是想吻他,即便唇都湊到他臉頰邊了,也沒觸碰上去。

只不過是為了報複秦向鳶的那句話。

“如果,秦向鳶一直不走怎麽辦。”蔣照低而沉的聲音在她耳邊,掀起癢意。

簡容有些挂不住了,“別、別提她。”

蔣照感受到她手上的力氣逐漸變小,“那你松手,我托着你,不會掉下去。”

簡容松開了。

蔣照的手臂就在她大腿上,将她往沙發上頂,簡容順勢坐了上去。

兩人的位置發生變化,蔣照的一呼一吸都撲在她脖子上,感受到他呼吸的愈發沉重,簡容一動不敢動,好在下一秒蔣照就起身。

秦向鳶假裝看不見,從沙發旁路過,“多謝款待,今天我就不多叨擾了。”

其實看見剛才那一幕,她又說不出的嫉妒,但她不能表現出來。

簡容原來也不像她以為的那麽純良無害。

為了給簡容緩緩的時間,蔣照将秦向鳶送出門。

“那有什麽辦法,你喜歡的人最好的時間都花在了另一個男人身上,撿點殘羹冷炙吃就不錯了。”秦向鳶嘴上不撓人。

蔣照直接閉門送客。

“其實你是為了氣秦向鳶的話,不必這樣。”蔣照坐在她身旁。

簡容撇開頭,她當然知道。

适才,蔣照淩亂的呼吸短暫地昭示了一切,但簡容還來不及回味,他便撤離,讓她現在将信将疑。

她想再試探一次。

“沒有氣她,只是重心不穩不小心摔倒了而已。”簡容雖是這樣說,臉上的緋紅卻無法掩蓋。

很久之前。

蔣照就知道她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所以沒有拆穿。

“那之後小心點。”蔣照哄着她。

簡容”嗯“了一聲,轉頭去找自己的手機。

因為密碼6個“8”,很好猜,簡容擔心秦向鳶有打開過,所以連忙去檢查有沒有什麽異常。

所幸沒有。

所以被秦向鳶看見的頂多是屏保,雪松的大頭照。

說起來今天因為參加許夫人的壽宴,她沒來得及抽時間回公寓一趟,那明天必定得去一次,免得雪松滿世界找她。

“明天。”蔣照道,“正好周末,我安排了拍婚紗照。”

簡容覺得有些突然,“明天去?”

“如果你有時間的話。”蔣照耐心道,“過幾天你又要回學校了是不是?”

在家待久了,沒什麽時間概念,蔣照一提醒,她看了眼日歷,确實是。

“明天就明天吧。”

既然約好明天去拍婚紗照,簡容趕着上樓回房間護膚。

蔣照沒提今晚要不要和他去港城那晚一樣适應,她也一聲不吭。

簡容洗完澡,就坐在鏡子前,開始一道道工序。

但是總感覺缺點什麽,想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自己似乎還沒用洗面奶。

兩支洗面奶,一支被她帶回了簡家,還有一支,她找了半天沒找到,慢慢才想起似乎落在了蔣照的房間裏。

她要趁蔣照睡覺之前拿回來。

匆忙下樓來到蔣照房門前,簡容還是下意識地敲門。

但敲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聽到動靜,倒是Eric跑了出來,蹲在她腳邊。

簡容下不去手,向後退了一步。

沒想到Eric看懂了她的示意,用爪子将門把手把拉開。

這是簡容第一次感覺到萬物皆有靈,Eric似乎真的能理解她。

門被Eric直接闖開,裏面卻仍舊沒有什麽反應。

簡容看過不少年輕人因工作猝死的新聞,心下一慌,便直接邁進門,先是朝床上看去,還是整潔到沒有痕跡,再往桌子上看去,依舊沒見到蔣照的身影。

接着她一轉頭,浴室的門卻驀地開了,房間裏的溫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映入眼簾的是蔣照剛沐浴完出來的樣子,浴衣松松垮垮地覆蓋在那具軀體上,甚至于帶子都沒系上,燈下将肌肉輪廓照得更為清晰。

西裝是最考驗人身材的,而蔣照可以穿得格外突出,不難讓人想象底下的那副好身材。

簡容忽然出現在房間裏,讓蔣照有些猝不及防。

覆蓋一層薄肌的皮膚上蔓延起紅來。他攏了攏浴衣,看着簡容,“有什麽事?”

比之前在慈善晚宴的沖擊還要大,簡容不敢再多看一眼,強忍着難受,“我洗面奶落你這兒了。”

“在哪?我幫你拿?”

簡容沒說話,而是直接進到浴室裏,在洗漱臺前找到了自己的那支洗面奶。

但她沒想到自己頭暈到連路都分不清,原地轉了幾圈,撞到洗漱臺下的櫃子。

等蔣照進來的時候,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腿,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蔣照連忙蹲下身察看她的狀況,擔心他還是只披着那件浴衣,簡容不敢睜眼。

這次蔣照沒法再歸咎于低血糖。

簡容保持着一絲理智,将捂着腿的手挪到肚子上,“有點痛經。”

看她純色蒼白,額頭上冒出層薄汗來,蔣照沒有絲毫懷疑,而是對簡容道:“你摟着我的脖子。”

簡容照做了,下一秒,蔣照就将她攔腰抱起,擔心走路颠動的過程中她會疼,所以特意放慢了速度。

摸到他已經換了睡衣在身上,簡容睜開了眼,一掀眼皮,就是在鏡子裏看見自己被他抱着,使力的時候,蔣照手臂和背上的肌肉會稍稍鼓起。

即便能想象出沒了這層睡衣的樣子,簡容除了感到有些頭暈,卻沒任何抵觸,也沒有感到惡心。

說實話,如果看到蔣照的身體她都會難受的話,她這輩子可以說斷絕了性生活的可能性。

蔣照将她放在床上,又扯來被子給她捂着。

簡容手腳冰涼,連被她觸碰過的脖子溫度都比其他地方的溫度低一些,所以蔣照在給她找藥之前,先去給她接了杯熱水,讓她拿在手裏。

從接過杯子開始,簡容就無比的心虛。

她雖然處在經期,但其實沒太大感覺,頂多是感覺小腹微漲。

蔣照從客廳将醫藥箱抱進來,坐在床尾低頭翻找,“我怎麽記得,你之前不痛經來着。”

聽他的口吻,好似很熟悉自己一樣。

但兩人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不過兩三個月。

“可能是前段時間感冒,免疫力下降引起的。”簡容說兩句停一句,假裝自己真的很難受,“而且這段時間都沒怎麽動彈。”

她随便胡扯兩句。

蔣照将醫藥箱翻了個遍,“沒有藥,上次感冒全用完了。”

“是藥三分毒,不用也好,我自己忍忍也就過去了。”簡容說着就要起身離開,然而她剛掀開胸前的被子,腳那頭就有只手伸了進來,直接握住了簡容冰冷的腳。

蔣照動作娴熟,讓簡容心底泛起一陣酸意。

“我讓外賣送過來,你等一等。”蔣照将手機放下,兩只手都伸進被子裏,他只是将手心貼在簡容的腳上,然後沒有其他任何逾矩的動作。

“其實我沒事了。”

簡容彎起膝蓋,“而且你這樣子也挺累的。”

蔣照低頭想了想,“家裏好像還有個熱水袋,我去找找。”

他說着便起身給平常收拾東西的阿姨打電話。

簡容也沒阻止,用手背摸了摸自己腳踝,好像不再是冰到跟鐵器一樣。

過了一會兒,熱水袋拿到她跟前,而懷裏的杯子沒有溫度了,蔣照又拿去換,來來回回弄了好幾次。

簡容躺在床上越來越不自在,因為她根本不痛經,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另一個毛病,編出來的謊話,況且她現在已經好了。

可似乎,在蔣照的照顧下,她有種安心的感覺。

讓她不想戳破這層謊言。

實際上,她也不敢去戳破。

蔣照知道真相的樣子,她不敢去面對。

她多希望自己現在是真痛經,而不是裝出來的。

可即便是真的,她也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蔣照的照顧。

物業把藥送了上來,蔣照去電梯口拿,順便接了杯水過來。

藥和水都擺在簡容面前。

她從蔣照手裏拿過藥,然後喝了口水,昂頭似是将藥吞了下去,實際壓在了舌頭底。

“我走了。”

将杯子放下她就掀開被子,穿好拖鞋離開蔣照的房間。

蔣照眼看着她匆忙離開,一回頭,便看見放在杯子旁的洗面奶。

無奈将洗面奶拿在手裏,去找簡容。

聲控燈剛剛熄滅,簡容應該是已經回到了房間裏。

房門緊閉着,以免尴尬的事情再次發生,蔣照敲了下門,沒想到簡容很快就開了。

蔣照不過站在門口,将洗面奶還給她。

就在簡容接過之際,Eric偷溜了進去,先是在屋內巡視一圈,沒發現什麽好東西,接着将目光鎖定在垃圾桶。

Eric的爪子不過扒拉兩下,垃圾桶便搖搖欲墜。

簡容眼皮一跳,連忙去扶,卻沒趕上,又連忙遮擋視線,将垃圾都塞回去。

好在只是些沒用的瓶瓶罐罐,沒沾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Eric叼走了一個去玩。

蔣照蹲在了她身側,幫她将垃圾撿起,卻冷不丁瞥見一粒熟悉的膠囊。

簡容還在尋找那粒布洛芬在哪,目光一掃,找是找到了,但是是在蔣照的手心裏找到的。

“不解釋一下?”

蔣照不是在意她将藥吐出來,而是注意到她蹲下身麻利的樣子,實在不像是痛經中。

那簡容就是在騙他。

被騙的人毫無波瀾,騙人的人卻是整張臉都像是從火爐裏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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