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8
“蔣總, 方氏這個季度……”
蔣照聞聲擡頭，目光淩厲，比了個“噓”的手勢，“小點聲, 我太太還在裏面休息。”
秘書連忙壓低聲量。
休息室內。
毯子順着皮膚滑落, 簡容大腦昏沉, 坐着緩了好一會兒, 才起來将毯子疊好放在枕頭上。
身上的衣服被她睡得皺巴巴的，簡容便将腰帶取下來，盡力将衣服扯直，但是無用，只好拿着外套走出休息室, 準備待會兒再順順。
剛好秘書給蔣照彙報完工作，一轉頭，看見總裁夫人拉開門, 與她對視了一眼。
沒有腰帶的夾持，穿在簡容身上的這件襯衣不過簡單地包裹着軀體, 寬松到将底下的裙子給掩蓋, 就像是——
只穿了這件皺巴的襯衣，剛從某場□□中抽身而出。
但顯然，半個小時前蔣照就在這開始工作，是她想太多了。
簡容的腿又長又直，膚如凝脂，秘書不敢多看，連忙離開。
只能說, 老板不愧是老板。
要是她，一分鐘都工作不下去。
辦公室裏溫度低, 蔣照自己都隐隐有些頭疼，怕簡容着涼，起身去休息室裏給她拿出那張毛毯。
簡容接過，裹在了自己身上。
“把腿也蓋住點。”蔣照囑咐道。
簡容把毯子往下扯了扯，拿來電腦壓在腿上，開始工作。
她給自己的安排是，上午看論文，下午和婚慶公司的人商量婚禮事項。
其實蔣照已經籌劃好了大半，更多的是讓她進行最後的決斷。
這場婚禮是做給簡老爺子看的，她自己的想法，不重要。
遺囑下來之前，皆有可能，但哄老爺子高興，總不會錯。
“那個小書架上有個ipad，裏面登陸了我的微信，有和婚慶的聊天記錄，你可以看看。”
簡容聽他的話将ipad的拿下來，将自己電腦收好，反之将ipad的放自己腿上開始查看。
她倒是沒想到，上面登陸的微信號就是蔣照平常和自己交流的那個，這就意味着，蔣照和其他人的聊天記錄都對她敞開。
因為是私人號，潛伏進公司的八卦群也沒人能察覺出。
消息滾動個不停，卻仍舊沒到最頂上，只因蔣照将她置頂了。
她點進去和婚慶的聊天框，然後将一些圖片和文件轉發給自己，方便下次看。
轉發完之後，驀地看見三條新消息。
是個備注叫【許孝言】的人發來的。
最新一條是：簡家老頭在找人調查你，你小心點。
簡容不認識這個人，但也知道“簡家老頭”指的是自己外祖父。
她對此不感到奇怪，因為簡老爺子不僅在調查蔣照，也在找人跟蹤自己。
自己半個多月沒有回家，簡老爺子只怕會起疑心，所以她主動和蔣照說來公司陪他。
她和蔣照關系好，簡老爺子才會放心将遺産交到她和她母親手上。
簡容暗自揣測，就是簡老爺子相信感情的堅固性，親舊情而不親賢才，簡家才會在近些年衰敗。
她沒有點進去查看上面兩條，而是草草略過，将屏幕熄滅，起身去給自己倒杯咖啡。
可她如果點進去看，就會發現，許孝言完整的話就是：
-所以你當初讓我接觸簡誠就是為了嫂子？但是你又讓簡誠去介紹張緒和盛凜是幾個意思？
-算了，但是我提醒你一句，也是簡誠那小子和我說的。
-簡家老頭在找人調查你，你小心點。
蔣照不怎麽喝咖啡，辦公室裏的咖啡機也沒人檢修，壞了也不知道。
簡容只好到樓下員工辦公區去接。
她披着休閑外套，看起來和員工也沒兩樣，接完咖啡後悄無聲息地離開。
可公司八卦群裏已經炸開了鍋。
仔細一看，簡容确實和群裏發出來那張合照上的人長得一模一樣，将爆料人的身份給證實。
爆料人的昵稱是【祁連山】，看頭像是個偏女方的情頭。
她一開始抛出話題：你們真的覺得今天來的那個人就是總裁的正牌夫人嗎？
話題一出，驚動池魚。
群裏紛紛冒頭：
-怎麽說？
-有瓜？有瓜？
【祁連山】：我男朋友跟她專業的，先不說她一個普通學生怎麽勾搭上蔣總的，但是前段時間發生件事，有人在論壇裏爆料她被某已婚大佬包養了，有圖有真相，結果轉瞬那個帖子就沒了，隔天那兩個人就被通報處分，後來聽人說，是那個大佬親自出面，以每年給學校的資助為要挾，逼學校處置那兩個人。
有人問：哪個學校？
【祁連山】：c大。
-c大！！！
-我怎麽記得我司就有對c大的資助？
-我c大畢業的我作證。
-那那個大佬說的不會就是蔣總吧？
【Lily】：胡說！我們蔣總看起來是那麽不正直的人嗎？
眼看要出大亂子，李總一邊跟蔣照發消息，一邊在群裏辟謠：我那天在地下車庫親口聽蔣總承認和簡小姐領證不久。
【祁連山】：那不就是包養出真愛，不然怎麽會玩得那麽花。
簡容拿着ipad，剛把前面的消息看完，正好看到【祁連山】将這條消息發出來。
這個【祁連山】真話假話混着說，不是知情人确實很難分辨真假。
“這個人你認識嗎？”蔣照也已經看完聊天記錄。
祁連山，祁？
但簡容沒那麽快下決斷，“你們公司招的c大的實習生多嗎？”
“這幾年卡人卡得嚴，招得不多。”
“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打聽的那個女生嗎？”
不是簡容有了揣測，而是她唯一認識的，就只有那個女生，和她的男朋友，祁學長。
只是不知道自己和對方無冤無仇，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馬上去找人查查。”
簡容繼續看【祁連山】發出來的消息。
在一堆人追問什麽“玩得花”中，他慢慢開口：
就是他們錄那種小視頻啊，恰巧那天我男朋友去找她舍友還書，那女的來不及關，被我男朋友看到了。
簡容擡頭，蔣照朝她看過來。
冷空氣仿佛化為熱焰，直接朝簡容臉上撲去，将原本白皙的皮膚熏得通紅，連帶她呼出的氣息都極速升溫。
“小視頻？”蔣照遲疑地問，他敢保證，他和簡容沒有。
簡容連忙解釋，“就是我醉酒那天晚上。”
蔣照來不及深究，秘書的電話就打了來，他直接外放，讓簡容也聽一聽。
“要我把那個群解散嗎？”
簡容詫異。
蔣照掀動唇，“先不用。”
秘書：“我讓人去找了那個實習生，人事說她今天請病假了。”
“去試一下能不能聯系上。”
電話結束後，蔣照看着簡容，想讓她自己解釋。
“就是……”
簡容撇開緋紅的臉，“我發給你了，你自己看吧。”
她很貼心，“記得戴上耳機。”
她不敢去看蔣照的神情，盯着書架上墜子在看。
直到聽見耳機與桌面碰撞的聲音。
她轉頭對上了蔣照的眼睛，
那是雙不再平靜卻又抑制着的眼，像是有霜葉掉入波瀾不驚的水面，泛起漣漪的同時，将其染上一抹欲色。
“那天晚上……”
蔣照的聲音低悶沉緩，“我們什麽都沒有做。”
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簡容會誤會，是不是曾經和旁人有過。
“我抱你到床上，Eric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進來，跳到了你身上，想跟你玩，但是你昏睡着，我就把她抱下去了。”
蔣照說的不像是假話，簡容面色恢複如常。
但蔣照的下一句話又讓她無所适從。
“你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前段時間躲着我？”
簡容腳趾都在摳地，不願承認，“當然不是，是因為太忙了。”
蔣照沒有拆穿她，卻是忍不住地氣息顫動。
這時候，秘書再次來電。
“那個實習生接到電話的時候好像很驚訝，然後就挂了，剛剛才又打過來，說自己馬上來公司一趟。”
“讓她直接來我辦公室。”
簡容：“怎麽樣了？”
蔣照始終沒有起身，而是隔着好幾米和簡容道，“人應該待會兒就到了。”
簡容在等着。
從人進門開始，簡容就在觀察她，意外的是，這個叫江岚的女生面色不太好，反應也慢半拍。
簡容問：“你發燒了？”
“對。”江岚慢吞吞道，“所以我今天請了病假。”
“但是發燒了仍舊能夠條理清晰地發消息？”
“不是我……”
江岚面色差到極點，話還沒出口，眼淚先落了下來，她不停地用手擦着眼睛，淚水卻止不住。
不是假裝忏悔，而是真的傷心。
簡容察覺出不對勁，看了蔣照一眼，“有沒有空的房間給我們談談？”
蔣照對上簡容的目光。
他有更雷厲風行的手段對付造謠者，但他了解簡容，在一切抛開方行和簡家的事上，她都可以處理得很好。
–
“我跟祁明悅之間沒有隐私，我的手機密碼銀行卡密碼他都知道，我也沒想到他會拿着我的手機，假裝是我發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江岚抽抽嗒嗒，“我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半天也說不出原因來，緊接着就用分手來要挾我。”
簡容将事情了解了個大概。
“那你準備怎麽辦呢？”
“我回主動請求辭職。”不過江岚不是覺得這件事自己有什麽錯，而是知道已經鬧到總裁那去，自己不走也得走。
得到今潤的實習經歷不容易，況且她走的不光彩，之後就業恐怕也會受到影響。
江岚也算是承擔了自己那份責任。
簡容猶豫着問：“……不打算和祁明悅分手嗎？”
“嗯。”江岚眨着婆娑的眼，點點頭，“他也沒做錯，只是看不慣這種龌龊而已，他人是正直的，就是形式不太對而已。”
簡容被她這番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可他都害得你離職了。”
“公道自在人心，我也不想在這種不分黑白的公司待下去了。”
“不分黑白？”簡容意識到事情的嚴峻，“不分黑白的人不是他嗎？先不說他那番話全是他編造的，再者。”
簡容知道用什麽話最能将她敲醒，“他對我進行造謠，是得不到就毀掉，你知道他和你談戀愛的期間，還讓我舍友幫忙追我嗎？”
江岚瞪大了眼睛，“這不可能！”
“他半步不離我，他有沒有背着我聯系其他人，我會不知道？！”
“我這裏有他和我舍友的聊天記錄，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發給你看。”
“我不看！準是你僞造出來的。”
戀愛腦有自己自洽的邏輯，簡容也沒指望着說服她。
不過江岚是戀愛腦，祁明悅可不是。
按正常人的邏輯來說，他這麽做，就是奔着分手去的。
“你不想和他分手，可他呢？”簡容問，“你确定他還想和你在一起？”
江岚：“你什麽意思！”
“不如你現在和他打個電話問問？”
“打就打！”江岚有十足的自信，馬上就給祁明悅撥過去個電話。
蔣照發消息過來：怎麽樣了？
簡容回複：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喂？”
江岚眉頭一皺，“你怎麽這麽不耐煩？”
“我不是都說了我們分手嗎？”
江岚先聲奪人，“我可還沒同意！”
“談戀愛需要一拍即合，我現在只想和你一拍兩散，行嗎？”祁明悅話還沒落，電話那邊就傳來一聲嬌顫。
江岚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樣，聲音都在發抖，“你現在在幹什麽？”
“在跟別人□□啊，幹什麽？”
“沒點眼力見的。”祁明悅二話不說就将電話挂斷。
先讓她緩了緩，簡容才出聲，“他知道扔堆爛攤子給你，你還會仔細收着。”
簡容這句話将江岚刺痛，她掩面哭得更加厲害。
“我之前……”江岚還殘存着念想，“之前他就跟我提過分手，我纏着他不同意，所以他現在才會出此下策，逼着我分手。”
“他肯定是随便去找了個人，故意刺激我。”
“我說我昨晚就看見他和其他人在一起接吻，你會相信嗎？”簡容淡淡道，“是在一輛豪車上，如果你回憶一下他這段時間的吃穿住行，或許就會得到答案。”
江岚愣在那兒，許久後，反倒是沒有适才那般激動。
“我……”
“我知道了……”
到底是c大金融系的學生，智商不算低，盡管仍舊難以割舍，卻也醒了過來。
她看着簡容，意識到祁明悅恐怕說的都是假話，簡容嘴裏才是真的。
張開唇有些失聲，“對不起……”
簡容面色平靜，“對不起有用嗎？你就準備這麽放過他嗎？”
離開前，她遞過一張寫有自己電話的紙，“有需要的話可以聯系我。”
江岚猶豫着接過。
先是在八卦群裏鄭重地給簡容道了歉，接着幾天後，學校論壇的首頁出現了一條有關祁明悅腳踏兩條船的帖子。
但江岚還是舍不得将他被包養的事說出來。
被造黃謠的女生生活往往會受到不小的影響，但腳踏兩條船這種事情于祁明悅而言，遠沒有讨好金主重要。
他一是肯定簡容和蔣照之間絕對是不正當關系，所以抒發郁氣的同時順便和江岚分個手，二是知道他背後的人肯定能護着他，即便簡容追究起來也無大礙。
卻沒想到，金主知道這件事後當即要與他解除關系，還逼着他将自己給出去的東西還回來，不然就讓學校的人都知道他被包養了這件事情。
幾個月內花掉幾百萬，祁明悅頓感天都要塌下來，這才清楚意識到簡容的背景遠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
秘書身為群主，其實基本能将人和微信號對上，直接将那幾個吃瓜積極的，以工作态度不佳的緣由，讓財務部扣除當月獎金。
并且自此蔣照命令禁止公司成立八卦群，但有其他需要向上反饋的事，一律可以直接投到他的私人郵箱。
不過去的第一天就發生這種事情，簡容在應付簡老爺子的“親切問候”和去蔣照公司守崗中左右為難。
最後還是選擇後者，卻發現壓根沒有人敢去騷擾蔣照，幾天後幹脆以全身心投入婚禮事宜的借口，直接不去了。
“簡老爺子應該不是表現出來的那樣雲淡風輕。”蔣照在給Eric修腳毛，簡容用袋子将滿地的“蒲公英”裝起來。
Eric今天格外乖，不吵不鬧的。
其實她冥冥之中有感覺，她和蔣照早認識幾年的話，興許會成為朋友。
簡容問：“怎麽說？”
“看似公平公正，其實最不，換句不好聽的，你母親和你二舅，都是用來給簡旦譚練手的。”蔣照話落，簡容身上掀起一片惡寒。
如果簡老爺子留下的遺産都被她大舅奪走，簡纭只怕會陷入險境當中。
簡容仔細想想，自己和蔣照結婚是個陰差陽錯下正确的選擇。
可她怎麽樣，才能對得起蔣照對她的這份照顧。
“你上次說的那個私人聚會，是什麽時候？”簡容問道。
蔣照拿着剃刀起身，用粘毛器去去身上的毛，還在思量，“聚會性質變了，你去可能不太合适。”
起初許孝言告訴他只是朋友之間聚一聚，後來發來的名單裏，有許多他并不熟識但馬上項目上要接觸的人。
簡容陷入焦慮之中，這些天她也沒什麽要緊事，連将心思分散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過幾天去見個朋友，你陪我吧。”
蔣照補了句，“很重要的朋友。”
是他找人從國外請回來的心理醫生。
他不知道簡容這些年有沒有找人看過，但這些天相處下來，他只感覺簡容的狀況和當年相比，除開更會隐藏自己，其實沒什麽兩樣。
但沒想到，去看心理醫生前，家裏先出現了內科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