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勝時成王敗成寇

“不行。”

沈碧剛進院,便聽到連淵不帶一絲回轉的聲音。

如今落雁樓早已關停,因她傷勢未痊愈也對李牧不太放心,他們如今便在城中這一處偏僻的小院中修養。

她動作未停,未看院中的兩抹黑衣一眼,繼續向房間走去。

她剛剛自七王府歸來,李牧的傷勢也已好得七七八八,是以此刻在他們暫時落腳的地方看到七哥她也未覺奇怪。

“回來了?”

見她回了,連淵收起剛剛一閃而過冰冷的神色,笑吟吟的迎了上來。

見沈碧向自己颔首,七哥笑吟吟道:“見過李牧了?”

“恩,多謝七哥。”

連淵見兩人立在院中相談,便走到她身側将她的手攥在掌心:“如今天氣轉冷,別受了涼。”

沈碧抽回手,她穿得格外厚實,也根本不必擔心這些。

可正當她想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時,他卻拉開她的披肩鑽了進來,将她和自己裹在了一起。

“果然這樣就不冷了。”

她向後退了一步,身體便被那系牢的披風擋住了去路,再次落進他的懷中。“當心。”

她別開頭不語。

“你們倆收斂一點,這還有個大活人在呢。”七王爺對兩人的行為頗為憤惱的啧啧嘆息道。

連淵在披風中肆無忌憚的将她納入懷中,對七王爺笑道:“知道打擾還不快滾。”

“如此我便先走了。”七王爺站起身向院外走去,他忽而駐足笑道:“我說的事,考慮一下?”

他說罷也沒等連淵回應便兀自晃出院落,揚長而去。

見他離開,連淵低頭問道:“李牧可好些了?”

“恩。”

“以後七王府還是少去為好。”他将下巴拄在她的肩上:“過幾日我可能要離開一陣,王都如今并不太平,我送你去斷劍山莊可好?”

見她不語,他溫聲勸道:“你不是也好久未見顧霜了?”

“恩。”

見她應了,雖言語不多,他也總算松了口氣,轉頭便囑咐沁娘備了餐食,拉着她向屋內走去。

後幾日因李牧卻已恢複了大半,沈碧果然乖乖呆在房間安心吃藥養傷。

連淵也漸漸放下心來,到這一日,客棧內傳來了這樣一個消息——新任丞相嫁女,即将入贅相府的這位女婿竟正是李牧。

他安撫了沈碧靜候,便先行前往七王府打探。

沈碧還未等到他歸來,卻等到了另一個人。

齊楚楚這次來已收拾好了行裝,她站在沈碧門外,道明了辭行的意圖。

“長樂宮閉宮,這次離開我就不會再回來了。”齊楚楚溫和笑道:“長老其實已經催了我好多次回宮了,我也該離開了。”

沈碧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說話。

齊楚楚卻看着她的一身白衣神色黯然道:“當日之事多謝你和林公子,只是可惜他已聽不到我的道謝了。”

“他會聽到的。”

齊楚楚頓了頓,忽而正色道:“只是我還有一事不知當不當問。”

“何事?”

“連淵的母親……你可有見過?”

沈碧一愣,可她的印象中便只有連淵和連沉二人,遂搖了搖頭。

她拉住她的衣袖急問道:“那……他有沒有兄弟姐妹?就像……你和李牧那種。”

“你怎麽……”沈碧動作一僵。

“你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講的。”齊楚楚忙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宮主多年前便失蹤,我們長樂宮上下尋了她近二十年也未找到她。但歷年來的宮主都會用自身武功融入丹藥反複煉制,再傳給下一代宮主……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傳功丹。”

“世人只知傳功丹可以繼承先輩高深武學,卻不知傳功丹還有另一種功效……百毒不侵。”

齊楚楚說到這裏聲音也變得極為謹慎:“那日除去萬刀堂的人,在場所有喝了毒酒的人……只有連淵并未中毒。我懷疑……他便是我們尋了多年的宮主之後。”

沈碧一怔,随即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不見了蹤影。

她回過神笑道:“你也說除了他萬刀堂的人也并未中毒,興許是另有巧合也未嘗沒有可能。”

齊楚楚點了點頭,依舊有些恍惚的道:“你可知他母親姓名,是否與我一般姓齊?”

沈碧動作一僵,正欲說話間,忽見院落的門被撞開大批的官兵湧了進來,她忙下意識将齊楚楚護在身後。

在魚貫而入将院內兩人圍起的官兵後,君懷桑一身明黃龍袍緩步走進,他在院中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站定,溫和笑道:“好久不見。”

見沈碧不答他笑意不減,轉頭吩咐衆人在此靜候,便兀自向房間內走去,行至門口方回過頭極近地主之誼般的笑道:“進來說。”

沈碧向前一步,觸及齊楚楚下意識攔住自己的手,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別擔心,擡步走進房間。

君懷桑坐于正位,他的目光環顧房間,目光帶着探尋與不甚明顯的蹙眉之意,見她在四五步遠的位置站定,他笑着擡起手:“過來讓我瞧瞧。”

見沈碧未動,他笑着站起身走到她身前。

“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朕找了你多久,他們說你已經死了……可朕不信。”他伸出手探向她的面龐,見她側頭躲開,他含笑收回手:“後位朕一直為你留着,如今你也算大仇已報,已經沒有什麽可以阻礙我們了。”

沈碧擡眸看向他,因他忽然改口的稱呼稍有些不适應,可她的重點卻并非在此:“君瀚死了,是誰殺的?”

君懷桑一頓,随即道:“那些都不重要了,現在……”

“不重要?”她的聲音驟冷:“小雅是冒充太子妃的刺客,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還好端端的便被提了出去,一轉眼又成了刺殺君瀚的刺客!”

“朕已為她正明了身份,也已按照太子妃之禮為她安葬。”

縱然早已知是這樣的結果,聽到他這般說,她還是心下一沉:“她要的便是這個?”

“否則呢?”他壓低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悅:“你讓她替嫁入宮可問過一句朕願不願意?只憑一句她想要,朕便要給?”

沈碧的聲音卻出奇的冷靜:“既然你不喜歡她,又為何要毀她清白?”

“你……都知道了?”君懷桑面上的表情一僵:“不是那樣的……當時只是……只是……是她勾引我……”

只聽“啪”的一聲,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她的一巴掌打斷。

君懷桑回過頭,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他像是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氤氲的怒意在空氣間四散開來,可他還是将怒氣強壓下來,向她走近:“你知不知道,如果換做是旁人他便絕不可能安然的站在這!”

她的目光迎向他,不卑不亢道:“如此我倒是要謝謝陛下願意放我一條生路。”

他眼底的怒意退了幾分,忙道:“你知道朕……我不是那個意思的。這麽多年,我哪有一絲一毫變過,難道你還是不願相信我?我甚至為了你……”

“你的确從來未變。”

“那你為什麽不肯對我入宮?如今我們之間的阻礙已經都不在了,為何你還是……”

她的目光淡然,像訴說着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陛下,你應該清楚,我從未喜歡過你。”

“從未?”

他卻如同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可轉念眼底血紅翻湧間怒笑道:“十幾年……我守了你十幾年,就算你家道中落就算你流落風塵就算你因為恨而要去做一個殺手……我都從未想過要放棄你。為了你我将所有的積蓄都交托給落雁樓只求他們能保你一命,為了你我不顧滿朝文武的眼色,為了你我甚至娶了一個我不愛的女人甚至将她葬在皇室最尊貴的地方,為了你我甚至……弑君殺父。可如今你卻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從未?”

她的目光深遠,看着他像是透過他在看那些斑駁的過往。她看見城外冷漠奪去她婢女性命的太子,看見時隔多年卻依舊無法抑制的悲劇重演,看見他所謂的為了自己舍棄了什麽甚至……弑君殺父。

她面上依舊是不變的淡漠,不動聲色的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他卻在她即将推開門時按住她的肩膀,惱道:“你要去哪?”

沈碧回過神對上他含滿惱意的眼,竟探尋的問道:“不知陛下此意是因為不願放我走……還是因為陛下丢不得這個面子?”

“沈碧!”他按緊她的肩膀怒道。

“腿長在我自己身上,我要去哪裏還輪不到別人為我做主。”

她拂開他的手,正待離開時卻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極近的刀劍聲。

沈碧心下一驚,忙湊到門前小心将門拉開一道縫隙前謹慎的向外望去——只見原本被官兵圍滿的院子裏如今竟出現了兩撥人。

兵戎相交間,沈碧想起剛剛還守在門外的齊楚楚,忙伸手将門推開。可這門剛推了一半卻卡在那,她側過頭面色不善的望向身後按住門板的君懷桑。

“你算計朕?”

沈碧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聞言不覺間冷了三分,她沒有回答他的話将門拉開,四下尋找着齊楚楚的身影。可她還未在紛亂的人群中尋到齊楚楚的身影,便在勝負已幾見分曉的衆人身後看到了從容走進院落的七王爺。

只一眼,她便想通了為何君懷桑會發現自己的住處、為何會有這麽多的官兵在此厮殺……

她頓住腳步還未說話,身後忽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未動,身後的人将她拉進懷中,一只帶着涼意的匕首便抵在了她的頸側。

“七皇叔,怎麽……你是也觊觎這皇位?我還想着前幾日将人劫走的是誰……想不到你竟然隐藏得這麽深……”

君懷桑手中的匕首壓近身前人細白的脖頸,他的目光掃過不語的七王爺,落在已分曉勝負滿院只餘将刀對準自己的官兵身上。

“把刀放下,否則別怪我……”

“陛下這是在威脅誰?”七王爺故作詫異的笑道:“你的心上人,怎麽你反倒是用她來威脅我?”

“你們、你們都是一夥的。”君懷桑的語氣中帶着徹骨的恨意:“是你。”

沈碧不語,她不知道君懷桑為何覺得是對他避之不及的自己将他引到此處。

她沉吟規勸道:“他嘴上這樣說不是到底還未動手,你不如就這樣壓着我逃出去,找個地方随性而活也好。”

“這是朕的江山,憑什麽要讓朕拱手讓人?随性而活?一無所有如何随性而活?”君懷桑冷笑道:“七皇叔,怎麽……你是打算說我外出遇刺,然後堂而皇之的繼承王位?”

沈碧似聽懂了他的意思,似有嘆惋,可她想了想,還是說道:“我雖因小雅之事記恨于你,可我卻并沒想過要奪你的命或是你的王權。我沒什麽野心,不想卷入這些是是非非,不過相反的,我如今卻覺得這王座格外适合你。”

“什麽意思?”他聽出她話中不妥,蹙眉問道。

“因為王座上太冷,只有真正冷血的人才能坐穩。”

沈碧還未語,便見一襲黑衣跨門而入,他的聲音帶着不變的笑意,定在沈碧脖子間匕首上的目光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是你!”見連淵踱步走近,君懷桑的目光愈加憤怒。

七王爺卻邀功般的回頭笑道:“瞧瞧,英雄救美的機會我可留給你了。”

連淵不語的繼續向君懷桑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平穩,眸中卻帶着迫人的光,仿佛下一秒他便會突然出手。

君懷桑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半步:“你……我就算是死……我也會讓她永遠陪着我。”

“只是可惜,我不想陪你一起死。”

君懷桑還未來得及反應,手腕忽而傳來一陣鈍痛,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手中的匕首便已掉在了地上。

他掩住發麻的手腕,看向那已經與他拉開距離的女人,自嘲道:“我倒是忘了……”

沈碧看着那已經顯出頹勢的人,她不明白,為什麽她明明給過他機會,他卻還是執意不離開。

就如同當年的他暗中救下了自己這麽多年卻都只字未提一般,她想償這份人情可他卻不願頹敗後的離開,可這世間哪有什麽東西比命還要重要。

她看着滿目悲涼靠在身後石柱上的君懷桑,忽而再次開口道:

“黃泉客棧收人錢財□□,你若不想死,交些銀兩……我帶你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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