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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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着十幾小時沒睡, 就是為了将作息調過來。
簡容醒來的時候已經當地時間九點多，手機裏有好幾個祁楠撥來的電話，她蹑手蹑腳地下了床，裹上毛毯, 離開卧室。
諾大的落地窗将獨一無二的景色呈現出來, 近處枯木像延伸的血脈, 遠處雪山巍峨, 雲和霧氣夾雜在一起，将世界安撫下來。
簡容的內心也随之沉靜，她一邊喝着杯牛奶，一邊給祁楠回撥電話。
祁楠剛吃完晚飯，因為宴會上喝了點酒, 現在異常地興奮。
“怎麽這麽晚才起？”她問簡容。
“勞煩你還盯着我這邊的時間。”簡容無奈。
祁楠義正言辭，“這不是盯着時間給你打電話，怎麽樣, 昨晚是不是很爽？”
她突如其來的暗指，讓簡容差點嗆到, 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将手裏的杯子放下。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試圖狡辯。
祁楠才不信, “昨天你跟我說完去泡溫泉就沒影了，我能猜不到？”
她刻意壓低了聲量，“是不是穿了那件我送你的泳衣？”
其實祁楠一開始送她是因為得知她要和朋友去海邊玩，在她的印象中簡容這麽多年來沒怎麽談過戀愛，所以撺掇她大膽穿，萬一就遇到了良緣，也不知道後來簡容為什麽沒去海邊。
“沒有。”簡容否認, “那件衣服我都沒帶過來。”
“那就是你和蔣照之間已經到不需要這些東西的地步？”
祁楠驚奇于兩人的進展超乎尋常的快，還是簡容已經知道蔣照就是方煦。
“也不是。”簡容不敢說蔣照又給她買了件差不多的。
祁楠猜不透, 又想打探，“那我當年送你的那件你為什麽沒穿啊。”
簡容想了想，将聲音壓低，“因為那個人不值得。”
她這話剛落，卧室的門便開了，蔣照站在門口看她，比了個打電話的姿勢。
簡容點點頭，他便又回到房內。
蔣照醒了，和祁楠也沒法多聊，畢竟他們今天還有行程。
“我也沒別的要求，你不回我消息，找時間發朋友圈給我看看總行吧？”祁楠道，“最好是多一些你和蔣照的合照。”
“先聲明啊，我不是觊觎蔣照，只是想看看你們兩個人有多般配而已，我這個人活着就是為了嗑cp。”
“好好好。”簡容用無奈又寵溺的語氣，“我才不會多想，你有什麽好觊觎蔣照的？”
聽她這話，祁楠便了然她仍舊沒将蔣照和方煦聯系起來。
她和醫生咨詢過，簡容這症狀更像是在經歷巨大創傷後記憶出現卡殼，況且近十年過去，物是人非，想不起來也是正常。
可她不理解，蔣照有什麽好瞞着簡容的？
電話挂斷後。
簡容來到卧室裏找蔣照。
男人躺在睡椅上，簡容一把撲過去，兩人都陷進綿軟裏。
“分你一點。”簡容将裹在身上的毛毯脫下來蓋在兩人身上。
蔣照調整了下姿勢，讓簡容坐在自己腿上，将她抱了個滿懷。
日頭上來，窗外如被沖洗了遍一樣，獨屬于北歐小城的風光映入眼簾，簡容就這樣躺在蔣照的懷裏，靠在他的肩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遠方。
“我好像曾經和一個人說過，如果有機會，要和他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她很想坦白。
蔣照沒想到她還記得這事，于是在她的發間吻了吻，卻沒說話。
“然後在這個地方。”簡容聲音一頓，猶豫片刻後還是繼續說下去，“然後在這個地方，我們可以肆無忌憚地接吻，告訴他全世界我最喜歡你。”
簡容不管蔣照會将這個人誤會成方行，還是按她設想的那樣，會知道她曾經有過一個很喜歡的人，總之，她向蔣照坦白了。
她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她做不到将這件事瞞下去。
蔣照也可以不用傾盡全力地喜歡她。
“我們做到了。”蔣照的聲音很低很沉，本就沒打算讓簡容聽清楚。
等簡容轉頭看他時，他便捧住簡容的後腦勺，低頭去吻她。
接吻有，肆無忌憚的吻似乎還沒有。
簡容一直扶着他的肩，等喘不過起來的時候便捏他一下，蔣照讓她緩一緩，然後在簡容默許的目光下，再一次吻上去。
窗外林風不止，屋內猶淨。
–
下午的安排是去看瀑布，兩人換上防風衣，雨衣等到車內再穿。
蔣照平日大多是西裝革履，穿休閑服的時候才讓人感覺他是真實存在的。
這件淺灰色的防風衣穿在他身上顯得冷峻起來，可當簡容給他戴上那條米白色的圍巾，又讓人清楚意識到，冷淡的底下是溫暖清甜的。
簡容将自己一個綠色針織小花的別針別在了他圍巾上，蔣照雖然不喜歡，但也由着她折騰。
“添點生氣。”
“你說的對。”
蔣照對着鏡子看了好一會兒，自己把這朵不屬于他氣質的小花給看順眼了。
兩人出門後，随身攝影便跟在一旁。
蔣照平常工作也有這些需要，所以适應得很快。
簡容始終覺得尴尬，最後還是決定給攝影支付完工資後讓他不用跟着。
不過她借了臺機器來，坐在車內的時候不停地擺弄。
平常對拍照的需求不多，她也就不太能弄明白，在搜了點資料後，她馬上就上手了，讓蔣照面朝着她，她來拍一張。
窗外的景色已經模糊，車內光線沉暗，唯有蔣照唇角不經意露出的笑在鏡頭下純澈柔和。
簡容很滿意這張照片，蔣照湊近看看，“拍得很好。”
“那你給我也拍一張？”簡容試探着問。
她覺得自己和蔣照，總要留下些什麽。
蔣照将相機拿來，鏡頭猝不及防地就對準了簡容，就像是他當初闖入簡容的世界一樣，簡容臉上展露出的驚愕被記錄在相機裏，可她五官完全沒有變形，反而平添了幾分俏麗可愛。
“我喜歡抓拍。”他低眸去查看相機裏的照片。
簡容當即決定讓蔣照拿着相機。
不遠處從巨石上流淌下來的水龍般的瀑布，在鏡頭裏更顯氣勢。
簡容和蔣照靠近後，衣服上頓時布滿水珠，蔣照連忙幫簡容将帽子戴上，又用手給她摁着。
簡容整個人都施展不開，況且腳下路滑，她壓根沒做能拍出幾張照片的打算。
蔣照自始自終用手臂攬着她，免得她摔倒，随後腦袋側到她耳邊，問道：“要不要讓別人幫我們拍兩張？”
簡容點頭後，他便說了聲“站穩”，将手臂從簡容肩上撤離，與旁邊的其他游客進行溝通。
等簡容再次擡頭，蔣照已經帶了個中年白人過來。
他先将相機從脖子上取下來，交付給對方，再奔來簡容這邊。
這回他摟着的不是簡容的肩，而是腰，簡容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比了個v，卡在蔣照的下巴上。
兩人是一起去看成片，簡容光顧着看了，沒聽到蔣照與中年白人的交流。
等到人離開，身邊只剩下蔣照，她才茫然地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他說我女朋友很好看。”蔣照唇邊浮出笑意。
“就這一句？”
簡容明明記得他們交流了有幾分鐘。
“倒也不是，我向他打聽了一個小鎮的位置。”蔣照道，“我上次來，在這邊一個書店落了點東西，本來以為找不到了，但看到過後來經過那個書店的人拍的照片，發現那件東西被老板挂在牆上，我再去問問，說不定能找到。”
“什麽東西？”
“很珍貴的東西。”
簡容想也是，不然蔣照不會心心念念這麽久，又被書店老板珍藏起來。
“那我們什麽時候去？”簡容對于他的過往格外地好奇。
蔣照：“明天。”
回到酒店後，才能用電腦将相機的內存卡讀出來。
電腦是蔣照的，簡容經過他的同意後，直接将照片隔空投送到自己手機上
本來以為在瀑布下狼狽不堪，除了兩人的合照，再無其他，卻不知蔣照什麽時候給她拍了不少照片，而且每一張拍得都很好，簡容基本不用修圖就能發朋友圈。
一直翻到最底下，才是兩人的合照。
這其實是除了婚紗照外，兩人日常中的第一張合照。
簡容看的第一眼，是覺得鏡頭拍出來的蔣照沒有他現實生活中一半好看，她又擡頭看了兩眼正在寫字的蔣照，和照片上比對下，心底莫名生出了異樣的感覺。
明明無論是她用眼睛看到的，還是照片上的蔣照，她都很熟悉，她卻總感覺，此時的蔣照給了她一種陌生的感覺。
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她腦內留下深刻的印記，而現在有所改變，她難以抛棄過往而接受現在。
簡容只當是蔣照沒在她面前穿過防風衣，她才覺得有些陌生。
将照片編輯好了之後，她便發朋友圈，還特意提醒祁楠去看。
她湊到蔣照身邊，看他寫下的字。
蔣照應當是練過字，但之後寫得快了，便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但字的筋骨猶存。
簡容的目光落到他握着筆的手上，才修剪過的指甲圓潤晶瑩，白而修長的指在停筆後，随意地搭在紙面上，指腹朝下。
“在寫什麽？”簡容不大看得懂他的字。
“白天的時候，和那個人交流時，他說的話。”
蔣照只記得當時是誤打誤撞到了家鎮子，那裏并不是旅游熱點，住戶也不多，國外鎮子的名字在他看來大同小異，這麽多年過去，那個帖子也被删除，蔣照再找不到确鑿的證據，來确定書店的位置。
不過今天遇到的那個人住在那周圍，留有一些印象，便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訴給了蔣照。
蔣照将筆放在一旁，用手機來查看地圖，不斷将地圖放大。
簡容覺得他需要一個人思考的時間，便不再去打擾他，回到卧室裏，去查看朋友圈底下的留言。
祁楠最先點了個贊，在評論裏将她的美貌誇得天花亂墜，簡容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兩人的共同好友不多，還是沒讓她删掉。
第二、三條評論也是在誇她，她一一回複。
直到看到第四條，簡容整個人頓住了。
這人是她的大學同學，評論：哇！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和你男朋友還沒分，祝99！
簡容有些莫名其妙。
當初方行總是來學校裏找她，所以與她關系稍近的人都知道她有個男朋友，評論的這個人也不例外。
可方行是方行，蔣照是蔣照。
簡容打算無視，可那條評論擺在那，兩人的共同好友都能看見，簡容又擔心別人誤會，便去私信她。
【JR】：我跟我大學時候的男朋友早分啦，你是不是記錯了？
那人很快就回複了：好像真是我認錯了。
【JR】：沒事，那我把你評論删了？
那人回複：行。
簡容退出兩人的聊天框，直接将她的評論删除，然而一到聊天界面，便看到一條新消息。
-不是姐，你玩替身文學？
簡容眉頭一皺，打字：什麽意思？
-不是我說，你前男友和現男友長得很像啊。
簡容看見這話，又将自己朋友圈翻出來，點開照片，将手機亮度調到最大。
手機相冊調到兩年前，翻出來一張方行的抓拍照，當時是攝影師知道兩人的關系，所以讓她轉發給方行。
兩張圖片對比，簡容渾身緊繃，懸空的指尖不覺發顫。
與蔣照在葬禮上見面的時候，方行去世不止半年，心裏他的樣子已經模糊，所以在見到蔣照後，她完全沒有将兩人聯想起來。
可現在一看，蔣照和方行是像的，特別是眉眼處。
簡容至今記得，蔣照與他母親最相像的地方也是眉眼，方行與方母并不像，所以準确地說，是蔣母和方父最為相像。
那蔣照和方行，究竟是什麽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