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七殿門前可羅雀

第五十九章七殿門前可羅雀

幽冥界的冬天,漫長而寒冷。

鳳君自九重天歸來之時,天空飄起了小雪。

合歡樹旁的小亭子,三面垂着擋風的草簾子,留着一面對着院子。蔚珃正披着狐裘,在裏面圍爐煮茗。氤氲熱氣騰騰而上,不過片刻功夫,就在屋檐角上凝成了冰。

這樣的天氣,并不适合在戶外呆着。

但祗瀾并不在意,他仍是按時按點地拉着誅離在院子裏練劍。

劍光凜凜,冷然肅殺。刀刃過處,冰霜凝結。讓這飄着小雪的天,變得更冷了。

誅離叫苦不疊。這樣冷的日子,就該躲在被窩裏睡大覺,而不是在頃刻間就能把水凍成冰的院子裏耍劍,更不該是陪着一柄可凝冰霜的劍對練。

蔚珃卻是微笑着喝茶:“年輕人是該多活動活動筋骨。”

誅離嘴角抽了抽:“殿主,我沒記錯的話,你比我年輕。要不,你來?”他這把老骨頭并不想活動筋骨。

蔚珃偏過頭去看身旁的含光劍,似是在考慮誅離的提議。

就在這時,鳳君翩然而下,于蔚珃身側的蒲團盤腿坐下:“這天寒地凍的,你們好興致啊!”

蔚珃收回看劍的目光,給鳳君捧過去一杯熱茶,問道::“事情辦妥了?”

“妥了。”鳳君接過,喝了一口暖暖身子。

誅離見到鳳君就像見了救星,趁祗瀾未出劍的當口,大步奔到鳳君身前:“女君,你可算回來了。我這把老骨頭實在撐不住了,你去陪這小子練劍吧。”

誅離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熱茶,繼續控訴道:“女君,這小子上午練劍,下午練劍,晚上也練劍,就給我留了個吃飯睡覺的功夫,我不行了,每天過的是又冷又累,真的不行了!”這比生前連軸轉幹活,還要恐怖啊!

“叫我幽篁。”風君提醒誅離,而後目光一轉,朝祗瀾招了招手,“祗瀾,過來歇會兒。”

祗瀾抱着劍,站在院子裏不動。

絮絮飛雪落在他肩上,發上,襯得他的身影更加孤冷寂寥。

“他怎麽了?”鳳君疑惑。

誅離搓着手哈氣,在煮茶爐邊上取暖:“還不是因為某人食言。說四五日就回,一轉眼卻是過了月餘。”

鳳君愣了愣,意識到誅離在說自己。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她在九重天呆了一個時辰,于幽冥界而言,那是一個月。

懂了!祗瀾是因為她回來晚了,在鬧脾氣。

鳳君無奈地笑了笑,起身走到祗瀾面前,彎下腰戳了戳他的小臉蛋。

衹瀾撇過頭,面無表情地背過身去。

十五歲的少年身量只到鳳君胸口,還未完全長成,力量上自是比不過鳳君的。

見他仍是不搭理自己,鳳君索性攬過他肩頭,強行将他帶到了亭子裏,順道将另一面簾子也放了下來。

四面草簾子都垂了下來,這小小亭子略微暖和了一些。

鳳君将衹瀾強按着坐了下來,又塞給他一杯熱茶。

“是我那日說得不夠嚴謹,倒教你好等了。以茶代酒,給你賠不是了。”鳳君碰了碰衹瀾手中的茶杯,而後一飲而盡。

祗瀾捧着茶杯,低着頭,一言不發。

鳳君瞅着他:“那我再喝一杯?亦或,換作真的酒?”

“阿姐,不用。”祗瀾擡起頭,茶水的熱氣在他睫毛上凝了一層水珠,“你是真的回來,沒騙我,沒丢下我就好。一個月,不久。”

他這話,說得十分委屈。

鳳君立刻就想起了他的遭遇。在遇見她和蔚珃之前,這孩子孤身一人,在荒原等待了五個春秋,卻遲遲等不來那個人。他的那個阿姐,大約早就喪生于魑魅魍魉之口了。

鳳君憐惜之心頓起:“以後再不會讓你等待了。”

祗瀾握緊了茶杯,漆黑如墨的眼睛裏蓄起一層水霧。

鳳君溫柔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呢,也別這般沒日沒夜修行,讓自己放松放松。勞逸結合着來,我瞧着,你可比我走之時瘦了呢!”

“我也瘦了!瘦了好大一圈!”誅離湊過來,也想讓鳳君憐惜憐惜。

鳳君笑着睇了一眼誅離:“這一圈倒是瘦得恰到好處,越發豐神俊朗了。”

誅離:“……”

“阿姐,”祗瀾放下茶杯,将自己的本命法器遞了過去,“你不在這一月,誅離教我凝聚元神靈力,我已結出了本命法器,是一柄劍。若阿姐想要一把趁手的兵器,将我這柄拿去便是,再不用問旁人借了。”

祗瀾意指那日鳳君拿蔚珃的劍追砍誅離一事。

“此乃本命法器,與你相生相伴,不該送我。我平日裏也不動刀兵,那日只是一時興起。”鳳君眉眼彎彎,拒絕了祗瀾将劍送給她的好意,不過,她還是接過劍,細細端詳了起來。

銀白劍刃,薄如蟬翼,晶瑩剔透,其上流轉着熟悉的靈力。

這是朝光劍。

鳳君在群玉山初遇祗瀾之時,他的朝光劍便是如此模樣。後來,随着師兄修為的增長,朝光越發厚重,劍身之上也慢慢顯現出碧波水紋。

鳳君指尖輕輕劃過劍身,目光飄渺起來。

她的煥日神槍剛猛霸道,一刺一挑,力有千鈞,在一衆神君中難有敵手。但她總是輸給衹瀾的朝光劍,他那三尺青鋒,劍意凜然,卻又柔和似水,總能恰到好處地将她的攻勢劃為無形。

“它叫朝光。”衹瀾清冷的嗓音傳入耳中。

鳳君恍然回神,“刷——”的将劍推回鞘中:“是個好名字。”

她将劍還給了衹瀾。

“短短一月就能化出本命法器,衹瀾小兄弟天賦卓絕。”蔚珃稱贊道。

“那也是我教得好。”誅離的小尾巴得意地翹了起來。

鳳君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衹瀾只淡淡給了個眼神,倒也沒反駁什麽。

雪紛紛揚揚。

七殿府邸安靜地能聽到雪花飄落的聲響。

“誅離,咱們這七殿就我們四個人嗎?”鳳君好奇地問。上次來的時候,她沒見到別的人,這次回來依舊還是沒看到別的人。

“嗯,只有我們四個。”

鳳君詫異:“管理這偌大一塊區域,你倆忙得過來?”

“忙不過來,也得忙啊!”誅離長嘆一口氣,指了指正烹茶的蔚珃,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還不是因為這兒有尊有求必應的大神。”

“有求必應?”

“借錢,借人,凡能出借之物都借,凡他人之所求都應。來者不拒,然後從不去讨要回來!”誅離一想起來就來氣,噼裏啪啦向鳳君倒苦水,“銀錢倒沒什麽,反正冥宮發的例銀咱也用不完。我就說說借人這事,咱們冥差除了固定例銀之外,還有斬殺魑魅魍魉的賞銀,每年,冥宮按十殿誅殺的數量分發賞銀。蔚殿主脾氣好,其他九殿時不時來借人去砍那魑魅魍魉,起初也就來借一個兩個,後來,不知是誰想到了個偷懶的法子,借我們七殿的人去幹活,自己則什麽都不幹,然後将功勞領了。一來二去,咱們七殿把十殿冥域的活都幹了,但賞銀是一分沒撈到。蔚殿主拉不下臉來拒了其他殿主,其他殿主呢厚着臉皮從七殿薅羊毛,久而久之,底下冥差們受不了,就都跑去別的殿當差了。”

原來,七殿門庭冷落是因為蔚珃太好說話,老是做冤大頭。鳳君了解了情況,不由多看了幾眼蔚珃。

蔚珃尴尬地輕咳:“同僚之間,不當計較這麽多得失。”

“女君,你聽聽,就是這麽沒底線。”誅離憤憤然道。

“其他冥司難道沒誰良心發現?”鳳君問。

“有良心便也幹不出這事了。”

“也是。”鳳君托着腮幫,目光忽的透過草簾子縫隙看向外邊,“你說,牆上那人是來借錢,還是借人?”

誅離一愣,順着鳳君視線看過去。

下一刻,有人便撩開草簾子走了進來。他穿着一身華麗繁複的衣裳,一對桃花眼微挑,好奇地打量着鳳君和衹瀾,話卻是對着蔚珃說的:“阿珃,聽聞你府上招了兩個新人,特意過來恭喜一聲。”

誅離不雅地翻了個白眼。

鳳君認識誅離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他對一個人如此嫌棄。

“這是五殿冥司蕭随風,他除借錢借人之外,還愛在我們這蹭吃蹭喝。是諸冥司裏,便宜占得最多的那個。”誅離向鳳君介紹道。

“誅離,你怎一見面就埋汰我,還是在如此美人面前。”蕭随風不滿地看了一眼誅離,随即眼波流轉,脈脈含情地看向鳳君,“美人,你可莫要聽他胡言。”

說話間,他人也朝着鳳君走過去。

五殿蕭随風是個風流浪蕩子,平生最愛美人和酒。一見他這模樣,誅離就曉得他對鳳君動了心思。

于是,誅離不着痕跡往地往中間一站,阻了蕭随風看鳳君的視線:“無事不登三寶殿,蕭殿主有何事,直說吧。”

蕭随風桃花眸微微眯起:“誅離,我看上這姑娘了,要帶走。”

誅離嘴角抽了抽:“我不介意,現在就趕你出去。”

話音一落,鳳尾鞭赫然握于掌間,誅離淩空一甩。

蕭随風被吓了一跳,退了兩步:“你來真的啊?”那鞭子險些就抽到了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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