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無心插柳柳成蔭

第二十四章無心插柳柳成蔭

天極宮與昭華宮相毗鄰,勾陳劈結界之聲勢又那般浩大。國主和長公主在天極宮內就已看到了昭華宮的異相。

紫微大祭司有些頭疼。昭華宮上空劍光密布,整座天極城的人大概都看到了吧。他實在不知該用什麽借口将這件事遮過去。

誅離說雷劈。

且不說昭華宮有史以來未有雷擊先例,就說這水神結界,那是可抗天火地龍的,豈是尋常雷能劈開的。若結界能扛雷,這又如何能解釋坍塌的偏殿?再說,國主和長公主眼睛不瞎,雷電和劍光還是分得清的。

鳳君想了想:“不若說本君練劍吧。”

誅離搖頭:“劍光可是自結界之外落下的。”

“簡單。就說本君不欲打擾大祭司修養,昭華宮內又狹小,施展不開,就在結界外練劍了。”鳳君自認這個解釋挺圓滿。

“然後差點劈碎先祖結界嗎?”誅離哭笑不得,“我想,長公主大概可以順勢給女君安一個滋擾百姓、毀壞昭華宮的罪名,咱大祭司還得再替您上一次斬天臺。”

“不必替,本君可以犧牲一下自己。”

誅離:“……”您想犧牲,也得某人肯啊。

三人還未商定好怎麽個說辭,宮人已經引着國主和長公主過來了。

少年國主和長公主并肩走着。沒有想象中那樣浩浩蕩蕩跟着一群人,而是只有一個與國主年歲相當的小侍女随侍在後。

小侍女捧着一個烏黑的檀木大盒子,亦步亦趨跟着。那檀木盒子看着有些分量,那小侍女捧着的手微微發抖,似是有些拿不穩。

容佾朝後一瞥,發現了狀況,伸出手将那檀木盒子拿在了自己手上。

小侍女惶恐擡眸,像一只受了驚的小兔子。

容佾唇角一勾,淺綠色眸子波光流轉,給了小侍女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沒什麽形象地越過一道花圃直接到了合歡樹下。

大祭司正欲在誅離的攙扶下見禮,容佾就止住了他的動作,推他坐回榻上:“師尊無需多禮。”

“謝王上。”大祭司坐在榻上微微彎下上半身朝容佾拱手,算是行了禮。

長公主和小侍女此刻也走到了合歡樹下。

一下來了三個人,樹下顯得有些擁擠。

誅離恭敬地向國主和公主見禮,鳳君也學着他的樣子行了禮。

入鄉随俗。她向來不将禮節放在心上,但還是曉得規矩的。如今她的身份是大祭司的師妹,對有容氏王族還是要恭敬些的。

見鳳君這般有禮,大祭司不由又多看了她幾眼眼。

長公主自到了大祭司跟前,一雙眼就沒離開過大祭司,自然将大祭司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

這一會會兒功夫,大祭司頻頻看向鳳君,似乎恨不得将眼睛都留在她身上。長公主的神情有一瞬間僵硬,面上雖還是端莊溫和的表情,但眼底有暗色湧動。

她強迫自己不去關注鳳君,柔聲問大祭司:“大祭司,身體如何?”

大祭司垂着眼睛,公事公辦一樣回道:“尚可,勞公主挂心。”

寒暄過後,又是一陣沉默。

長公主抿抿唇。她們之間似乎除了公事,再沒什麽可交談的。

容佾見氣氛有些沉悶,大大咧咧坐在榻的另一邊,拍了拍手中檀木盒子,笑嘻嘻道:“這些是阿姐宮裏的稀罕藥材,配着醫官的藥方一起用,能讓傷好得更快些!平日裏寡人去讨要,阿姐都不肯拿出來的呢!”

“王上和公主有心了。”大祭司神色淡淡,仍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他從容佾手中接過檀木盒子,而後遞給了誅離:“好生去放着。”

誅離接過盒子,聽公主說道:“這中間有幾味藥的保存方式有些特別,讓阿萱随你同去。”

長公主口中的阿萱正是一起跟來的小侍女。

聽到公主吩咐,小侍女微微欠身向大祭司等人行了一禮,便跟在誅離身後離開了。

合歡樹下少了兩人,卻還是讓人覺得擁擠,氛圍也極為微妙。

長公主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容佾坐上大祭司的榻上之後也沒再起身。

坐的位置被人搶了,鳳君只得在誅離方才站着的位置立着。而大祭司蒼白着臉,神色倦倦,斜斜倚靠榻邊,有幾縷頭發貼着鳳君的紅衣垂落下來。

他們離得那般近,沒有第三人能插入其中。

她與大祭司自小青梅竹馬,也從來沒能站得那麽近。長公主覺得眼睛有些酸,遂別開了視線。這一轉開,她便瞧見了已成廢墟的偏殿。

來的路上,一重重高大的樹木假山遮擋了視線,她并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她想起來要詢問劍光之事。

未等大祭司回答,容佾一臉好奇地問向鳳君:“師叔,方才那令人膽寒的劍光是不是先前你說的那個,可以弑神的兵器搞出來的?”他看到那令水神結界變得脆弱的劍光,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鳳君那日說的話。

鍛造弑神的武器,鳳君只與容佾說過。大祭司和公主是第一次聽到。

長公主神色不動,內心卻是驚濤駭浪,看着鳳君的眼神籠上一層寒意。

弑神,那是何等令人膽寒的兩個字!

此人危險。這一刻,長公主如是斷定。

大祭司緊張地坐直身子,生怕鳳君回一個“是”,于是趕在她開口前回答:“王上誤會了,師妹并沒有這樣的兵器。她鍛造兵器愛取些駭人的名字,美其名曰,足夠氣勢。而且,她昨日才用王上說起,滿打滿算還未有一日,怎鍛造得出一件兵器呢?”

容佾略略失望。

長公主聽了這解釋,卻篤定了此事。因為,大祭司的話太多了,不像平日的作風。

他看起來急着撇清鳳君與劍光之間的聯系。

長公主聲音沉了沉:“那今日昭華宮究竟發生了何事?”

“公主可記得先祖留下的雲夢劍?”大祭司問道。

長公主靜靜地看着大祭司:“記得。”她的聲音已不似先前那般柔軟。

“雲夢劍乃先祖還是水神之時打造,被帶下凡界時已生劍靈,這數十萬年來,它在昭華宮吸日月之精華,到今日終得圓滿。”紫微大祭司頓了頓,臉上的倦意更重,“今日這動靜是它在渡劫。臣恐劫雷落下驚擾天極城百姓,故而打開結界放它離去。這片廢墟和結界之上的劍光,是它離去之時留下的。”

“寡人确實聽到了悶雷。”容佾細細回憶當時場景,不疑有他,“幸而師尊結界開得及時,寡人在典籍中看到過,劫雷無情,威力非凡。這要是落下,這附近百姓和天極宮都免不了一片狼籍。”

到底只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人,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腸子,紫微大祭司這麽一說,容佾便也信了。

長公主就沒這麽好糊弄了。她的目光越來越冷,面上卻仍是端莊笑着:“大祭司行事自是最周全的。”

他在撒謊!他為了那個女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謊!長公主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咆哮。

她很想沖大祭司發火,但理智又讓她冷靜,不能讓彼此下不來臺。

長公主合上眼睛,五六息之後複又睜開,眼底的怒意和殺意已經平靜下來。她一雙幽綠如湖泊的眼睛裏又流轉着溫和的光芒:“大祭司傷勢未愈,又啓結界,定是耗費了不少心神。本宮也不多叨擾,今日來此探望,實則是還有一事想問問您的師妹。”

長公主此時扮演起一個知心大姐姐,笑望着鳳君:“師妹,這昭華宮裏盡是男子,你一個女子有諸多不便,恐惹來流言蜚語。可否考慮來本宮的流霞宮小住,你我皆是女子,說話也方便些。”她絕不能讓這女子繼續留在大祭司身邊。

大祭司扯謊的時候,鳳君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克制自己不要插話拆臺,比如說雲夢劍沒有劍靈,比如說歷劫之後雲夢劍化形才能長腿跑,歷劫前沒人動它,它根本跑不了。

突然被長公主點名,鳳君有些意外,腦子也沒完全轉過彎:“流霞宮的床能比師兄的床舒服嗎?”

她還惦記着他的床啊!紫微大祭司一口氣沒順上來,咳得昏天暗地。

誅離不在,鳳君自然頂替他為大祭司順氣。

她纖白的手在他胸前來回,兩人額頭貼着額頭,親昵極了。

長公主眼角泛起淡淡的紅色,袖子下的手險些要将袖口金絲絞斷。

容佾也是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回神,驚愕地瞪圓眼睛問道:“寡人是不是該改口叫師娘?”

鳳君回以不明所以的目光。

大祭司平複了呼吸,握住鳳君的手讓她不用再順氣,而後虛弱地看向長公主:“公主,師妹自在慣了,受不得流霞宮的拘束。我今日實是乏了,便不送公主和國主了。”

大祭司下了逐客令。

容佾見大祭司臉色實在不好,自知不能再打擾,拉着公主走了。

彼時,誅離和公主的小侍女也回來了。

那小侍女見公主走了,趕忙跟了上去。

大祭司和鳳君維持着方才的姿勢。他指腹摸索着鳳君的手背,無聲地笑了。

“幽篁,下次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先不要開口。”

他怎麽突然把稱呼換成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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