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變故連連無所措

第八十四章變故連連無所措

丁伶在一衆妖魔中不是最強大的,但一定是最堅韌的。這份堅韌曾經支撐她在即将枯竭的水窪裏頑強生存,現在也會支撐她,不求回應地守在蕭随風身側。

鳳君折下一朵月時花,方一離開花莖,那半透明的白花瓣便化作星塵,散在風中。丁伶就像這朵月時花一樣,一旦離開對蕭随風執着的這根莖,就會随風消散。

“不值得。”鳳君伸手攏住殘餘的花塵,“你有沒有想過,若不将他看得這麽重,你可以有一段不一樣的人生?”

若不求與蕭随風再次相見,丁伶也許還無憂無慮在東侶洲看滄海桑田變,不用經受水雲間的那些,更不用為了一個念想而變成一只魔。

丁伶淡淡一笑,神色平靜:“每個決定,都是我自己做出的,何種後果也當自己承受。我沒有後悔過。”

鳳君望着丁伶,笑了。她并不意外聽到這樣的話語,畢竟丁伶是一只意志堅定的蜃妖,任何時候,都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鳳君攤開雙手,将那一抔花塵揚入泥地。然後,她起身撣了撣衣上塵土,伸出手将丁伶也拉了起來:“本君這輩子欽佩的人不多,你算一個。”

丁伶受寵若驚,聽鳳君繼續說道:“我自出生就是鳳族的少君,一整個鳳族,是我要守護的,也是我的倚仗。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而你,明明妖力微弱,卻敢孤身踏遍山川湖海,尋到幽冥界來,面對那些個弱肉強食者能屈能伸,有勇氣,也有骨氣。若換作我是您,定是連一步都不敢踏出東侶洲的。”

“君上謬贊。您如今不也孤身一人來了我們這賊窩嗎?論勇氣,丁伶不及您。”

鳳君輕笑着搖頭:“不一樣。我是仗着有實力,也仗着蔚珃好欺負。”

“我想,尊主大概不喜歡您這麽定位他。”

“那就換個說辭。”鳳君眉眼一彎,“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鳳君也曉得自己是被偏愛的那個啊!等等,她那神情怎麽有點不懷好意的樣子?丁伶後知後覺:“君上,您不會是想到怎麽去欺負尊主了吧?”

鳳君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卻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慕容非顏倒是有幾分我少時的模樣。”

什麽意思?她是不是要搞事?丁伶腦中警鈴大作,見鳳君轉身走遠,連忙跟上去:“君上,別的事,尊主可以任你胡鬧,事關慕容非顏,您可別亂來!”

丁伶追着鳳君背影踏出月時花叢,然而,就在她一只腳跨出的剎那,腳下花海起了變化。金紅色光芒浮動,黝黑的泥土之下,月時花的花根散發着刺眼的光芒。

“咦?”丁伶看到這些花根聯結纏繞,組合成了一個巨大的法陣,正驚疑間,月時花搖曳着纏上她雙腿,将她拖到了法陣之中。

丁伶驚呼出聲,月時花纏繞處,不斷有靈力湧入她身體。這股靈力,灼熱異常,似一把火灼燒着她。

鳳君察覺到身後動靜不對勁,驀然回頭,就見丁伶的身影已被月時花叢埋沒,白花綠葉之間,隐約可見她額前的魔印被金紅色靈力沖撞得殘破。

丁伶蜷縮在花海,痛苦地喊叫着。

這是誅魔陣!鳳君心下一凜,目光快速掃過自己種下的月時花,這才發現其中有幾株花的位置被挪動過。就那麽不起眼的幾處,這片月時花叢就由一個回溯法陣變作了誅魔陣。

這些月時花用湯谷之水澆灌,又被鳳君灌注了鳳凰神力,所結之陣哪裏是丁伶這樣的小妖魔能承受的。不過三四個呼吸間,丁伶已經被法陣重傷,呼喊聲也漸趨微弱。

不好!鳳君紅衣一動,閃身來到法陣前,雙手結印,正欲撤去法陣,背後忽的傳來一道破空聲。

有人背後偷襲!

鳳君當即勻出一只手,調度靈力凝起一道防身結界。她眼睛朝後一瞥,看見了一角紅衣,不由愣住了。

襲擊她的,是蔚珃的姐姐——慕容非顏。

她怎麽在這?

很快,鳳君就有了答案。她另一只的手結的印還未結完,就有凜凜劍氣當空而下,一劍劈進了誅魔陣。

劍氣浩蕩,月時花觸之湮滅。

瞬間煙塵四起。

塵土随着勁風飛入鳳君雙眼,她不再結印,忙以衣袖擋了擋飛沙。入眼的塵埃刺痛了眼睛,她有一瞬間的不适,也就這一瞬間的破綻,慕容非顏身形一動,瞬息出現在她身側。

鳳君只覺頸上一痛,人已經被慕容非顏帶得撞上了牆。

鳳君錯愕。她是怎麽穿過防禦結界的?難道凝聚了數以百計魑魅魍魉而淬煉出魔骨的慕容非顏,其實力已能與上界神君一敵人?

也不對啊!她的結界不該這麽脆弱。她也沒感知到慕容非顏身體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鳳君一邊反省自己大意,一邊狐疑地瞅着慕容非顏空洞的眼睛。

鳳君思索着,直到聽到身周冰霜凝結的聲音,她方回神。

滾滾煙塵中,蔚珃的身影漸漸顯露出來。

殺氣。前所未有的殺氣自溫和的青年身上散發出來。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腳下霜花凝結,将一方土地都凍結了。

鳳君心中一緊。

蔚珃在距離鳳君三步的地方停住,面無表情,茶褐色眼底積聚着狂風暴雨。

時間一點點流逝,誰也沒有先說話。

須臾,劍氣揚起的塵土複歸大地,月光再度籠罩小院。

蔚珃的含光劍插在月時花叢的中心——誅魔陣的陣眼。

一園子的花已經消失,只在邊角處尚留了一兩朵。這剩餘的幾朵花,蔫着腦袋,不複美麗。

蕭随風抱着丁伶,顫抖地摸了摸她的臉。

丁伶眉間的魔印已經消失。

“我要走了。”丁伶握住蕭随風的手,感知到了自己最終的命運,但她并沒有難過,“這樣也挺好。”

蕭随風無望地等着慕容非顏清醒,而她無望地等着蕭随風回過頭看看她,他們三個陷入了一個奇怪的圈子,永遠到不了頭。

誅魔陣滌蕩了魔氣,撕裂了她元神,也算是為她的等待畫上了句號。

丁伶想,她自己出不來,讓外力終結這一切,也是挺好的。

這般想着,她便蒼白着臉,最後給了蕭随風一個明媚的微笑,然後緩緩阖上了眼睛。

蕭随風怔怔地看着懷中人消散,腦中一片空白。

消散的那一刻,丁伶甚至沒有責問一聲鳳君,為何要殺她。

鳳君心情沉重,艱難地開口:“我可以解釋。”

“解釋?”蔚珃目光冰冷,插在地上的含光劍顫鳴,似乎下一刻就要一躍而起,刺向鳳君,“君上要如何狡辯?你要求我赤誠相待,你又何時推心置腹過?我原以為,不讓那些小妖們靠近你,便不會有事,誰料……呵,到底還是君上你棋高一招,散布謠言,得衆妖憐憫,丁伶更是跨入陷阱而不自知。”

蔚珃一字一頓,悲憤,失望又自責。他每說一句,慕容非顏扼住鳳君的手便收緊一分。

“我沒有。”鳳君沒有用靈力震開慕容非顏,而是任由她收緊扼住咽喉的手。

其實,她并不是不想震開,而是不能。因為——

月時花,是她種的;湯谷之水,是她用的;鳳凰神力,是她灌注的;這法陣,亦是她催動的。她百口莫辯。

若她說,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動了手腳,非但蔚珃不會信,望月宮的小妖們更不會信。

如今境況,言語是蒼白的。所以,要蔚珃相信她,她便不能動武。就算被慕容非顏掐死,她也不能動用絲毫靈力。

“蔚……珃……”鳳君艱難地喘了一口氣,伸手拽住他袖擺,雙眸坦坦蕩蕩地看着他,重複道,“我沒有。”

蔚珃垂眸看着拽住他袖子的手,一言不發。

鳳君拽緊他袖子,再度重複了一句:“我沒有。”

“不是你,又是誰呢?”

蔚珃說這話的時候,慕容非顏又收緊了一分。

鳳君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這輩子都沒這麽狼狽過,她越發緊地拽住蔚珃的衣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冥君。”

慕容非顏稍稍松了一點。

鳳君可以順暢地呼吸了。

“阿珃!莫要聽她胡說!”蕭随風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向來輕佻的桃花眼此時死氣沉沉,他把目光從蔚珃身上移到了鳳君身上,“冥君在暗,是可以什麽都推給他,但你休想用冥君來撇清自己。你和他是一夥的!”

鳳君坦坦然回視:“本君一言九鼎,沒有便是沒有。再者,我要布陣誅魔,只誅一只蜃妖有何用,何不将你和蔚珃引入陣中誅了?”

“也許,你原本就是這麽打算的,只是意外被丁伶觸發了法陣。”蕭随風道。

“多說無益。信我者,我不說一句也信我,不信我者,縱巧舌如簧,也不會信我。”鳳君破罐子破摔了,她索性閉上眼,視死如歸,“我就在這裏,憑君處置。”

鳳君真的就那樣任慕容非顏掐着,不作抵抗。她眉間鳳凰花印清麗華貴,在月色的映襯下,更顯神聖不可亵渎。

不知過了多久,蔚珃終于開口:“阿姐,放開她。”

蕭随風神色一震:“阿珃!你還要縱着她?”

“此事,尚有疑點。”

“什麽疑點?你覺得她束手就擒就是坦坦蕩蕩嗎?是她拿捏了你!”蕭随風怒道,“你若被牽着鼻子走,今日死的是丁伶,他日就是你和我!”

蕭随風本就防備着鳳君,如今丁伶這事一出,便也不肯輕易讓步,至少不能讓鳳君輕輕松松将此事翻了篇。

他拽住蔚珃的手臂:“你舍不得她,那就讓她自封神力,自拘于院中。”

自封神力,意味着鳳君徹底淪為板上魚肉。

蔚珃看向鳳君。

鳳君沒有一絲猶豫:“可以。你先放了我。”

蕭随風有些意外,總覺得鳳君應得太爽快了。難道真是錯怪了她?

蔚珃神色複雜,不知在想什麽。片刻之後,他吩咐慕容非顏:“阿姐,松開她吧。”

慕容非顏聽了蔚珃的話,松開了手。忽然,她空洞的眼睛裏聚起光來,呆滞如木偶的面容起了變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她掌間凝出靈力,驟然插入了鳳君的胸膛。

“你,危險。”慕容非顏喃喃道。

這突然的變故,驚了所有人。

鳳君本就答應自封神力,自然不會在這時候設防。慕容非顏這突然的一下,直接就在她胸口開了一個洞。

“噗——”她吐出一大口血來,濺在了蔚珃衣上。

蔚珃呼吸一滞,當即拽開了慕容非顏,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鳳君。

血流如注。鮮血很快浸染了衣袍,一滴一滴,落在泥地裏。

鳳君擦了擦嘴角的血:“蔚珃,你姐不講武德。”話音一落,她腳下便是一軟,倒在蔚珃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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