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個白衣人突然停下身,落在離主仆倆不遠的另一座宮殿上,聲音有些雌雄莫辯道:“讓本宮聽聽,你們在說什麽?”話音未落,燕迦二人身法快如閃電撲向白衣人,白衣人優雅一揚長袖,看似動作緩慢,實則速度更快,又飄飄的飛遠了。
燕葉的眼開始變得血紅,竟然有人挑釁皇宮,實力竟不在他下!
燕葉猛一揮手,雄厚的內力沿着渾身經脈如滾滾岩漿噴發而出,直擊白衣人背後,君臨天下的霸氣和壓力瞬間釋放!
瞬間……
瞬間,瞬間……燕葉被一股更大的內力反撲在地,狼狽的摔在地上。
燕葉擡起頭晃晃頭上的土,面沉如水,眼神刀子般射向身後的人,頓時跟水一樣軟了下來,喃喃道:“父皇……”
瑞帝放開他的手,輕松的收回一身內力,頓時恢複原本的儒雅厚德,嘴裏輕飄飄吐出兩個字:“小樣!”
“父皇,這麽晚,您來東宮幹什麽?”燕葉這次堅決不被瑞帝轉移視線,眼神疑惑道。
“你看看這是哪裏?”
燕葉這次關注起周圍的環境,恍然道:“流杯亭!這裏是龍吟苑!”剛才的注意一直在追那道白影上,連出來東宮都不知道。
燕葉問道:“父皇,您可看到兒臣宮中……”
“沒看到!”不待燕葉說完,瑞帝打斷道。
“……”燕葉無語:“父皇,兒臣還沒說看到什麽呢。”
迦蘭:“……”
瑞帝眼神微閃爍了一下,随即恢複正常,道:“葉兒想說什麽?”
燕葉還處在自己的功力趕不上父皇的懊惱之中,見瑞帝問話,連忙把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邊,最後補充了一句:“那人還自稱是本宮。”
瑞帝問道:“可看見其容貌?”
燕葉低頭:“沒有。”
瑞帝又問道:“可分得清性別。”
燕葉再低低頭:“沒有。”
瑞帝道:“如此棘手,這件事讓朕的人來辦吧!”
燕葉立刻不讓,人是從東宮出去的,又不是從太和殿:“父皇您對事情經過不了解,還是讓兒臣來吧。”
“胡說,朕了解的東西卻跟你一樣。”
“什麽?”
“朕了解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燕葉黑線:“父皇是不是知道什麽?”
“不知道。”
“您一定是知道什麽。”
“朕說過,朕不知道。”瑞帝大聲道。
“父皇在包庇那個人。”燕葉堅定的看着瑞帝。
迦蘭在一旁汗顏,這父子倆今晚的對話真不正常,幼稚的像是孩子,太子殿下陷入愛河不能自拔智商下降也就算了,皇上也跟着……
等等!迦蘭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震驚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低下頭強壓下瘋狂的心跳,連忙不動聲色的向燕葉發起只有主仆兩人才懂的暗號。
燕葉收到之後身體有些微顫,不過随即恢複正常,只是嗓音有些古怪道:“是不是跟女人有關?”随即不動聲色的瞄了迦蘭一眼,眼裏傳達着你要是搗亂孤就讓你跳懸崖的意思。迦蘭站在一旁心裏暗暗叫苦,他也僅僅是猜測而已。
就在這時,瑞帝頹然垂下頭,喝道:“唉!反正這事你別管了,朕擔保絕對影響不到大燕國和你的東宮。”
燕葉迦蘭瞪大眼睛,雙雙對視一下,眼神交流道:不會真的跟女人有關吧!
瑞帝:“……”
幽靜的竹林裏漆黑一片,事情最後搞的一陣烏龍,而最初想見太子妃的目的卻沒有達到,讓燕葉心裏很是不爽,連帶着迦蘭心情也跟着郁悶,主仆倆臉色都黑的像鍋爐底,不滿的回來東宮,未作停留,上朝的時間快到,又轉身去往太和殿。
這日清晨,曦兮剛起床,身子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春天将至,萬物複蘇,禁閉了一個多月的寝殿大門終于打開。
湖兒歡喜的看着曦兮蒼白的臉色恢複一絲紅潤,靜靜的站在一旁。
寝殿的門前的庭院裏,一株枯梅樹下,曦兮素衫淡然,靜靜的坐在凳子上調試手中的瑤琴。風微微拂過她的發絲,帶着一種飄渺的疏離,似乎要乘風而去。
曦兮微微側耳傾聽,瑤琴特有的悠長而似金石般的聲音傳來,素手一拂,一串清脆幹淨的音符溪水般流淌出來,似冰玉落地,餘音散去,落得滿地靜谧。
“娘娘,這是什麽?”湖兒在一旁笑着問道,忙碌了一個月的身心,此刻總算悠閑下來,曲子讓人聽了舒适輕松,大腦那根緊繃的弦也放松下來。湖兒第一次知道娘娘會彈琴。
“這首曲子沒有名字,只有一賦,随贈與曲上:知己最難逢,相逢意自同,花新水上香,花下水含紅。”曦兮嘆了口氣,清麗的曲子悠揚散在空中。
上午的陽光美好無限,曦兮和湖兒難得這麽舒适的在庭院裏悠閑一會,兩人都不打算這麽早離開。
可是如此良辰美景,卻偏偏有不識趣的人打斷。
“這是誰在打斷本宮的清靜,本宮耳朵受不了……”不協調的聲音打斷了唯美的意境,尖銳刻薄如同刀子在水晶上深深的劃了一刀,發出刺耳的聲響。
曦兮和湖兒同時回頭,看到眼前的陣容,湖兒驚的下巴快要掉了。
曦兮手一滑,錯音在曲子裏無限放大。
只見以梅楷欣為首,十位新晉妃嫔緊随其後,一群人浩浩蕩蕩,氣勢逼人朝自己走來……
砸場子來了!曦兮瞬間有這種感覺。頓時有些好笑的望着梅楷欣,對于這方面,曦兮覺得還是自己內行一些。
見曦兮朝自己看來,梅楷欣抿嘴一笑,微微俯身道:“妹妹見過姐姐。”
曦兮搭眼一瞄,對方一身亮人的打扮晃得人腦子疼眼花……張揚的豔紅色宮裝,頭上釵冠繁雜,腰間環佩叮當,指甲帶着只有貴妃以上才能帶的縷金纏絲護甲,誇張的伸出手擺弄着腕間的玉手镯,這架勢,不知道的人以為她是太子妃呢!
十位嫔妃沒有梅楷欣那麽大膽,都規矩的行了禮,不過眼神卻是不善。
“本宮的寝宮什麽時候可以随便進入了?”曦兮看向湖兒,有些莫名其妙。
梅楷欣的臉色一暗,神情閃爍帶着不安,先發制人的浩蕩聲勢頓時減小,腳也往回縮了縮。
有時候,內心的自卑不是盛裝豔容可以掩蓋的。在這種情況下,曦兮的素顏羅衫反而顯得更加從容。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梅楷欣的性格決定她不會善罷甘休,果然,她紅唇彎了彎,笑道:“不知是姐姐在這裏,楷欣打擾了。”
梅楷欣小心翼翼上前一步,揚起頭,繼續表情妩媚,笑着對曦兮道:“姐姐,冬天剛剛過去,春天來臨,冰冷的天氣剛剛過去……”
梅楷欣身後的一幹妃嫔相互看看,對梅楷欣的舉止莫名其妙。
方才梅楷欣帶着她們本是說好了去禦花園賞花,但不知為什麽,卻将她們領到了太子妃的地盤上來。
大家都不是傻子,一看這場面,衆妃頓時明白過來梅楷欣這是利用她們來增加氣勢,想壓太子妃一把!
但是這些她們卻沒那麽好利用,到現在為止她們沒多說一句話,多邁一步路,只是請安之後站在一邊,等着靜觀其變!
梅楷欣老神在在的站在那,繼續嗓音尖銳眼神尖銳笑裏藏刀的對曦兮道:“萬物剛剛要發芽,姐姐您就先消停會吧,不然驚擾了這些花草,可是在是罪過呢!姐姐!您別看這些草現在渺小,可這世事無常,說不定哪一天,就長成比姐姐還高的參天大樹呢!”
此話一出,衆妃倒吸口涼氣!這番話說白了,就是她梅楷欣一個側妃要當衆跟位主東宮的太子妃翻臉,正面針鋒相對!
人群裏頓時傳出幾聲嗤笑,衆妃看向梅妃的眼裏帶了輕蔑。切!同樣是不受寵的,她憑什麽!就因為空有個側妃的名頭,就可以膽大包天跟太子妃叫板?可以嚣張?
有幾個妃嫔直接議論道:梅妃是傻了吧,這種雞蛋碰石頭的事也做,想死也別拉她們這些無辜妃嫔們墊背呀!
頓時,好幾個妃子移動小碎步,距離梅妃疏遠了一些,以防出事被牽連。
盛大的陣容頓時化為烏有……只剩下幾個原本父親就是梅黨的女子,稀稀落落的跟在梅楷欣後面。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自始至終不言不語……
良湖玉站在那裏看着梅楷欣挺的繃直的背,眼神有些驚疑不定!她敢保證,如果沒有什麽優勢把握在手裏,她就是借給梅楷欣十個膽子,梅楷欣也不敢這麽放肆妄為!良湖玉腦子裏靈光一閃!或許是……
想到這,這良湖玉攥緊了手帕,眼神裏有些憤恨,又有些驚疑!最終被克制下去,轉眼間只剩下平靜。理智的站在原地一動沒動,靜觀其變!
相對于梅楷欣一方的騷動,曦兮這邊直接裝聽不見的,湖兒上前替她整理了一下散下的袖袍,退到一邊。曦兮繼續撫弄着琴弦慢慢試音,悠揚的樂曲在空氣中化開,軟軟的柔順的曲調,似是冬日陰霾空氣中突然出現一縷金黃色的陽光,包容萬物卻勢不可擋,頓時沖散了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
太子正殿,春日的光色為太子宮裏的景象染上了淡淡的紫色,在這淡紫的霧霭中,宮殿重疊的宮脊飛檐,都蒙上了一層憂郁的霧。深宮寂寂,最近太子宮中氣氛不正常,所有宮人心頭都仿佛被什麽東西壓的喘不過氣來。
燕葉多日沒見嬌妻,脾氣暴躁如雷,奏折更是批得冷酷無情。
“主子,這封對薛大人侄子的彈劾是不是?”迦蘭在一旁示意道,薛大人是被斬斷手的薛才人的父親,雖然品級不高,卻是世代為官,在朝中也算有個一席之地。這次薛大人的侄子貪污受賄,目無章法被彈劾,迦蘭看着一旁不言語的主子,試探道:“從輕發落?”
“嗯,發配邊疆。”燕葉冷淡的聲音傳來。
“是!”
迦蘭又道:“主子,那這個楊大人的……”
迦蘭的話沒說完,燕葉冷冷的打斷:“抄家!”
“李大人的?”
“男子發配,女子充軍!”
迦蘭倒吸口涼氣,這幾天主子不正常,朝廷裏的人也跟着到大黴,不過誰讓他們做事目無王法,以下犯上,心懷不軌!活該!
殿外,夏公公春風得意的宮道上從走過,眼睛輕飄飄一掃周圍忙碌的人群。
“夏公公好。”小太監們連忙過來彎腰行禮。
“公公好。”宮女趕緊過來請安。
“夏公公身體安好。”
“公公好久沒來,今個怎麽來了,喝杯茶潤潤嗓子。”宮人連忙殷勤的遞過來。
“好好!好!都很好,哈哈,雜家來有要事,等以後再喝茶。”夏公公笑道,他是瑞帝身邊的紅人,地位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別人見了他都要點頭哈腰,讨好谄媚,只有一個地方的人除外。
“給太子殿下請安,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夏公公進來正殿,連忙給主座上一身冰冷的人請安。
燕葉半倚在榻上,閉目養神,聽見有人請安,愛答不理的應了一聲。
“有事?”迦蘭站在燕葉身後替主子問道。
夏公公滿面笑容的起身,東宮這種問話方式他早已習慣,只見夏公公熟門熟路的上前走幾步,臉上笑得褶子都皺到一塊了,跟朵花似的:“殿下,皇上差老奴來請殿下去太和殿。”
“不去!”燕葉幹脆道。
“這……”夏公公臉上鮮豔的表情頹然枯萎,皺起眉頭,為難的看着燕葉:“殿下,您這不是讓老奴犯難嗎?這……”
“你要是覺得不好回禀皇上,可以找個理由塞搪一下,就過去了。”迦蘭在一旁打趣安慰道。
夏公公白了他一眼,胡鬧!
“行了,就說本宮今天腿不方便,閉門謝客。”燕葉不耐煩的揮揮手。
“主子!”
“殿下!”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相互看不順眼的搶話道:“您可千萬別拿自己的身子開完笑!”
兩人整齊洪亮的聲音驚得燕葉猛地從主位上坐起來,燕葉怒吼道:“你們有完沒完!”被打擾了清靜,脾氣當然不好。
迦蘭和夏公公同時吓的把頭一縮,沉默而立。
這時,外面傳來慌張的叫喊聲:“殿下……殿下……”
“又怎麽了?”燕葉怒喝道。
小太監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勇敢的擡起頭,幾乎是歇斯底裏的喊出來:“殿下,太子妃娘娘和衆妃在庭院裏,撕扯着打起來了!”
“啊……”衆人嘩然!
燕葉瞬間從榻上站起來,急聲問道:“太子妃現在怎麽樣?”
小太監擦擦汗,:“太子妃娘娘好好的,不過其他娘娘的情況就不太妙了。”
小太監擡擡頭,看着燕葉面無表情,低下頭繼續如實彙報:“太子妃娘娘把其他娘娘都攔在寝宮前的院子裏,說這些娘娘打擾了她的雅興,還壞了她的興致,誰也不許走!并且把梅娘娘打趴在地上,梅娘娘流了好多血,周圍一幹娘娘都吓得不得了,還是最後湖兒姐姐說這事鬧大了,要請殿下來收場,才喚奴才過來通報的。”小太監一口氣說完,拿袖子擦擦腦門子的汗,這都是什麽事呀!
迦蘭掩飾的咳嗽一聲,偷偷瞥了一眼,只見燕葉表情稍微松緩,又随即沉聲道:“這成何體統,帶路,孤親自去問罪!”
于是,好久沒見愛妻,身心痛苦不已、快要患相思病的太子殿下,終于在今天找到了一個合适的探望太子妃的機會和理由!
如同深海中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燕葉終于繃不住,臉上幾乎是挂着狂喜的表情!甩袍揚袖邁三步并作兩步,飛奔着往太子妃寝殿的方向絕塵而去!
人去樓空,夏公公一臉呆滞的望着空蕩蕩的殿內,懷疑剛剛發生的事情是在做夢。
太子妃把梅妃娘娘打了,還恐吓威脅其他妃嫔,這估計是大燕國建國以來至今第一次發生這種後宮高級妃嫔鬥毆事件吧,聽了這個消息,夏公公覺得自己在深宮幾十年真是白活了。
路上,燕葉大步流星疾馳飛奔,迦蘭緊随其後,看着自己的主子如此心急,迦蘭也恨不得現在就見到太子妃。
“迦蘭,兮兒會不會有事。”燕葉有些不太确定的問道。
“絕對不會!”迦蘭非常肯定,若真有事,早有手下向他彙報了。當初主子給太子妃安排了一個暗衛,太子妃的安全不成問題。
“對了,出了這麽大的事,為什麽十三沒來彙報?”燕葉忽問道。十三就是曦兮身邊的暗衛,平日一直守護在曦兮的寝殿外,曦兮的日常作息都由他來彙報。
迦蘭剛要答話,前面燕葉突然住口,忽然停住了前行的腳步。
迦蘭一探頭,看到眼前的場景,也猛地剎住腳步,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