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嘗過,酸的。”
這句話抛出,沉魚谷的衆弟子皆鄙夷怒罵,一副要與沈碧再次“讨教”的模樣。
相反,連淵卻依舊似事不關己的站在人群中,在聽到沈碧的那句話時,只眉間微不可見的輕輕挑起,便再無其他。
眼見着沉香就要再次抽出鞭子,李牧急忙将沈碧拉在身後,一副無賴樣:“诶,怎麽了這是,沉魚谷一個大門大派,跟人街上說個葡萄都要動手打人啊?”
“呸!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沒教養的臭丫頭!”沉香說罷揚鞭就要像李牧與沈碧招呼過去。
可這一次,她的長鞭剛剛揚起,便被身後的人攥在了手心。
沉香一愣,忙回過頭去看。
就連不欲理會沉香,欲拉住李牧離開的沈碧也停下了腳步,因為握住長鞭的人正是連淵!
“放手!”率先驚呼出聲的人竟是沉秋,她忙拉開連淵那已然道道血痕的手緊張的放在掌心打量,急道:“你不會武功,阿香的鞭子還有倒刺,如果她當真剛剛沒收住手,你這手怕是要廢了!”
“無妨。”連淵的目光溫和的落在沉秋的身上,仿佛手上的傷當真無關痛癢一般淡然笑道:“她也是無心的,算了吧,別饒了你逛廟會的興致。”
“好。”沉秋似心思都在要盡早找個藥鋪處理他的傷口上,忙道:“我們走吧。”
沈碧聞言眼底再度恢複一片冰冷,她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李牧見她離開急忙追了上去,跑了兩步卻似想到了什麽一般停下腳步對着前面的沈碧高呼道:“莫要跟他們計較,沉魚谷表演的銀子這麽多,想吃什麽盡管說,今兒個我請客!”
“你?!”
沈碧未答,身後的沉香卻是再次被點燃了怒氣,李牧見好就收,急忙拉上傻站在一邊的齊楚楚逃也似的向沈碧離開的方向跑去。
沉香正欲去追,卻被身後的人冷聲制止:“夠了,還嫌不夠丢人?”
沉香的腳步果然頓住,她回過身懊惱的行了禮:“對不起,師姐,我……”
“玩也玩夠了,你們早些回去吧。”沉秋說罷目光冷冷的掃過她,邀連淵一同走入依舊往來接踵的人群中。
……
沈碧一路漫無目的的向前走着,看來表情并無什麽不妥,反到是跟在兩人身邊的李牧和齊楚楚始終不安的偷偷看向她,一副想開口卻不知如何勸的模樣。
“你、你沒事吧?诶……你別生氣,你等下次,我給她下一個月的瀉藥!讓她一個月都出不了茅房!”
李牧走到她身邊氣勢洶洶的勸道,可話罷,卻見沈碧如什麽都沒聽到一般依舊沒有說話。
見路過一家街邊的首飾攤位,李牧急忙拉住她問道:“這個镯子怎麽樣?喜不喜歡?喜歡的話我買給你。”
沈碧停下腳步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滿攤的首飾,小販也急忙堆滿笑意的挨個介紹着。
可她卻幽幽想起那時李牧送她那個木簪後,那人三兩次讨要,最後幹脆仗着武功高低和他的不要臉換了去,便再不肯換回。
事到如今,他戴慣了的那枚白玉簪如今還在她的發間。即便被他搶了李牧的那枚木簪,她也依舊是有很多簪子的,可她怎麽就偏偏一直戴着他的這個。
是為了随時換回李牧的那簪子,想來也并不是。
直到李牧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恍惚的回過神來,笑道:“不用了。”
她本欲離開,卻忽然發現小攤旁不遠處竟有一家面具攤。
她展顏笑道:“我想要那個。”
李牧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為難的說:“你是想替我省錢麽?也是不必了……”
可誰知一旁的齊楚楚卻歡天喜地的跑了過去,看着那琳琅滿目的面具樣式欣喜道:“臭小子,你可要一碗水端平了!也要送我一個啊!”
沈碧笑着走過去,看着滿目新奇将面具一個個摘下比對的齊楚楚,轉而對李牧笑道:“你要不要也挑一個?”
李牧看着這兩個沉浸在面糊攤的女人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怎麽一個兩個都這樣,不過是面具就開心成這樣……果然女人的心思最難猜。
“愣着幹什麽呢?你不會是想賴賬吧?”齊楚楚見他不動,轉頭挑眉問道。
他聞言看了看身後向廟中湧去的人海,覺得這個沒什麽人在的攤位也不錯,急忙快步跑近煞有其事的認真試戴挑選了起來。
“你看這個怎麽樣?”齊楚楚摘下一個面具欣喜的問身側的沈碧:“要不我就要這個吧?”
沈碧轉眸去看,似被她喜悅的情緒感染,笑着點了點頭。
齊楚楚聞言信息,忙轉頭去尋在物架另一側的李牧。
沈碧看着齊楚楚離開的背影,那副欣喜的模樣恐怕連齊楚楚本人也并未察覺,或許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最初總是旁觀者清,她不禁想起那時沁娘和連沉叔叔都曾問自己的問題,可曾對連淵存有其他心思。
如果時至今日,她再次被人問起,恐怕再也無法坦然的回答沒有了。
沈碧收回思緒,瞧着面前懸挂的一張面具倒是不錯,便擡手将那面具摘了下戴上。
可一擡頭,卻見那摘下面具後的空擋內竟露出了另一張面具。
沈碧一怔,因為那面具并非挂在物架上,而是戴在一人的臉上。在方寸的面具空位間,倒是令沈碧着實吓了一跳。
“你是故意躲在這吓我的?”她随即笑道:“不過你這面具倒是不錯。”
她說着,便伸出手越過物架将那人的面具摘下。
她的手卻忽然頓住,面具下的笑意也僵在唇邊。因為那面具背後并不是她以為的李牧,而正是她此刻最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連淵。
她急忙将手中的面具丢下,頭也不回的轉身便要走。
可她剛行兩步,那人卻已轉過物架擋在她面前。
“這麽着急走?”
沈碧低着頭沒接話,推開他便快步跑開了。
“诶,還沒給錢呢!”那小攤商販忙喊道,他話音未落,那白衣男子便丢了一定碎銀過來,他手忙腳亂的接過,擡頭時那抹白衣竟也已消失不見。
在一旁争辯着誰的面具比較好看的李牧與齊楚楚兩人這才擡起頭環顧四周,發現同行之人竟已不知去向了。
沈碧一路推開人群轉進深巷,卻忽然頓住腳步。
她憑什麽要躲啊?
想到這她惱火的轉身打算原路返回,可剛剛轉過身竟險些撞在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人身上。待看清來人是誰,她剛剛的理直氣壯全部被打回了原形。
“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見到我就跑?”
“誰做了虧心事?”沈碧忙定了定神,想自他身側離開:“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怎麽沒事,有事。”可他卻反而擋住了她的去路:“酸的?”
沈碧動作一僵,在他的迫近之下下意識的向後退去。
“怎麽和你那位夫妻相走散了?”
“你?!”沈碧一愣:“聽到……”
“不過……真的是酸的?”他眼看着她退到牆角,更加肆無忌憚的傾身靠近将她桎梏在牆壁與身體之間,他的指腹劃過她面具的下沿,輕輕将它掀起:“要不……你再嘗嘗?”
“呸。”沈碧說罷便要拔劍。
它忙将她拔出的劍重新按回劍鞘,忙放軟了語氣:“別動不動就拔劍,也別不說話啊,你要是生氣大不了……大不了你咬我啊。”
他說着煞有其事的将手臂伸到她面前,見她竟當真張口便要咬下來,他急忙收回手臂:“要你咬你還真咬?你……”
他話還沒說完,她一把拉過他的手臂張口便咬了下來。
若說疼不疼沈碧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聽到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的聲音和驚訝的口吻:“你還真下得了口。”
沈碧聽了也不停口,他雖然口裏嚷着疼,動作卻為躲半分,到了最後,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可解氣了?”
他的指尖在她的發間,溫柔的帶着一絲奇異的軟癢。
她僵住了動作,這才發現自己竟做出了這樣幼稚可笑的事情,急忙推開他的手臂,胡亂的擦了擦嘴角。
“不氣了?”連淵低頭湊近看她:“現在我可以咬回去了?”
沈碧一愣,這人還想報仇?!
“我這個人……可是睚眦必報的。”
他說罷,一手擡起她的面具一手固定在她的腰間,不待她反應便附身吻了下去。
他的面孔依舊帶着不羁的笑意,卻在小巷昏黃的燈火下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竟讓她的心沒來由的漏跳了半拍。
可就在他的唇即将觸及她的,她慌忙擡起手擋在了唇邊。
他的唇只觸及她的掌心,短暫的遲疑後,他垂眸看着那雙近在咫尺那如受驚小鹿的眼睛,竟壞心的再次彎了眼角,舌尖在她手心轉了一圈。
“你?!”沈碧面色通紅的一把将他推開,怒道:“好狗不擋路,讓開。”
“剛剛咬人的時候不是挺兇的?怎麽如今倒說上了我?”
沈碧不理,惱火的再次推開她。
那人這才無奈的再次拉住她的手,依舊擋在沈碧的身前:“汪汪。”
“……”她扯下面具惱火的望向他:“連淵,你能不能要點臉?!”
“不能。”他聳了聳肩,方笑道:“這就吃醋了?”
“誰說的。”她攥緊手中的面具,低着頭想再次繞過他:“我還要去找李牧,沒事我走……”
“有十三個人。”
“什麽?”沈碧腳步一頓,回過頭詫異的看向他。
“沉魚谷,十七年前收下的男弟子,共有十三人。”
“你是說……”她抱緊懷中的面具,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你說我出賣色相幫你,你還這般冷漠……我可該好好想想該要怎樣的補償。”
沈碧推開他,內心雖然一陣動搖卻還是強辯道:“那也是你自己樂意去撩撥人家的,關我什麽事。”
說罷,她也不待他再說什麽,徑直快步離開。
回到面具攤的時候,沈碧遠遠的便看到站在攤邊的李牧與齊楚楚,而兩人的身邊,還多了一個……沉秋。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我的姑奶奶,那個什麽連淵,我們真的沒看到啊。”李牧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一直跟你們在一起的那女子呢?”沉秋明顯不相信他的這幅說辭,面色緊繃的問道。
“我們走散了,現在也在找她啊。”
“既然如此,你們等你們要找的人,我等我要找的人。”沉秋轉過身,神色冷淡的不欲繼續這個話題。可她剛剛轉過身,便看到了正緩步走近的沈碧。
“你終于回來了!”李牧也瞧見了沈碧,急忙迎了上去:“你去哪了?”
“哦,我剛剛去那邊逛了逛。”沈碧随意想身後指了指說道。
“既然你回來了,咱們現在就走吧。”李牧說着掏出錢袋付錢:“老板,三個面具結賬。”
“好嘞。”老板結果銀子将找回的銅板還給他:“兩個面具的錢。”
“怎麽是兩個?”李牧看着手中的銅錢皺眉問道。
“哦,這位小姐面具的錢,剛剛那……”
“我已經付過了。”沈碧猜到了老板要說什麽,急忙搶話說道:“好了,咱們走吧。”
“等一下。”沉秋卻攔住了三人的去路:“你有沒有看到連淵。”
“連淵?”沈碧停下腳步奇道:“剛剛你們不是一起離開的,怎麽現在反倒是來問我了?”
她說這些并沒有想聽沉秋的任何回答,說罷便拉上李牧齊楚楚一同離開。
三人剛走出不遠,便看到連淵拎着一袋東西笑嘻嘻的自遠處走來。
沈碧未作停留,反而拉着兩人加快了腳步。
李牧卻疑惑的回過頭看向子身邊走過的那道身影,見他走到沉秋身邊站定,将手中的那袋東西交給沉秋笑着解釋着:“剛剛看到這個,我記得你說過沉魚谷附近都沒有賣這些的,所以就去買了來。”
沉秋似是松了口氣,忙笑着說沒事,卻又将目光轉向沈碧:“姑娘請留步。”
她見沈碧停下腳步,又複說道:“今日之事是沉香太過冒失了,我替她向你道歉。連公子是我的恩人,你又是連公子的妹妹,我們自是應該以禮相待的。”
“不必了。”沈碧擺了擺手,也不等她說什麽便繼續舉步離開。
李牧跟在沈碧身後,連連回過頭看向身後的那一雙人,撓了撓腦袋奇道:“诶,我怎麽覺得這只狐貍好像格外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