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大紅宮綢鴛鴦錦被,一封雪白的素箋靜靜的壓在床上。
燕葉顫着雙手,幾次将它從床上拿起,眼睛如野獸般盯着它,慢慢打開。
清麗娟秀的小楷字如其人,帶着些靈動和活潑映入眼簾……
尊敬的大燕國崇高無上的太子殿下,請允許我這麽稱呼。
首先,請放平心态,然後,請微笑着往下看。
對于這次的失蹤,我想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麽在這麽嚴密的環境下我竟然能逃走,當然,我可以想象的出您現在雙手緊攥把紙揉皺的樣子。
燕葉下意識将手一松,又将眸子緊緊鎖定在雪白素箋上……
對于我這次順利的逃跑,首先,我想感謝一個人,那就是您的堂兄,我那從小玩到大的哥們……唐楓。
是不是很驚訝,說實話,你真的很有城府而且睿智沉穩,但是,從小生長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皇宮的你,也真的不了解我們江湖兒女的義氣和熱血。
唐門公子唐楓,是我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我們在我周歲宴席上初次認識,并從此結下深厚友誼。你第一次到唐門聽說是在唐楓七歲的時候,那一年恰恰我在百花谷裏學藝,幸虧當時沒去唐門,沒碰上你,不然現如今的我人格就沒有那麽正常了。
其實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呵呵,我只是在檢讨自己而已,若是當時早闖蕩幾年江湖,我的心裏素質可能就比現在強,逃跑的幾率就更大了。
不要怪唐楓,想當年我跟他當年一起出去做師門任務,他泡妞我把風,他吃肉我喝粥,……然後回去之後統統把這些事偷偷告訴外公和大伯,他被罰跪在門口半夜,還是我當着他的面求大伯放他一馬。從此我們結下深厚友誼!
你想,他跟我的這種關系,肯定比和你這個見面不多還遠在朝廷的堂弟親多了。
唐思雨姨姨我沒見過,小時候她就嫁給當今皇帝了,但是這不代表我沒聽說過。所以早一開始,我就知道你跟唐門的關系。
但是江湖和朝廷一向互不幹涉,我也拿不準你是否跟唐門的人有來往。對此我深思熟慮了半天,終是沒有對你進行試探。
真正确定你跟唐門有來往,是在知道白被你喂了情絲之後。那天我故意問你跟唐門什麽關系,你不答話,我心中便更确定了,燕葉,你這個人有個特點,越是在乎的事物,越是沉默慎言。
唐門的家主都很頑固,因為唐姨姨是病死在宮裏的原因,所以那些老一輩的門主一直都對皇宮都不是很看的順。
我就猜想,唐門裏跟你關系好,又肯給你秘藥“情絲”的,非下一代門主,我的好哥們唐楓莫屬,自從推測出這個結論之後,我就一直暗暗等待時機。
在宮廷漫長的等待裏,說實話,有幾次差點就因為感動你為我的付出,想放棄出宮這個念頭,但是命中注定,我跟你沒有緣分。
懷孕,流産,冷落,無情,在之前短短的一個月裏,我經歷了這麽多,又感受了這麽多。我現在對你沒有仇恨,反而感謝之前的經歷讓我徹底認清了你,并且更加堅定了我出宮的信念! ̄
太和殿上,不否認你的舉動讓我很感激,但你眼裏的執著與瘋狂,卻讓我産生強烈的危機,女人的第六感總是很準,就像當時第一次見你就想躲着你一樣,太和殿上,你那濃烈的占有欲的眼神,下意識讓我想逃避。
外公的到來,給我了一次精神的助力,可是我當時暈倒了,但在不久便醒來,裝昏迷這麽久,只為等一個合适的出宮的契機!
終于,老天爺這次眷顧了我,當我正絞盡腦汁想怎麽逃出去跟外公見面的時候,驚喜的發現你竟然把唐楓召入宮,後面的事你也知道了,瑞帝把你調走,唐楓趁機帶我逃出宮,外公早早在京城門外接應我們,現在的我們,正在回蘇州的路上。快快樂樂的說着話吃着美食,等待着幾天後與江湖兄妹們的重逢!
不用覺得能追上我們,因為在你走了之後,我們就走了。千裏駒的路程是日行千裏,夜行百裏,你就算追也是徒勞。
對了,這封信也是在幾天前無聊的時候寫來的,當然,除了最後的結局幾段。
不多說了,小爺我要趕路了。
最後,祝我們後會無期,永不相見!
紫色的流蘇不停的在床上搖擺,木制的地板在昏黃的燈光下,仿佛蒙了一層塵土。
燕葉眼睛血紅,如受傷的猛獸般,冷冷而又怒氣的盯着眼前這張紙,刀子般的眼神往下看去,素白的小箋底下,還非常微小的寫了一行字。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這張紙塗了迷睡藥,聞到的人在一盞茶之後必睡,由于沒有危險致命性,所以就懶得研究解藥,呵呵,偉大的太子殿下,祝你晚安!
燕葉緊握着紙,眼前似看到曦兮那笑的甜蜜不懷好意的臉,恨不得立刻抓住她揍一頓。
卻在下一刻,意識一模糊,身子輕飄飄的,燕葉閉上眼倒下。
京城門外,一輛精致寬敞的馬車飛速而又穩定的行駛着。
突然,對面來了一個人,擋在路邊。馬車立刻停下,除了馬蹄,沒有一絲聲音。
一個肌膚如玉,水眸明媚,笑意盈盈的女子聘婷而立,身穿一身潇湘雲水寒煙紗衣長裙,懶散又随意。
女子朝車廂微一伸手,袖子滑下,露出裏面潔白纖細的皓腕,帶着特有的婉約與動人。
玉手捏住車廂門,輕輕一旋轉,車廂門應聲而開。
女子彎腰上車。剛進到車廂裏,就淡定從容、熟門熟路的倚在靠車廂一角的榻上,順手拿起一個蘋果。黑色如墨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下來,襯着車廂內雅致而又高貴的裝飾,渾身上下帶着一種清渺靈動的寫意。
“娘娘,你竟然沒事!”一直呆坐的湖兒看到車廂內突然出現的人,一臉吃驚,緊接着又開始眼淚汪汪:“嗚嗚……奴婢想死你了,你不知道奴婢有多害怕,嗚嗚嗚嗚……”
“哦哦,不哭不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倒是你受苦了。”曦兮連忙将湖兒攬上來,一把抱住她安慰道。
“娘娘……”
“叫我小姐!”清脆不容置疑的聲音。
湖兒立馬改口,委屈的朝身邊人道:“小姐,太子威脅奴婢,要奴婢暗中監視你,以後還要每天彙報你的行蹤,還拿奴婢的妹妹來威脅奴婢,嗚嗚……”
“你妹妹,歡歌?”
“咦?小姐怎麽知道?”湖兒驚訝的擡頭看着眼前比往常愈發明豔動人的女子,一時間有些緩不過神。
“一切都在你小姐我的掌控之中,有什麽是不知道的。”曦兮不在意的道,一邊啃起了清脆可口的蘋果。
“小姐,之前聽人說你出宮了,奴婢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呀!”湖兒一愣,突然又驚喜道。
“很早就出宮了,之前一直在外公他們的馬車裏,被他們扯着問東問西。這不快睡覺了才被放回到這匹馬車上。”曦兮一臉苦兮兮的,眼神和聲音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清脆的啃蘋果聲在車廂內響起,曦兮突然淡淡道:“對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歡歌快要痊愈了,過不了幾天就會送到我身邊來,到時候你姐妹倆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小姐……”湖兒的眼裏頓時充滿了淚水。
“舉手之勞,小事而已,不過要想跟正常人一樣說話,還需要調理一段時間。”曦兮揮揮手,随意道。
“不是說……”湖兒疑惑。
“說歡歌就算治好了,也不能說話是吧,編來騙燕葉的,好了,別再提了,我現在不想回憶以前的事。”曦兮突然不耐煩的一皺眉,揮手道。
湖兒識趣的閉嘴,老實的坐在一邊看着自家小姐,心裏眼裏都充滿着高興和感激。
另一輛馬車上。
林卿然一臉笑意:“兮兒那活潑調皮的性子還是沒變啊。”
唐楓文雅的臉上難得出現一臉壞笑,眼光促狹道:“是沒變啊,卿然可要有好福氣喽……”
“咳咳,說什麽呢!”林卿然臉色微紅,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殷老,道:“什麽事都沒定,胡說什麽,我看是你心裏開始萌動了吧!”
唐楓搖了搖折扇,口氣有些遺憾,微微笑道:“我是有這個意思,可是君子不奪人所好啊!”
殷老閉目養神的眼緩緩睜開,微笑着看着眼前兩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
卿然和唐楓瞬間住口,正襟危坐。
殷老微微一笑:“天快亮了,你們去看看兮兒怎麽樣,我出去辦點事。”
兩個年輕人如同被說到心事一樣,臉火燒一般紅了起來。坐立不安。
殷老剛走。
“我去看看兮兒那裏缺了什麽,唐兄,你看着馬車,我去去就回。”一道綠色的身影倏地從車廂內消失。
“我跟你去,你腦子有點不太好使。我不放心。”另一道白灰相間的身影不甘示弱的沖了出去。
車夫:……
另一方,精致高貴的馬車內。
“小姐,你看我穿什麽顏色的好看?”湖兒剛醒來,睡眼惺忪卻一臉歡喜的拿着幾件裙子擺弄來擺弄去。
曦兮披上雪色帶流蘇的披肩,懶洋洋的躺在車廂裏,一臉笑意沉浸回憶在昨晚與林卿然等人的談話裏,感嘆道:“大家還是都沒變啊!”
“小姐,那位綠衣服的林師兄人怎麽樣?”湖兒只對那個接自己出宮的人有印象。于是感興趣的問道。
簾角微微一動,随即恢複平靜。
兮兒想了想,随即沖湖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