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通報的聲音:“啓禀太子殿下,皇上急召。”
燕葉不耐煩的瞟了一眼門外,那聲音的主人頓時驚若寒蟬。
“讓他來見我!”不怒自威的聲音淡淡響起。
宮人心裏暗暗叫苦,怎麽偏偏差他來做這個苦差事,真是倒黴,宮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開口:“可是……”
不待他說完,燕葉那冰鋒般的眼神淩厲的掃視過來,那宮人頓時不再吱聲。
迦蘭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幾日主子日夜照顧太子妃,衣不解帶,日漸憔悴,不說外界的輿論壓力有多大,就是主子本身,也經不住這麽熬呀!
“主子,皇上召見您應當去。”迦蘭勸着,心裏卻是想着,去了瑞帝那還能招待杯茶,就當是勞累了這麽多天歇一歇,主子現在的狀态很疲憊。
燕葉沒有說話,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即使他再不想去,但是皇命難為,況且從小在君權至上的燕國長大的他,的确很難做出違逆父命和皇命的事。
“唐少主到。”外面又響起通報聲。
燕葉和迦蘭立馬起身,唐楓從門外走了進來,邊走邊問道:“情況怎麽樣?”
“一切都正常,所有的恢複情況都按照你說的模式在進行。”燕葉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曦兮,把她最近的作息活動情況細細的跟唐楓說了一遍。
唐楓看着燕葉的臉,突然打斷道:“你幾天沒睡覺了?”
“什麽?”燕葉從還未從剛才的話題裏出來,茫然問道。
“太子妃恢複的很好,你的身體狀況倒是有些不容樂觀。”唐楓盯着燕葉的臉色,神色有些複雜:“因為她?”
燕葉靜了一會,突然又道:“先說正事,兮兒……”
“放心,你的兮兒恢複的很好。”唐楓有些無奈的重複道。
“那什麽時候才能真正醒來?”燕葉急切的看着唐楓,深邃的眼神裏有着無邊無際的焦慮和關心。
“這個到時候自然會醒。”唐楓微微一笑,突然指着門外有些好奇道:“外面那個宮人怎麽一直跪在那?是來傳話的嗎?”
這時,大家的注意又放到瑞帝派來的通傳太監身上,燕葉的臉頓時冷下來,複又坐回床邊,仔細的照看着床上的人。
唐楓聽迦蘭說是瑞帝派來的人,奇道:“原來是皇上召見,那你為什麽不去?”
迦蘭苦着臉,看着自家主子執着的背影:“還不是關心太子妃,擔心離開之後,太子妃會出現什麽閃失。”迦蘭心裏一嘆,自從上次太子妃流産之後,主子一直對此事感到自責,後悔自己當時沒照看好太子妃,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說實話他當時聽到孩子沒了,也深感可惜。如今太子妃在養病中,主子自然是想把之前的失誤彌補,所以分外上心,對太子妃的一切都親力親為,生怕有什麽閃失,他身為主子的貼身侍衛,自然很明白主子的意思。
唐楓看着衆人的臉色,聰明如他自然也明白其中深意,于是語重心長對燕葉說:“就算再想照顧太子妃,也要先去見你父皇吧!之前不去是害怕離開之後那些宮人們照顧不好太子妃,現在我來了,你該放心離去了吧!難道你還不放心我?”
燕葉不答話,只是眷戀而又深情的望着曦兮,之前的過失,如今他想用一切去彌補。
室內靜悄悄的,唐楓透過那一點點朦胧的燈火看過去,床邊高大黑色的背影顯得極其專注。
“看好她!”突然,燕葉“唰”的起身,衣服随着動作發出簌簌的聲音,俊美英氣的臉上覆着冰冷的寒霜,轉身大步向大殿門口走去,既然找他談,那他們父子倆就好好談談!
迦蘭緊追自己的主上而去:“唐少主,麻煩了!”
一路淡淡略過,盡是一片淺綠盎然,剛發芽的柳枝在窗外随着風蕩來蕩去,薄薄的春色,昭示着寒冬已過。
肅穆莊嚴的太和殿,雖然燒着地暖,但卻解決不了大殿上空凝結的那一層冰寒。
燕葉和瑞帝僵持的站在雙方對面,同樣冷峻凝重的臉上帶着互不相讓的霸氣。
殿裏靜悄悄的,宮人們知趣的躲到殿門外,一個個縮起頭大氣也不敢喘,生怕一個不小心讓那對争吵的父子連累到自己。
瑞帝首先軟了語氣,看着這個自己從小寄予衆望的兒子,語氣有些激動道:“她是禍水!自從她進宮,這大燕國的皇宮出了多少事?我真後悔當初答應了你的請求讓她進宮。”
“她一定要留下!”燕葉冷聲道,聲音低低的流淌在靜悄悄的大殿裏:“我當初答應過要她陪在我身邊一輩子,其他的誓言已經被打破,如今只剩下這個諾言還可以實現,我不想對自己失望。”
“可是你若是不上朝,她就是禍水!就是你不上朝的原因!你怎麽跟百官解釋,怎麽跟天下黎民解釋,怎麽跟你母後解釋!”瑞帝極力讓自己放平心态,緩口氣,道:“你別忘了,雖然你是丈夫,但你也是大燕國的太子!”
“我從未否認過。”燕葉緩緩道,黝黑的眸子執着而又狂妄的盯着瑞帝:“懷裏的女人,腳下的土地,我一樣都不能失去!”
瑞帝深深的凝視着燕葉,仿若在看從前的自己,曾幾何時,那個傲氣狂妄的他也有過那樣的誓言,只是心愛的女人終是沒能陪伴自己共享江山。
出于父愛的自私,瑞帝不想讓兒子步自己的後塵。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圈淡淡紅了一圈又很快褪去:“你想聽我和你母後的故事嗎?”
日薄西山,倦鳥知還,瑞帝為兩人沏好茶,淡淡的碧螺春旋轉着在白色的瓷盞中慢慢沉蕩至底,徐徐升起的袅袅霧氣,帶着茶香,将人卷進那未曾知的舊書歷史中。
燕葉從太和殿出來時,已近傍晚,月亮似是被籠罩着一層紗,朦胧的月光傾灑在半昏半暗的地面上,越發顯得神秘莫測。
燕葉一路急匆匆的趕回東宮,一路沉默不語。
迦蘭跟在身後目光是不是投在主子身上,自從出了太和殿,殿下就一直這樣寡言冷淡,皇上到底跟主子說了什麽?
燕葉大步流星飛快的走着,黑色的長袍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發出它白日被隐藏的光,金色的鳳凰紋流光溢彩,在靜谧的夜幕下,袖袍翩飛好似一只高貴的鳳凰迎着夜風翩翩起舞。
他不知道,父皇和母後竟有這樣一段故事,怪不得當初他提出想要娶兮兒的時候,父皇聽說其外祖父是江湖人士時是那般神色,一直知道父皇與唐門不相往來,原來就有這麽深的淵源和芥蒂。
燕葉雖然在快步走動,但大腦卻一直很冷靜的思考着,母後是江湖人士,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父皇在娶她的時候曾給她安排過另一個身份。而唐門大小姐嫁入皇宮的事情,江湖人士知道的也很少,父皇說,除了唐門本家之外,知道此事的人裏其中一個就是兮兒的外公。
想到這,燕葉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皺着眉凝神片刻,燕葉猛然驚醒!臉色前所未有的嚴峻,長袖一揮,将輕功駕馭到極致,竟發狂般往回去的路飛奔而去!
黑色的袍子如同夜枭一般,從深黑的暮色滑過,帶着雷霆之勢,衣服被風吹的鼓動起來,耳邊的風呼呼從耳邊吹過,燕葉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有沖天破月之勢,猛然從太液池用力射出,半空中,一道修長健美的身影在群星璀璨的天空下劃出一道完美而極致的弧度,瞬間落在太液湖對岸。
燕葉繼續幾個起落間消失在迦蘭的視線裏。
迦蘭納悶的看着自己主子那迅速消失的背影,現在他剛剛趕到太液湖邊,他可不敢一個飛躍就躍到湖對岸,迦蘭摸摸鼻子,任命的沿着太液湖,加快速度朝自己主子的方向追去。
主子方才的失常,讓他感覺到了不對勁,若說有什麽事能讓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變色的主子發慌的話,一定非太子妃莫屬!
燕葉趕到寝宮,一把推開緊緊閉合的宮殿門。
“吱嘎……”沉重厚實的殿門被大力推開,帶起一陣風,将室內的流蘇,絲縧,窗簾等輕薄絲質品吹動起來。
重重疊疊的精致輕薄的帳幔被風一吹,蕩起層層漣漪,将室內的景色殘片展露在眼前。
燕葉沉重的靴子踏進殿內,環視四周,宮人們依舊秩序井然的在寝宮裏,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自己的事情,桌上的茶是剛沏的,還冒着熱氣,紫色流蘇層層蕩漾,挂在雕花楠木的床帳子上。
燕葉心裏松了一口氣,輕輕走進去,宮人們見到紛紛跪下行禮,燕葉一概無視的走近屏風旁。
“唐少主呢?”燕葉端起杯子的茶,便走到床邊,邊問向一旁的宮女。
燕葉走上前,溫柔的眼光望着床,好像這樣就能看到床上的人一樣。微微一笑,溫聲道:“兮兒,該起床喝藥了。”
伸手一把掀起垂落到床沿的帳幔,一縷淡淡的屬于曦兮的馨香散發開來,掃了一眼床上,燕葉的眼神頓時變得難以置信!
精致的雕花楠木大床上,僅剩下一床淩亂的紅色鴛鴦被……空無一人!
“哐啷……”茶盞應聲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