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陰謀陽謀見招拆

第四十九章陰謀陽謀見招拆

腕上的疼痛,讓巫鹹的替身有一會兒的清醒,但也只是一會兒,他的思緒已經不怎麽清晰,既沒有去奇怪怎麽突然出現一個女子,也并沒有意識到面具已然被人揭去,而只是一股腦想着親近美人。見鳳君一襲紅衣遠去,他虛浮的腳也邁了出去。

組此酒局的大鴻胪笑咪嘻嘻地攔住他:“巫老弟,來來來,繼續。”

巫鹹的替身晃了晃身子,一只手搭在大鴻胪肩上,嘴角勾起一抹輕佻的笑:“改日再敘。美人要緊。”

大鴻胪哈哈笑了幾聲,攬過他肩:“老弟,看你是醉了。哪有什麽美人,這裏只有我。”

此時,替身腦中盡是那一身紅衣的美人,大鴻胪說了什麽,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醉醺醺地拉着大鴻胪朝外走,而後往鳳君消失的方向指了指:“紅衣服的……咦?人呢?”

樓中賓客來來往往,但未曾看到那一抹豔麗之色。

替身迷糊了。

大鴻胪順勢又将巫鹹替身帶回了酒桌,塞給他一杯酒:“定是你看錯了,來!繼續繼續!”

“不對。”替身摸了摸脖子,那酥酥麻麻的感覺尚在,鼻下酒的醇香中還帶着幾分奇異的花香,“定是有個美人的。大鴻胪,可是你将人藏起來了?”

大鴻胪擺擺手,笑道:“若有美人,在下藏起來作甚?”

“定是你藏起來了!快說,你将美人藏在哪了?”替身眯起銀灰色眼眸,勾起一抹興味的笑,“不說,那我便自己找。”

這替身确實喝醉了,且醉得不清。他在大鴻胪面前已經沒有半分巫鹹清清冷冷的模樣,舉手投足間,盡是一派風流公子的做派。

大鴻胪看着眼前嚷嚷着“尋美人”的替身,陷入了沉思。他總覺得,這替身暴露得太容易了些。

“你要尋何美人?”就在替身滿屋子尋紅衣美人的時候,房門再次被人推開,一道清淩淩的女聲驀然響了起來。

大鴻胪心下一驚,轉頭就看到長公主擡腳邁了進來。

長公主微服出宮,挽了普通民間女子的發髻,未戴珠釵,顯得極不起眼。若是混在人群,誰也沒法第一時間發現她。

公主身後跟着同樣簡裝的掌事宮女慕萱和兩個護衛。

“公、公主?!”大鴻胪整顆心懸了起來,慌忙見禮。

長公主掃視一圈,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最後将視線落在醉醺醺的假巫鹹身上。

“他是何人?驸馬呢?”長公主綠色眼眸漸漸轉深,端肅秀雅的臉上已經沒了笑意。

大鴻胪額前冒出冷汗,低頭不敢回答。

長公主緩步走至替身面前,目光定在他那件衣裳上。

這件衣裳,長公主比誰都清楚每一個細節。因為,這是她前幾日遣女官送去給巫鹹的衣服。

為何巫鹹的衣裳穿在一個陌生男子身上?長公主神色不定。

替身醉得厲害,并沒有認出眼前之人是長公主。只見他傾身在公主身周嗅了嗅:“不是方才的美人,氣味不對。大鴻胪,你究竟藏了幾個美人在這?”

聽到熟悉的聲音,長公主瞳孔一縮,擡眸緊盯着面前醉醺醺的男子。此人身形身量與巫鹹相差無幾,聲音也是一模一樣,只是比巫鹹少了幾分冷漠。若是不看這張臉,她或許就會将她錯認成巫鹹。

長公主畢竟曾垂簾聽政二十多年,心思細膩敏感,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大鴻胪,你能否給本宮一個好的解釋?”長公主目光驟然一沉,聲音冷了起來。

那替身并沒有察覺到長公主散發的冷意,長臂一攬,将人帶進懷裏,銀灰色眼睛慵懶地眯了眯:“這美人更香。”

長公主臉色驟然陰沉。

兩個護衛察覺到公主臉色不對,立刻上前将人拉開,鉗制住了喝醉的人。

替身現下雖然頭腦不清晰,但隐隐也感覺自己被制住。他不悅地掙了掙,沒有掙脫,随即兩眉倒豎,叱道:“你們是何人?膽敢對吾不敬!我乃東海巫族首領巫鹹,長公主的夫婿!”

長公主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護衛知道,公主不想聽一個醉漢胡言亂語,當即一個手刀将人打暈。

長公主目光一轉,投向大鴻胪。她還政于國主已兩年有餘,積威尚在。這一眼,看得大鴻胪心驚膽顫。

大鴻胪戰戰兢兢拱手一拜:“公主容禀,臣也是一頭霧水。今日吾等宴請驸馬,酒酣之際,錯手碰到了驸馬,揭下了他的面具,這才發現并非是驸馬。臣也很不明白,驸馬為何讓別人扮作自己來赴宴。許是不好推脫,又不喜赴宴,便随意尋了個人應付應付臣等。”

“醉了五六人,大鴻胪卻清醒得緊。”長公主慢條斯理地整理被替身弄皺的衣服,語氣不善,“你與驸馬并不相熟,緣何宴請他?”

“臣、臣就是心血來潮。”大鴻胪心虛應答,說出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敷衍。

長公主冷笑,自是不信大鴻胪這套說辭。

就在這時,她身後的女官慕萱走上前來,附在她耳邊低語:“方才瞧見大祭司和幽篁女君自這裏出去。”

長公主明白了。授意大鴻胪之人,是大祭司。

只是——避居昭華宮五年不出的大祭司怎麽突然要結交巫鹹?是不是又與他那不省心的師妹有關?

念及此,長公主面色越發難看,幽綠色眸底劃過諸多情緒。

另一邊,大祭司拽着鳳君,并沒有回隔壁,而是徑直出了酒樓。

他拉拽的力道很重,走得也很快。

鳳君完全沒想到,他如今這身子骨還能使出這麽大的勁道。

“祗瀾,”鳳君被他拉拽得一個踉跄,險些撞倒他,“你走慢些。”

大祭司聞言,腳下動作一停,轉身穩穩扶住鳳君:“巫鹹以劍術享譽天下,而此人虎口平整,并無硬繭,一看便不是使劍之人。你并不需要去扯這張面皮。”

說話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鳳君手上那張被扯下的面皮上,低沉淡然的聲線裏帶着幾分不愉快。

鳳君順着他的視線看向手中的面具,不以為然:“我倒認為極有必要。若人假臉真,哪怕我們扣下了巫鹹,他們也可用這個替身繼續行事,而我們要揭穿也頗為費勁。但,人假臉也假,就不一樣了,簡單粗暴來就行。而只要他們不想被我們戳穿,那便要不遺餘力來昭華宮把本尊救走,是也不是?”

大祭司不置可否:“但也無需你親自動手。”

大祭司目光郁郁。想到鳳君在那替身脖頸處摸索的場景,他心裏就悶得慌。

“我動手有何不妥嗎?”鳳君不是很明白大祭司的小情緒,将面具舉到身前又看了看。

這張面皮,輕薄清透,觸手生溫。于日光之下,肌理清晰可見,做工極為精細,幾可以假亂真。

鳳君這樣拿着,像是真的拿了一張人的臉皮。細細一想,委實有些驚悚。

“這面具做得真,确實滲人。”鳳君腦中靈光一閃,好像明白了大祭司的意思,随即不在意地甩了甩了手裏的面皮,“本君并非養在溫室裏的小花,見得了這些東西。哪怕手裏是一張真的臉皮,我也不會害怕,你無需替我忌諱。”

大祭司失笑:“……”竟還能如此理解嗎?

鳳君慢條斯理地展開那張面具,在大祭司眼前比劃了比劃:“祗瀾,我突然有個想法。”

大祭司立刻撇過頭去:“拒絕。”

“……”鳳君眨眨眼,“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無非是讓我戴着這面具,扮幾日巫鹹。探探他那邊,究竟有哪些人,想做哪些事。”

大祭司不愧是鳳君肚子裏的蛔蟲,她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幹什麽。

“挺好玩的,不試一下嗎?”鳳君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瞅着大祭司。

“沒必要。”大祭司繼續往前走,走出幾步又折返,将鳳君把玩的那張面具拿了過來,收進了袖子裏,“巫鹹失蹤多日,他們只在私底下尋人,明面上仍是讓替身活動着,讓人看不出什麽異樣。試問,驸馬失蹤,那是何等大事,底下人怎麽敢隐瞞?大婚在即,隐瞞并無好處。除非,此次大婚于他們極為重要,不容有差池。”

“你的意思是,他們在大婚之時有大動作?”

“嗯。”大祭司牽起鳳君,在人流裏穿梭,“我們去會會這個巫鹹。”

自巫鹹被丢在地牢,大祭司從沒提過要去看他。

今日,是頭一次。

陰冷昏暗的地牢裏,壁上燭火搖曳,安靜得只能聽到蠟燭的哔啵聲。

蜉蝣們瑟縮在囚籠裏,屏着呼吸看着大祭司和鳳君漸行漸近。

往日,大祭司來地牢提蜉蝣,都是罩着一身寬大的紫袍,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雙枯瘦的手在衣袍外,給人以陰森可怖之感。而今日,他穿着一身白衣而來。原本戴在頭上的圍帽也已經拿掉,露出了蒼白衰敗的容顏。雖已非昔日之容顏,卻不再讓人感到那麽害怕。

蜉蝣們覺得,大祭司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巫鹹被單獨關在一處囚室裏,整個人被鳳君像捆粽子一樣綁在一把椅子上,全身上下除了腦袋,沒有可以動彈的部位。

大祭司怔愣了片刻,看向鳳君:“你把他綁成這樣?”

鳳君點頭:“此人心思深沉難測,若是自由行動,難保不會想個什麽法子跑了。”

大祭司默了默:“這般怎麽吃飯?”

“讓容杞喂。”

大祭司:“……”他實在難以想象,容杞一口一口喂飯的場景。

巫鹹面色沉靜,聽到開門的動靜,緩緩睜開了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待見到大祭司,他的表情有一剎那的凝滞:“你還沒死?”

“蒙君贈此一劍,本座時日無多。”大祭司語調無波無瀾,這般生死之事,他說起來就好像只是在談論今日天氣如何。

巫鹹神色複雜。他為接近長公主,模仿了眼前這人許多年,但今日親眼見到他,才知何為真正的清冷矜貴,何為寵辱不驚、淡看世間所有。無端的,他自覺矮了大祭司一截。

“本座不久于人世,但在此之前,定能讓足下所謀化作一場空。”

“是嗎?”巫鹹仍是很平靜,狹長的銀灰色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大祭司,“是大祭司你,終将成一場空。你們困不了我多久。”

巫鹹只在被鳳君逮住的時候有過一會兒的慌亂,此後在這牢裏的幾日,平靜得詭異。就連容杞一口一口喂飯,也是坦然接受。

這與之前容杞形容巫族心氣高、不受辱的描述出入極大。鳳君不由納悶,輕聲詢問大祭司:“據說,他通魇術,知曉天下事,是不是已經洞悉了你我的計劃?”

大祭司看着鎮定的巫鹹,若有所思:“若真能事事知曉,也便不會淪為階下囚。但他能如此篤定我們困不了他,多半是他的同夥已有應對。”

确實,巫鹹一方已有對策。

鳳君和大祭司沒有從巫鹹嘴裏問出什麽,外面的動靜已經告訴他倆,對方的應對之策是什麽了。

安靜的地牢不再安靜。

長公主帶着人強闖了進來,容杞不敢阻攔,也來不及支會大祭司和鳳君。

就這樣,一群人擠進了地牢裏,大眼瞪小眼。

氣氛極是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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