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今晚的月色太溫柔了，玉鏡塵看着程安然的時候，眼睛裏有着無法遮掩的感情，炙熱而又虔誠。
“你騙人，心上人什麽的，我才不相信。”程安然眼睛閉着，嘟囔了一句。
玉鏡塵看着程安然迷迷糊糊的模樣，他認真地說道：“我沒有騙你，我的一言一行皆出自真心。”
玉鏡塵像是在對程安然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子，往程安然的鼻下一晃，道：“好好睡一覺吧！此藥有助你養神安眠，等你明天早上醒來，你就不會因為宿醉而頭痛欲裂。”
待程安然沉沉睡去，玉鏡塵脫下外衣，為程安然披上。
玉鏡塵端詳着程安然的睡顏，自言自語道：“謝姑娘，我承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臉時，我的視覺受到了沖擊。我沒有想到一個人的臉會被毀得那麽徹底。我承認，我對你有惋惜有同情……甚至有一點嫌棄。但是，我是一個大夫，醫者父母心。我怎麽可能嫌棄我的病人。師父讓我參與治療你的病情，我怎麽可能讓師父失望。我是絕對不會歧視病人什麽的。”
說到這裏，玉鏡塵随手拿起石桌上的杏花釀，一仰頭，大口大口地吞下了酒壇裏的佳釀，喉結微微蠕動，多餘的酒水從他的下巴流了出來，滑過他那白皙的脖頸，為他憑添了幾分放蕩不羁的游俠氣息。
酒水下肚，玉鏡塵好像受到了什麽鼓勵一樣，他靜靜地凝視着程安然那張極醜的臉，目光裏充滿柔情，他鼓起勇氣吐露心聲，道：“謝姑娘，除了最初受到的那點沖擊以外，我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态度。我很快就能夠用對待正常人的态度對待你了。”
“不過，我還是要向你道歉，我承認，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心裏閃過一絲厭惡。我對你的态度的确不夠好。但是，那不過是一個正常人見到醜的視覺沖擊的正常反應。我并沒有鄙視你。”
“謝姑娘，我只是同情你，憐惜你！”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我對你的同情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因為你比任何人都堅強。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你這麽堅強的女子。的确，在我行醫的過程中，我見過不少因為各種各樣原因毀容的女子，她們要麽是受不了自己的臉毀容了而想輕生，要麽是受不了別人的議論而想自殺，要麽是沒有信心恢複容貌而患得患失，要麽是在治療的過程中多次萌生了死意。”
“可是，你沒有，你的毀容比她們的毀容嚴重得多。但是，你卻沒有萌生死意。頂多消極了一點。那個時候我敬重你，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病人，你愛惜自己，從來不抗拒師父給你開的藥方。”
說到這裏，玉鏡塵的臉突然紅了。他看着熟睡的程安然，心口宛若熱漿澆注，溫溫的，熱熱的，說不出妥貼和舒适。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知道你是一個極好極好的女子。後來，我見你有些消沉，每天過得渾渾噩噩的，我想，哪怕你再堅強，哪怕再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是，你心裏終究是在意的吧！所以，我每天來找你聊琴棋書畫，與你讨論詩詞歌賦，我想讓你開心一下，這樣對病情也好一些。”
“雖然我對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不是太感興趣，但是，我想你出身名門，一定很喜歡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
“果然，在我和你聊天的過程中，我發現你對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造詣很高，我很敬佩你。”
“然後，在這一來一往中，我聽你說你對醫術藥方感興趣。我就主動與你聊藥草藥方，聊病人病症，我最喜歡的就是醫術和藥方了，而你雖然沒有涉獵醫術方面的知識，但是，在你與我讨論醫藥的過程中，我卻發現你有很多新鮮的說法，能夠激發我對醫藥的鑽研。”
“你是我見過最奇特的女子。”
“你想讓我教你辨別藥草，我便教你辨別藥草；你想讓我教你配制藥方，我便教你配制藥方。你想學的東西和想做的事情，只要是我會的，我都樂意教給你。”
“我很樂意。”
“甚至，連我平常采摘藥草那樣普通的事情，有了你的參與，我都覺得那是人間一大樂事。”
“有時候，我看你不開心，我非常着急。我想逗你開心，所以，我托了師弟去山下市集買了《笑林廣記》，我想講笑話給你聽，逗你開心。”
“我第一次給你講笑話的時候，你說我講笑話的表情很嚴肅，一定也不好笑。為此，我曾經苦惱了三天三夜。”
“第二次給你講笑話的時候，為了防止我的笑話講得不好笑，我還先對師弟講了一遍笑話，等我把師弟逗笑以後，我再把笑話講給你聽。”
“有的時候，我給師弟講了某個笑話，但是，我師弟就是不笑。不論我換多少表情和語氣給師弟講了那個笑話，師弟都不笑。對此，我特意請教了師弟。請教他如何能才能把一個人逗笑。我學習師弟的表情和語氣，就是為了逗你一笑，讓你每天開開心心的。”
“為了你，我連一本笑話書都認真鑽研，我對待笑話書的态度就像我對待我最喜歡的醫術一樣。”
“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我喜歡上了你。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我只是單純地覺得你是我的病人，你是我的朋友，我必須保證你每天開開心心的。”
“直到那天我第一次為你的臉和手上藥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對你的感情不一樣。我明明是指導葉姨為你上藥，為什麽我看到你的臉和手會心跳加速呢？”
“那個時候，我意識到了我喜歡上了你。我對你的喜歡不是一個大夫對病人的喜歡，不是一個朋友對好友的喜歡，而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
“我喜歡你，我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呢？或許是在‘我覺得你是一個堅強的女子’的時候，或許是在‘我覺得你是一個極好極好的女子’的時候。又或者是在‘我覺得你是我見過最奇特的女子’的時候。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我是什麽時候喜歡你的。但是，當我察覺到這點的時候，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我喜歡你的聲音，我喜歡你彈琴時的樣子，我喜歡你整理藥草時的樣子，我喜歡你與我說話時的樣子，不論是你開心的時候，還是生氣的時候，還是沮喪的時候，我都好喜歡好喜歡。我對你的每一處都好着迷。我心悅你！”
“而這一點，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我才明白。”
“我才敢承認我的內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