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醒來已是黃昏，楚遠将臺燈擰開，手機提醒頁面是何懿前不久發來的信息，“醒了嗎，餓沒餓。”
楚遠突然很煩躁，一點也不想回複。
她知道這樣對何懿不公平，但是她光是自己活着就要耗費很大的力氣了，沒有精力去顧及別人。
也許我真的很自私，楚遠一邊煩，一邊自我攻擊，她知道這樣不對，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突然想把自己關在校外的租房裏，自己一個人拉了窗簾關了燈，睡到天昏地暗。
我這樣是病了嗎，楚遠心想，我是抑郁症了嗎，我是雙向情感障礙了嗎。
她抱着雙腿，把頭深深埋着，眼淚一顆接一顆掉落，止都止不住。
她不想讓還不算太熟的室友看到這樣狼狽又奇怪的自己，到時候如果她們關心自己的話，大家都會很尴尬，畢竟大家說熟吧也不算太熟，但說不熟吧她們肯定也不會看着自己哭當作沒看見。
楚遠趕在室友回宿舍之前去仔仔細細洗了把臉，照着鏡子确定看不出哭過的痕跡，才給何懿發信息，問清何懿在哪後，楚遠說去體育館找他。
何懿穿着球服用毛巾擦着汗，看到楚遠眼睛紅紅的，知道她又哭過了。
她就像童話裏面落魄的公主，被現實打敗之後，變化的速度真的很快。
本來就過于漂亮，性格變化之後，更是在漂亮的外表下面，變得更有魔力了，沒有人能從她的眼睛裏清醒地出來。
現在她頹廢的樣子，像一朵垂頭喪氣的玫瑰，如果她願意，可以找到大批跟随她的信徒，但自己是不會給這些人機會的。
何懿不會說破這些，他也不是活潑逗趣的性格，只是給楚遠擦了擦早已幹掉的眼淚，楚遠擡眼望向他，笑中帶淚。
何懿覺得自己更加迷戀她了，原來比迷戀還會有更迷戀。
“走吧，”何懿攬住她往體育館外面走，自己在心裏說，我帶着露珠的小玫瑰。
兩人去學校附近的商場吃飯，途經一家書店，兩人進去逛了逛，何懿買了一本《小王子》送給楚遠，楚遠笑着說，“幹嘛，這書我看過的。”
“那你就看看書裏面的玫瑰是怎樣被愛的，你不是只有你自己。”
“我不想成為她，”楚遠搖搖頭，“她在折磨所有人，讓大家都不好受。”
“誰說的，她永遠獨一無二，也總是有被愛下去的理由。”
路過一家花店，何懿又買了一個玫瑰永生花的擺件送給楚遠，“沒有別的意思，單純就是覺得你比玫瑰還要漂亮。”
何懿又在一家首飾店送給楚遠一條玫瑰手鏈，楚遠看着上面的價格很無語，“你就非要這樣一遍一遍強調玫瑰與我的關系嗎，今天是不是要不管價格把這裏跟玫瑰有關的東西都包下來。”
“也不是不行，”何懿笑了笑，“單純覺得好看，就該送給你。”
“好啦，知道了，”楚遠搖了搖手裏的書，“我會好好看的。”
楚遠沒忘記小聲取笑何懿，“今晚全場玫瑰由何公子買單啊。”
“是不是真的可以，”何懿仿佛來了興趣，“這麽想想還挺不錯。”
楚遠趕緊拉着何懿吃飯去了，免得他真的買來一堆東西。
楚遠的食欲終于恢複了一點，至少不像是中午一樣數着飯粒了，何懿心情大好地給楚遠轉賬，說是獎勵她吃飯吃得好，楚遠翻了個白眼，繼續喝湯去了。
吃着飯，楚遠說自己下午突然想在校外租個房子一個人待一會兒，何懿給了她一串鑰匙，說自己早有準備，楚遠也沒推脫，最近心理狀态真的很不穩定，要維持學習和生活的平衡已經很費力了，她甚至想休學一段時間喘喘氣，不過想來想去，還是想自己調節一下，也許是自己人生已經走到這個階段了，也許大部分人的人生就是這樣邊療傷邊生活。
想到這，楚遠覺得自己又吃不下去了，她翻開剛買的《小王子》，想轉移一下注意力，時不時還跟何懿交流書裏的劇情。
一邊交流楚遠一邊想，自己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書一翻開，外面的世界發生什麽是與自己無關的，只有書裏面的世界，更別提還跟別人交流了，也許自己真的在變，真的在成長，自己這些煩惱算是遲來的成長痛？畢竟別人在正常青春期叛逆的時候，自己都忙着在生活的夾縫中求生，沒空去管心理狀态，現在可以喘口氣，那些被忽視的情感就紛紛冒頭了。
想到這，楚遠覺得自己好受一些了，她問何懿，“真的有人可以一天看44次日出嗎？那麽大一座玫瑰園，真的不會讓人忘記外面的世界嗎？”
何懿只是安撫地攬住她，聽她念叨，看她為書裏的句子熱淚盈眶，給她擦掉淚珠。
我的小玫瑰，何懿在心裏說，你很好，該怎麽讓你像我一樣堅信你的的确确很好呢。
吃完飯，楚遠發信息在室友群說自己要從附近商場吃飯回來，問她們有沒有什麽想要的可以幫忙帶，室友們說不用，楚遠就打算去負一樓的美食城帶奶茶回去給大家喝。
楚遠饒有興趣地在好幾個奶茶門店穿梭，排隊都有點長，就先和何懿逛了一圈這樓的美食城，楚遠興致勃勃地說，之後幾年要是食堂吃膩了自己就來這吃，把這當作第二食堂，而且商場頂樓還有電影院，以後可以和何懿來看電影。
何懿很高興，說現在就想看，楚遠笑，“你怎麽比我還想一出是一出。”不過她也發現了，何懿是有很瘋的性格在的，他只是看起來風平浪靜四平八穩，自己其實一開始就被他的瘋吓到過，只不過現在他在改，自己也漸漸适應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可能是何懿的本性，那麽自己的本性呢，楚遠琢磨。
以前不夠關心自己的內在，忽視了好久，自己內心的那個小孩一定也很辛苦，像現在外表的自己一樣時常掉眼淚沒人知道吧，自己之後要多關心她，讓她不要那麽孤單，不要那麽受傷害。
來到電影院，兩人挑了一部重映的動漫，楚遠以前只在電腦上看過，覺得很喜歡，于是準備重溫，就算是補上自己那張遲來的電影票了。
電影可以重映，影票可以補，今後的人生，自己也會補上那些遲到的關心，對不起自己，忽視了太久，等你哭了才發現。
電影很好看，楚遠像第一次看那時候一樣感動，從電影院出來，楚遠拉着何懿的手說，“我以前覺得這種生活很遙遠，去電影院看自己想看的電影，來北城讀大學，兜裏有錢不用擔心交學費要跟老師求着延期，吃飯可以來商場也不貴，冬天不用帶飯去學校食堂統一熱飯菜，聽說北城的冬天是有暖氣的，室內一點都不冷，不用擔心手凍出凍瘡，一邊發抖一邊還要寫試卷，我其實很喜歡冬天和秋天的，只是以前太怕冷了，從來沒穿暖和過，高中自己能賺助學薪水了才有錢買冬天的衣服，那時候才真正開始穿暖和過，很好笑吧何懿，明明我們都生活在21世紀，我卻整天為了生存煩惱，甚至害怕自己活不過某個冬天，像橋洞下的流浪漢一樣不知哪天就凍死了。”
“現在的生活在以前的我看來，可能會像夢一樣吧，我真想告訴那時候的自己，沒關系的，以後的生活會變好的，我甚至想給那時候的自己一筆錢，讓小小的她過得好一點，讓她有錢去買點暖和的衣服，吃得飽一些，不要常年因為饑餓而太瘦和怕冷，大家都說我瘦，我真的只是因為沒錢吃不飽餓出來的啊。”
何懿點點頭，“那時候的貧富差距太大了，我也從來沒有意識到，在我的生活之下，還有很多像你一樣同齡的孩子連衣食住行都沒有滿足，沒有人告訴過我，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和我的朋友那樣生活的，如果只能看到我們這些人，看不到你們，那麽我們整天努力來努力去又有什麽用。”
“何懿，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我很想做點什麽。”
“你好好生活，不要忘掉過去，把這些聲音帶出來，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麽，讓那些像以前的你一樣的人看見你知道還有希望，你就已經做到足夠多了。”
“但是這樣不會掃興嗎，以前有人罵我很晦氣，說我不要老是揪着過去不放，要朝前看，不要總是活在回憶裏。”
“寶寶，那不是你的錯，”何懿抱了抱她，“懦弱的人不敢看真實的現實，你能夠走出來，敢于說出來，你比他們強了不知多少倍。”
“我只是想幫助那些活在苦難中卻連苦都說不出的人說幾句，他們沒有辦法發聲，不代表他們沒有經歷，他們也不一定需要同情，他們只是想活下去。”
楚遠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這些天的痛苦中找到一點平衡，她默默地搜索了個捐助網站，找到和自己當初經歷很像的捐助人頁面，捐了筆錢進去，那是自己高中的存款賬戶，她一直舍不得也不太敢去動裏面的錢，但現在她就想這麽做。
楚遠想，還是要賺錢，勤工儉學還是可以做，與其整天東想西想，不如找點事來做，從勞動中感受自己真實地活着，做點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現在可能不用像以前一樣為生存而勞動，但自己的內心很需要。
想到這，楚遠擡頭望向何懿，“我還是想勤工儉學，我想動起來，我這人可能一閑下來就容易難過，一難過又受不了。”
何懿點點頭，“那我以後去食堂窗口打飯的時候，你手不要抖。”
“看情況吧，”楚遠眨眨眼睛，“我要是高興了就給你多打點。”
回到宿舍，楚遠把給室友帶的奶茶和口紅遞給她們，室友們可開心了，拍照發朋友圈，楚遠刷着朋友圈一個個點贊，評論區還有別的宿舍同學說“我也要我也要”，楚遠被可愛的她們所感染，臉上露出笑容。
想到這，她點開了何懿的頭像，發現這人很久沒更新朋友圈了，她點開聊天框，發了個“？”過去，何懿馬上回複了個“在”。
“你怎麽都不發朋友圈了，我還等着去你那裏偷點美女圖片存着好好欣賞呢。”
何懿截了個圖，他最近發的都是僅他自己可見的朋友圈，上面都是楚遠照片然後配了幾個字。
“你小子，有美女就藏着悄悄發不給別人看是吧，差點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有這麽好看的照片。”
“我太幸福了，不需要別人來恭喜我，”
“有前途，小小年紀就知道悶聲發大財。”
何懿馬上轉了筆錢過來。
楚遠又發了個“？”過去。
“确實是在悶聲發大財，這種幸福就不張揚了，免得別人嫉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