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
果然。
天下負心人都是一個模樣。
沈碧撇了撇嘴,她就知道。
說不定他還是什麽都沒有寫,那盞燈上與她的那半邊一樣,一個字都沒有呢……
“你不是說願望是給天上的神明看的,如果他看到了,願望就會實現。”他頓了頓,忽然問道:“那你許的什麽願望?”
“我……”沈碧一怔,她随即做了一個鬼臉笑道:“我才不告訴你呢!”
她正得意洋洋,自己終于報複了他不告訴自己的事,可正暗自雀躍,就聽他正色喚她:
“這些天,你可有想好?”
沈碧收回目光詫異的看向身側的人,她什麽時候……要想什麽了?
他這些天一直不提那日之事,甚至也不要自己解釋,該不會是他就等着自己坦白……
她吞了吞口水,在他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又慌忙搖了搖頭:“再給個機會吧。”
她還沒緩和兩人的關系,李牧還在落雁樓等她,她不能就這樣被趕出林。
林淮一愣,随即說道:“我是說……那個人。”
那個人。
沈碧面上的笑意不覺淡了下來,她自然聽懂他說的是連淵,忙道:“你不必遷就他還同他下棋的,他這個人天生就是這幅惹人厭的樣子。”
“連公子……很好。”林淮頓了頓:“你們從小便相識?”
“我……我家中變故後,父親便将我托付給了他的父親。”
“既然這個,連公子又這般優秀在當世恐怕也少有敵手,又為了你不遠千裏趕來,你為何不願嫁給他?”
沈碧一愣,她別過視線笑道:“哪個人不是有可以讓你看到的一面也有你看不到的另一面,你現在看覺得他好,可你又不知道他背地裏惹了多少桃花債。誰都有秘密、都是這樣,就算是你也一樣不是麽?”
她說罷像是堅定了心境一般望向他的眼睛,他不也是一樣麽,在她看來他似純淨無害,如果不是聽到顧霜所說,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他竟會做出抛妻棄子的事。
林淮沉吟,似當真認真思考了她的問題:“是他……負了你?”
他才沒負她呢,他……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如今她的處境雖然艱難,卻何嘗不是一個機會呢?
或許連淵的話也不是不無道理,萬一他就恰巧猜中了林淮的心思,林淮被他一激反而……
想到這,她忙拉住他的衣袖靠近說道:“不,是因為……”
“我怎麽可能會負了她呢。”
一道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話,沈碧面色一僵,順着聲音轉頭看向那不知何時坐在屋頂的人。
那人正托腮含笑看向她,見她回過頭又複笑道:“如果你覺得我哪裏做得不好,可以告訴我,我改。”
“那你現在就離我遠一點。”
沈碧恨得牙癢,不知這個人到底要做什麽,就連剛剛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他的想法也抛出了腦後。
“你們繼續,當我不存在就好了。”連淵一躍跳下屋頂,還偏偏就走到兩人身邊,靠在竹欄邊無所事事的看着兩人。
“……”
沈碧撇過頭就當看不見他,将視線重新轉回林淮的身上。
“和他沒有關系。”在依稀搖曳的竹影下,林淮依舊是那副不染塵事的模樣,沈碧定了定神當真決定無視旁邊的人,堅定重複道:“和他沒有關系,我不能嫁給他是因為我心裏已經裝了一個人。”
林淮沒有說話,反倒是在一旁看着兩人的連淵唇邊的笑意卻漸漸淡去:“哦,是誰?”
她的目光定在林淮身上,彎眼笑道:“是……”
“不好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伴随着驚呼闖入院落,那慌亂的弟子見林淮果然在此處,如釋重負的說道:“師、師……有人闖林,我們的弟子也被他們傷了大半!他們還揚言咱們不撤了林中的陣法就要一把火燒了這片竹林!”
林淮神色一凜,快步跟随那名弟子向外走去。
他行至門口,這才頓住腳步回頭道:“我去去就回。”
沈碧急忙點了點頭,她正想問要不要她同去說不定還能幫上什麽忙,可林淮的身影卻已經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這樣精彩的好戲竟然就被打斷了。”連淵見那人走遠,湊到沈碧身側笑道。
“你到底是來幫忙還是來添亂的?”沈碧沒好氣的說道,說罷便向一旁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卻忽然攥緊了她的手腕,在她的痛呼聲中将她再次帶到身前:“你這幾天為什麽一直躲我?”
“我什麽時候躲你了?”沈碧下意識答道,可擡起頭卻就是他冷然的目光,她忙轉開視線低聲道:“我在任務,需要避嫌,希望你不要再添亂。”
她說罷便想繞開他回到竹屋,可他卻再次将她拉回身邊:“是不是因為避嫌你當我看不出來?”
沈碧一愣。
還能有什麽原因呢,他們之間不一直是這樣。
可她竟不知為何還會覺得心底有多少期許,她擡起頭忽然問道:“再過兩個月連叔叔就快回來了,算起來,這次傳功後還有一次便完成全部的傳承了對麽?”
“恩。”連淵似并未想到她突然提起這個,他的眉心微微皺起:“怎麽了?”
“當年你為了得到他的傳功……是不是答應了他什麽事情?”
三年前連沉離開,連淵在得到他的武學傳功後接掌了落雁樓,他的黃泉客棧更是在這三年內穩立于江湖。武學傳承卻并非一朝一夕,如果将畢生的功力一次傳承,受到傳功的人極有可能會因無法承載而爆體而亡。
所以傳功之人一般都會将畢生的武學通過三到五年的時間分次相傳,以避免傳功對雙方身體的損傷。
只是在三年前……
“當然。”連淵笑道:“老頭精得很,怎麽可能不趁機狠狠敲我一筆。”
“傳功的條件是什麽?”
連淵微眯起雙眸不答反問道:“你怎麽忽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不感興趣。”她轉而問道:“我知道你們一個比一個黑,他要的東西自然極其難辦。我倒是比較好奇……你明明不需要他的傳功也可以将黃泉客棧和落雁樓保護得很好,為什麽你一定要這份傳功?”
她頓了頓,在他深如夜色的目光中問道:“你想要的是什麽?”
連淵垂眸望進她的眼底,卻只是這般靜靜看着,未置一語。
她的目光亦無半分退怯的直視他的眼睛,直到——
她的眼底燃起熊熊烈火,在火光跳躍之間,她驚愕的将目光轉向那将火種投入她眼底的林海深處。
“起火了。”沈碧倒吸了一口涼氣驚道。
連淵皺起眉回過頭,看着那沖天的火光蹙眉道:“去看看。”
沈碧連忙撒腿便向外跑去,可沒跑幾步,卻又被身後的人拉住:“來的人很有可能……是萬刀堂。”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神色慎重的連淵。
盡管她并不知道連淵怎麽會将這件事與萬刀堂聯系在一起,可她對連淵的話卻有習以為常的信服感,她慎重的點了點頭:“面具戴了?”
“那是自然,只不過……”就算戴着面具,萬刀堂的人如果真的有人聯想到他們,那事情就變得棘手了。
“帶了就好。”沈碧滿目狡黠的笑道。
兩人趕到時火勢已經得到了有效控制,只是因為折仙林的衆人重在滅火,那些縱火之人自然趁火打劫,故而林淮等人吃了不少虧。
沈碧與連淵趁亂混入折仙林衆人時,已經換上了折仙林的衣衫混在衆人中,沈碧更是梳了簡單的男發,如今場面混亂又是夜幕之中,兩人就算戴着面具也當真無人顧及。
沈碧攔下正揮刀砍向一旁滅火弟子的刀客,一腳便踢在那人的腰腹之上。
這些縱火闖林的人……果然是萬刀堂的人!
沈碧心下一驚,難道是雷闊的事情萬刀堂已然察覺,尋他們尋到此處了?
她遠遠的眺向前方,只見在人群中将林淮拖住之人正是周震山與洪展羽兩人。
她眉心不絕一跳,忙下意識低下頭。
連淵随手擋開她身後斬下的刀按住她的肩膀:“當心。”
沈碧忙繼續與萬刀堂衆人周旋,連淵似看出她的心思,将招式空間時便低聲道:“萬刀堂并沒有懷疑黃泉客棧或是落雁樓,這次他們應是為了那秘籍而來。”
沈碧定了定心神,急忙全力應對身側的刀客。
兩人多年的磨砺,無論是招式還是配合都配合得得心應手,清理這些小刀客還不足為懼。
只是被周震山和洪展羽托住的林淮形式卻不容樂觀,雖說萬刀堂并不是沖着沈碧二人來的,可兩人還是不敢太過出現在周震山兩人附近。
正雙方戰事焦灼,沈碧剛剛放倒兩名圍攻上來的刀客,回身就見不遠處一名刀客将手中的火把丢到一旁傾倒的竹堆中。
他身側的一道折仙林弟子的身影竟想都沒想的向那飛向竹堆的火把撲去,竟當真就這般抱着那火把滾落在地上。那成堆的竹竿沒有再次被點燃,可那名弟子身上卻引了明火,火勢瞬間在他身上竄起!
遠處被這一變故吸引了注意的林淮動作一遲,那兩人的刀便緊追而來。他急忙避開,面對遠處那丢了火把卻引火上身滿地打滾的人卻也被拖住半分無法。
“折仙林自問多年避世,在江湖中并無半分樹敵,也未曾做過任何對不住貴派的事,為何一再退讓你們卻還是要這般不仁!”一旁的折仙林弟子一邊擋住砍向自己的刀,一邊怒喊道。
洪展羽招式不停,嗤笑道:“匹夫無罪,懷玉其罪。”
他說罷與周震山對視一眼,再次向那白衣絕塵之人攻去!
而在那弟子身後,丢出火把的刀客見此竟如看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大笑着舉起刀便向他的背後砍去!可此時衆人自顧不暇,即便是看到了這樣的變故也只能驚呼着卻伸出援手。
就在那刀鋒劃破火光蔓延的夜空時,一道勁風劃過,頃刻間便已切向那高舉屠刀之人的手腕!
那刀客手腕鈍痛,那欲揮下的刀竟脫手而出,飛刺劃過一旁正笑看着這一幕鬧劇的另一名刀客後,在刀器的争鳴聲中将一杆綠竹斷成兩半斜刺入腳下的土壤中。
那一旁正看着熱鬧的刀客慌亂的向後退了兩步,他看着身後那被劈成兩半的竹幹,下意識的伸出手在臉上抹了一把。
果然指尖已是一片殷紅。
而那手中刀被打落的人亦是握緊震痛的手腕怒極的看向攪局之人,可他卻驚見……那人戴着面具,而手上竟只有一根竹竿!
他見那人個子不高又身型纖細,料定剛才是自己大意了,便輕蔑道:“哪裏來的黃口小兒,敢擋你爺爺的刀!”
那人不答,在夜色中那面具下的面容壓得極低,只是萬刀堂的人看不出,折仙林的衆人卻已一眼認出這人不正是沈碧!
那刀客見沈碧不答便以為她是怕了,他揮了揮手,将示意周邊的刀客将她團團圍住。
數名刀客将沈碧圍在中心,他們調整着步伐掂量着手中的長刀,似挑釁也似斟酌着最好的時機,突然,幾名刀客攥緊長刀,不約而同的揮刀斬去!
林淮回顧時驚見了這一幕急忙縱身欲脫困前往,可周震山卻趁機一刀劈了過去,林淮堪堪避開,背脊依舊被劃出了一刀長長的血痕。
而此時,洪展羽也已經阻斷了他的去路——
“閣下當真是當世奇才,只是可惜……你的弱點,就是你的這些同門!”
……
“你這麽晚來找朕,就是為了這件事?”冰冷的大殿之上,那沉浸在暗影中的王座之上傳來低沉的聲音。
那人看着大殿中央不卑不亢站立的人,似壓抑着怒氣:“就這麽一個女人還犯不上讓朕兩次清剿,不過你這般兒女情長,竟為了她大半夜來朕這裏質問,果然是出息了。”
“這次與她無關,朕也不怕告訴你,那周震山這些年在替朕尋一樣東西,不過這件事與你的那個女人無關,你也不會有興趣知道。”君瀚微眯起雙眸沉聲問道:“朕讓你去辦的事,辦得如何了?”
“還需要些時日。”君懷桑頓了頓,還是問道:“父皇所尋之物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