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姜哲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把白色羽毛扇搖啊搖,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正偏頭看向韓筃那裏,聽到有人進來時就轉過頭來看門口掃了一眼——白安珩。

見了主人面兒,姜哲也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依舊坐在椅子上頭,大扇子搖啊搖的,也不理會他。

他不理白安珩,白安珩也沒功夫搭理他,進門後只掃了他一眼,見來的果是姜氏妖人,便朝韓筃那裏看去了——一個小小的人兒,被韓筃緊緊抱在懷裏,小肉胳膊小肉腿兒掙歪着,被韓筃哭時帶的他也癟起了嘴巴,淚珠子噼裏啪啦的往下掉。

“紋慧?”手輕輕在韓筃肩上拍了拍,她才略好了點兒,擡起頭來,淚眼婆娑的看着白安珩:“表、表哥,把、把順哥兒帶過來了……”

白安珩雙手有些顫抖的接過莫名其妙哭了一大場的兒子,小小的人兒,肉肉的身子,一臉的迷茫,還直打着嗝,也是一副淚眼婆娑的模樣,跟他母親一個樣子的看着自己——誰說這兒子像自己?分明跟他母親更像些麽!

把順哥兒抱在懷裏,心中就跟充滿了氣似的舒暢開來。輕輕在兒子背上拍着,胖小子總算不怎麽哭了,可還是一下一下抽搭着。

轉過身兒來,總算有心思搭理自家的內表兄了,轉過頭去,沖他尴尬一笑:“倒讓姜表哥見笑了。”

“刷、刷、刷”的晃着扇子,姜拍搖頭晃腦道:“無妨、無妨,你們繼續。”

韓筃臉上一紅,忙站了起身,沖姜哲謝過罪,這才從依依不舍的白安珩手中強要回兒子,抱着他先進後院去了。

白安珩咳嗽了一聲,臉上微紅,坐到正坐上方道:“表哥什麽時候出京的?也不提前來個消息,好叫人去接你。”

“再一來一回的多耽擱功夫?”姜哲這才放了手中扇子,轉而拿起一邊的茶來吃了一口,“我那日出了五殿下府就直接先去了韓家,走前又去了一趟你家,順便就把順哥兒給帶着了——放心,奶娘下人都帶着呢,這會兒表妹應該已經安置妥當了。”

白安珩這才想起,當初自己跟韓筃就是怕路上照顧不周,這才叫順哥兒跟着自己父母兄嫂們留在京中的。這才剛半年多的功夫,姜哲竟又把兒子給帶來了……他才剛兩歲!

想埋怨,可自己又實在想兒子,所幸,姜哲應該也不是那不知輕重的人,帶來了……那就帶來了吧,反正妻子肯定十分歡喜。

謝過姜哲帶兒子過來一路上的照料,這才轉而問起其實事情。

“上次我送的信……”白安珩說着,就拿眼睛看向姜哲。

姜哲笑笑,左右掃了一眼,白安珩立時理會,點了下頭,起身帶着姜哲出來,朝前書房走去。正廳這裏雖可揮退下人,到底不夠隐蔽。

書房裏,二人對坐,姜哲方道:“這回我過來,也是怕書信上說不清楚的意思。”

白安珩點頭,他自然理會得。

把那把古怪扇子丢到一邊,姜哲架起腿來笑道:“這事殿下叫人一同商議過幾回,倒是覺着——還是跟皇上說一聲兒的為好。我這回過來,一是過來看看情形,回去後便可親報給皇上。二來也是準備親去一趟岚州那邊。”

白安珩一驚:“此事怕是不妥。”忙把那村子的詳細情形說了一回,又為難道,“傍事尤可,只……內表兄莫怪,只您的人品模樣……只怕就是他們當時認不出來,事後說起來也會……”

頂着這麽副妖人臉,還想四下走動?他是生怕別人認不出來他麽?

姜哲倒也不氣,挑挑眉毛:“倒也好,其實我就這麽跟五殿下一說,出來查探情形事小,四處散心事大。聽說這裏這陣兒到了壩子上可是極好的風光,正值得一游!”

如此明目張膽的假公濟私,只怕也只這位能大言不慚的真行其事了吧?

白安珩眉角輕抽兩下,決意無視他的話,轉而又道:“前些日子珩又想到一事,只怕之前本縣貪墨的那些糧食,跟那處有些幹系。這幾日叫他們暗中查了些鋪子,确實——只有進的,沒有出的。”

“哦?竟有如此幹系?”姜哲兩眼一亮。他确是一來在京中閑的難受,二來也是受不了某些人成日圍着自己打晃轉的他眼暈,三來呢,就是天天參人也太過無聊了,想要散心。四才是知道這回這事有些意思,想來親眼看看。

如今人才剛到,就聽說了“有意思”的事兒,姜哲的精神立時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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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抱着順哥兒不松手,急得衆丫鬟婆子一頭的汗——奶奶肚子裏頭可還有一個呢!這要是摔了、碰了,可是三個人的事兒!

好容易回到了屋裏,把順哥兒放到了炕上,剛剛止了的淚又冒了出來,盯着兒子,見順哥一臉陌生迷茫的模樣看着自己,韓筃再次後悔,不應把他留在家裏,應該帶着、要麽自己也留在京裏才對!

“順哥兒,可還記得母親?”

胖小子依舊一臉納悶,歪腦袋。

韓筃又心酸了,拿着帕子正要捂臉,就聽見一聲弱弱的“娘”。

“哎!”韓茵吃驚的擡頭,兒子眼中依舊是一副不識得自己的樣子,可剛才那聲娘又确實是他叫的!

跟着順哥兒、姜哲一路西來的衆奶娘、丫鬟、婆子們這才齊齊松了口氣。還好,來時一路上衆人都在交給這位小爺,這回是去找母親的,去找“娘”和父親的,這孩子別的沒記住,可“娘”啊“爹”啊,“母親”“父親”卻是記下了的。

所幸順哥兒從小就不大愛哭鬧,又乖巧,雖不認識,卻知道只要說了“母親”二字,只管叫“娘”就對了。這才沒讓夫人傷心。

孩子不記得離開半年的父母很是正當,別說半年之久,就算只是十來日,不記得了就是不記得。

韓筃這事也是清楚的,她今日猛一見兒子,雖知他必不記得自己了,可只要多處兩日,他就能再認得自己。而現在,這一聲“娘”只叫得她心花怒放,險些長了翅膀飛出去。

洗過了臉,叫人預備了給順哥兒吃的糊糊,自己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他,那邊雪團兒原本睡在炕上的一摞被子上,這會兒不知怎麽一路滾了過來。

見着了貓,順哥兒糊糊也不吃了,一邊叫着一邊笑着,朝雪團兒撲了過去。

韓筃這會兒才徹底沒了淚水,笑道:“爹娘都不記得了,卻還記得它。”

那邊奶娘連忙笑道:“奶奶寄回去的那些小衣裳、肚兜上常繡着貓兒,每回見了順哥兒都愛得不行呢。”

韓筃輕嘆了一聲,微微點頭:“他不在跟前兒,我也就能做做這些了。”

“哪兒的話?順哥兒也是記挂着奶奶的,不然,能這回一見就識得您?”

明知這是奶娘嘴巧,會奉承人,可被奉承的人心裏還是十分歡喜的:“行了,你們也一路上辛苦,夏荷,帶幾位媽媽、姐妹們給順哥兒預備出來的屋子中去,讓她們先安置了。”

伺候順哥兒一路過來的下人們都先下去了,屋子裏留的就都剩下了原本伺候韓筃的人。

夏蟬這會兒笑着把原本擺在幾上裝針線的小籮收了起來:“奶奶這會兒就不必急了吧?咱們家小爺就在身邊兒,再不用特特做大出去那麽許多的衣裳,防着順哥兒不能穿了。”

韓筃含笑點頭,從順哥兒嘴裏拉出險些被他一口咬下去的貓尾巴,給雪團兒順了順毛兒,又摸摸兒子的身上:“又胖了。”見不着時,生怕他瘦了,好在,果然家裏穩妥,婆母照顧妥當……

“快些備下紙筆,我要給母親回信。”人都到了,不得趕緊回上一封信?要不家裏不得消息,這麽小個的人兒,雖跟着親戚出來,可公婆哪有不擔心的?

韓筃倒是知道,姜哲雖自己沒孩子,也懶得要,可只要跟他在一塊兒,就沒哪個孩子不喜歡粘着他。就是自己小時候、韓筣、韓筌都愛粘他。連自己的二哥,小時候沒被姜哲欺負前,也是極愛粘他的。

後來又是筝哥兒,現在聽說兒子是被他一路上照料帶來的,韓筃就不必怕順哥兒路上受什麽委屈。

可她知道不行,還得跟公婆打聲招呼叫他們放心才是。

拿過紙張,先拟着給家裏寫了一封信,剩下的就要等白安珩回來後再斟酌添加。一想到丈夫,韓筃這才回過神來:“二爺跟姜三爺呢?”

“聽說在書房說話兒呢。”

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天不早了,備下飯吧,表哥愛吃牛羊肉,讓她們用本地的法子做個焖羊肉來,再做幾個以前京中的菜色搭配。”

小丫頭領命連忙到廚房去吩咐。

廚上有幾個廚子是當初韓筃從韓家帶來的,又有産些日子韓府送過來的,多是知道姜哲口味的,連忙掂對着預備下了,自不必韓筃費心。

外書房,白安珩依舊在跟姜哲商讨。姜哲眯着眼睛,腦中飛轉着,半晌複又笑了起來:“這回這事,不必太過焦急,你慢慢查着,最好是抽絲剝繭慢慢來,就算二三年內查不出個結果也不怕。只一個,萬萬不能讓當地的,還有岚州的、京中的這一系知曉。”

白安珩皺眉道:“這麽一只人馬,若皇上知道了,會不急着除去?”

姜哲似笑非笑的搖搖頭:“聖上的心思,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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