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曦兮驚喜的朝發生的地方望去,熟悉的聲音讓她突然激動起來。心裏的一角如同被陽光照耀,突然豁然開朗。
“你外公?”燕葉轉過頭,疑惑的問向曦兮。
“沒錯,我就是兮兒的外公。”說話間,一道身影出現在衆人面前。
衆人望去,只見一個面目慈祥,眼神卻犀利無比,舉止有名流之範的六旬老翁,走進衆人,老翁太陽穴外凸,一看就是武功非凡之人,就連燕葉也摸不透對方內力深淺,燕葉頓時警惕起來。
“岳父大人。”雲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一身褐色長袍,風度翩翩的上屆武林盟主,失聲叫了出來。
“你是誰?”瑞帝總感覺眼前人很眼熟,此刻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能不驚動暗衛和禦林軍私闖太和殿的人,當今世上并不多。
“我是唐唯一的好友,兮兒的外公,你可以叫我殷老。”殷老微微一笑,氣度似仙,寧靜祥和,聲音疏離淡漠。“我今天來,是帶我們家兮兒回江蘇的。”
“孤不準!”燕葉一口否決:“兮兒是孤的太子妃……”
話未說完,被曦兮打斷:“行了,夠了!你說你在乎我,那你知不知道,在此事之前,東宮曾孕育過一位皇嗣!”
一時間,空氣仿佛靜止,太和殿得到半刻的寧靜。
除了大殿裏的流蘇墜飾還在晃動,衆人的思維都被凝固在半空,如被冰凍住一般,眼神充滿疑惑,齊齊看向曦兮。
“什麽意思?”燕葉看着眼前一臉傷心落寞的小人,突然心生不妙。
“意思就是,我曾不幸懷過你的子嗣,但是,孩子被你親手毀了!”
一句話如平地驚雷,驚醒了在場多少人!
“你說什麽?”燕葉忽的抓住曦兮,“兮兒,你什麽意思,你別吓我!”
曦兮一把扯開他的手,眼神恨恨的看着地面,聲音冷淡道:“我沒有騙你,孩子是你親手毀的,你這個禽獸!”
燕葉睜楞在原地,一切出乎他的意料,現實讓人如此的接受不了,他呆呆的看着曦兮,感覺陌生的像是第一次見。
曦兮眼神遙遠的仿佛從天邊而來,聲音表面平淡,訴說的卻是內裏的危機重重,驚濤駭浪:“你知道嗎?那天澆紅宴……”
曦兮每說一句,燕葉痛苦的後退一步,他從沒想到那天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當時的疏忽,今日卻不知如何彌補。
“你知道當時血留下來的感覺嗎?那一刻時間過得非常慢,我深切的感受着孩子的流逝,每流一滴血,都像是被鋒利的刀子在心尖上刮一下那麽疼,我想呼喊,卻被外面的雷鳴聲打斷,期盼有人來,而你卻直到一個月後的昨天才出現,燕葉,晚了,什麽都完了!”
燕葉背對着曦兮,光投在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外公……”曦兮笑着看向殷老,張開口剛要說什麽,突然間感覺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向後倒去。
“兮兒!”
衆人驚呼。
“兮兒!”燕葉連忙拖住曦兮的身子,不顧一切抱着曦兮往東宮狂奔回去。
迦蘭随後通知太醫院的人準備就位。
宮人們急忙去準備伺候打理。
大殿裏的人又走了三個,沒人阻攔,也沒人敢阻攔。
一場鬧劇到此完結,此後誰也沒在提起過這件事,所有人都默契的讓這件事如沙一般,随風散去了。
瑞帝靜靜的坐在大殿裏,對底下一切仿若未聞。
殷老看着這一切,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中,想到兮兒,他嘆了口氣,随即又将目光投向高高坐在龍椅上的人。
瑞帝無力的坐在龍椅上,雙手揉着太陽穴。
望着底下在江湖德高望重的老人,阿蠻父親的老友,瑞帝急切開口:“殷老!阿蠻的事……”
夏公公沉默的站在一旁,唐唯一,是已故皇後唐思雨的父親,亦是蜀中唐門的前一任門主。阿蠻是已故皇後唐思雨的小名。
“我們今天不談上一輩的事情,我今天來就是想帶兮兒走的,兮兒醒來,我們就要完好無損的出發,最好讓我們平安回到蘇州,不然就算是阿蠻也不會輕易原諒你。”殷老不客氣的打斷瑞帝的解釋,提出條件。
“我答應,不再糾纏此事。”瑞帝頹然扶着額頭,仰坐在龍椅上。這都是什麽事,上一輩的恩怨還沒弄清,下一輩又開始了,瑞帝現在是希望殷老能帶着雲曦兮離開皇宮。瑞帝恭敬的開口:“殷老,您先暫住一段時間,宮裏……”
“不用,老夫有住處,今天來就是說這件事,老夫莽撞未經允許就闖太和殿,還請皇上見諒。”說完,殷老對瑞帝行了一禮,對一旁的雲相看也不看,又飄然離去。
太和殿上,瑞帝和雲相對視一眼,無言苦笑。
東宮。
此刻燕葉寝宮裏,燕葉的表兄,唐門少主唐楓被迦蘭請來,為太子妃确診。
湖兒前前後後忙碌着,其他宮人伺候太子妃她不放心,所以只能累了自己。
曦兮閉目躺在床上,兩天了,一直沒有醒過來,禦醫來了被斬,斬了再來,最後太醫院驚慌了,紛紛請假回家養病。燕葉大罵這些廢物沒用,到了關鍵時候竟然不知道太子妃為什麽暈倒,最後無奈之下,不得不派迦蘭去将唐楓請來。
唐門少主唐楓,擅用毒,也擅解毒,很少有人知道,他也善醫人,而且醫術非常之高,當今世上很少有跟他比肩。
施完最後一針,唐楓松口一口氣,伸了伸腰,接過湖兒遞過的茶盞喝了一口。
燕葉焦急的問向唐楓:“怎麽樣,沒事吧!”
唐楓喝了一口茶,慢慢道:“由于之前發生的事讓她一直處于大喜大悲的狀态,身子虛弱,經受不住這種刺激,所以才暈倒,并無什麽大礙,以後好好對她,慢慢調養就行,不過……”
“怎麽了?”燕葉頓時有些緊張。
“太子妃之所以現在身體虛弱。”唐楓盯着燕葉的眼睛,慢慢道:“是因為不當流産後接着吃避孕藥的原因。”
“什麽?”燕葉冰冷的氣勢頓時釋放,血紅的眼睛掃過那一排渾身顫抖的宮人,好像要殺人一般室內溫度驟然降低。
唐楓一把按住燕葉的肩膀:“你要冷靜一些,現在病人需要靜養,別打擾她。”
衆人在唐楓的勸導下離開寝宮,徒留唐楓一人,外加一個小藥童,幫着照看曦兮的病情。
東宮正殿,燕葉孑然一身立在窗前,眼神飄渺遙望着遠方,呼嘯的風吹得他一身紋金鳳凰黑袍簌簌作響,漆黑的長發散亂開來,雙手負在身後,寬大的袖袍随風飄擺。
遠方天際,黑壓壓的烏雲洶湧而來,陽光黯然,似有未升沉落之意,雲溪初起,仿佛山雨欲來之兆。
“主子。”迦蘭的聲音出現在寂靜的殿內,沒有了往常的活躍和精神:“太子妃的每樣膳食裏,都發現紅花在內。”
燕葉倏地轉過身,長發随風胡亂甩在身後,露出一張線條分明,神色堅毅的臉。他大步走近迦蘭,緊緊盯着自己的得力助手:“每樣膳食?”
“是!”迦蘭一點頭。
近幾日太子妃用的糕點,昨日宮人還未來的及撤去的早膳,除了今早未在東宮寝宮用過膳,之前的菜裏都查過,樣樣都添加了紅花。
禦膳房的掌廚跪在地上哭聲求饒,後面跪了一地禦膳房管着太子妃膳食的禦廚和幫手,一幫宮人哭的冤枉,喊得凄慘,誰都知道,萬一這事落到他們頭上,那就是牽連九族的事啊!
燕葉冷冷的盯着他們,冷冰冰的聲音陰狠淩厲,“既然敢動孤的人,那孤就讓你們好看!”
宮人們跪在地上可憐的望着燕葉,哭天喊地:“我們冤枉啊!殿下,我們真的什麽都沒做。”大力的叩頭把血都磕了出來,流在臉上,讓人看了既覺得恐怖,又感到可憐。
“壓入風暴營,大刑伺候,直到招供!”燕葉寒若冰霜的臉沒有一絲動容,揮了揮手,侍衛進來将這些宮人帶下去。
太子寝殿,昏黃的燈光黯然的投在室內,天色近晚,本就昏暗的室內由于點了宮燈,反倒顯得亮了出來。光影投射在牆壁上,映出一個身材纖細動作麻利的身影。
“不用換寝殿,太子妃今晚宿在孤的寝殿就好。”燕葉眼光掃到正替曦兮收拾被褥用具的湖兒,開口道。
湖兒聞言又把東西放回去;“是。”
“出去。”
湖兒應了一聲,“是,若有什麽吩咐,請在門外叫奴婢。”然後悄悄退下。
燕葉輕輕走進床邊,看着床上睡得一臉安靜的女子,眉頭緊皺暗含憂愁。
他一手撫摸上她白嫩如玉的臉,今天被他打的地方此時已經沒有一點痕跡,細膩的皮膚吹彈可破,燈光下顯示出精巧的面容,嘟嘟的小嘴紅潤水嫩,倒像是在對他的男主人訴說着今天的委屈。
燕葉跪在床邊,握着曦兮的小手,輕輕道:“兮兒,對不起,今天是我不對。”
床上的人沒有一點動靜,燕葉望着那張睡顏,嘆了口氣:“兮兒,你知道嗎?我既盼望着你醒來,又不希望你這麽快醒來。”內心的矛盾和複雜讓他頹然無力。
湖兒在外殿的休憩室,雖是在這裏休息,卻一刻不敢睡,時刻等待着主子的傳召。
幾個宮女的閑話聲傳入耳中:“聽說了嗎?連禦膳房都牽扯進來了。”
“哎呀!這麽嚴重啊!那到底是查出什麽了?”
“這我一個小宮女哪能知道啊,上面對件事的消息都嚴着呢!”一個宮女悄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你們在說什麽?”嚴厲苛刻的聲音傳入耳中。
兩個小宮女都吓了一跳,連忙轉過身,看到來人後吓得跪在地上:“湖兒姐姐饒命,奴婢們什麽都沒說。”
小宮女心裏非常驚恐,怎麽會在這裏碰上太子妃身邊的人,太子妃那麽厲害,身邊的大宮女估計也弱不到哪裏去,完了完了,不會都聽去了吧。
想到這,兩個宮女更加害怕。
湖兒放緩聲音:“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方才你們在聊什麽,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迦蘭侍衛,但如果你們有心隐瞞的話,就別怪我無情了。”
兩個宮女對視了一眼,終是把禦膳房掌管太子妃膳食的人被壓入大牢的事給說了。
湖兒越聽越心驚,紅花不是禦膳房的人放的,這點她很清楚,何況以禦膳房的人的膽量來推斷,根本不會被人收買來陷害太子妃。
湖兒越想越感覺不妙,如果查出不是禦膳房的人做的,很快,迦蘭就會把目光鎖在……
想到這,湖兒心裏一驚,拔腳就跑。
“湖兒姐姐,你跑什麽,太子妃這裏用你呢!”後面傳來一個小內監的喊聲。
湖兒心裏暗暗叫苦,無奈只能停下腳步:“怎麽了?”
“殿下讓你給太子妃娘娘擦拭身子,過會唐少主要來給娘娘下針。”小內監谄媚道。
湖兒心裏更急,這得忙到什麽時候,“殿下呢?”
東宮正殿。
“迦蘭,查一下殷老的住處,孤今晚去拜訪一下。”燕葉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天空。
“是。”迦蘭答應着。
不多時,主仆倆的身影就離開了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