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是在網絡, 但是在場的每一個都對別人情緒的細微變化非常敏感, 即便是談話熱情空前高漲的雷善也莫名閉上了嘴。
其實再見面之前他們也看過一些小表妹以前的資料, 當然也包括十年前她作為海栖族代表參加聯盟常務會議時的視頻資料。
那一次代表海栖族警告別族的講話，最後那瞬間黑化的霸氣表現也讓她一戰成名。
只不過當年她的臉上還帶着明顯的煞氣, 而此時此刻，森森臉上卻是帶着微笑的，不過那恍若實質的黑影在她背後迅速堆積的狀态，看着可比十年前視頻裏的樣子吓人多了。
“三雷表哥擅長用什麽武器呢啊？”森森并沒有自己很吓人的感覺, 還挺有興致談論的。
“……雙手長刀。”雷善倒不是真的怕森森, 只是想知道是什麽讓小表妹突然黑化了。
“長刀好學麽？雙手刀好用麽？我用長戟，感覺還不錯。”森森正說着白凜開口道：“好了森森, 時間差不多了, 上網對你來說消耗太多了, 時間長了不好，有什麽要讨論咱們交換通訊號，對了，我們直接拉一個群聊天就行。”
森森自從從玻臨離開之後就沒有再接觸過武者了，這才剛和雷家一群武力值頗高的表哥聊上就要下線了，實在有些遺憾。
不過白凜說的對，上網對于別人的消耗不算什麽, 但是她現在是最需要能量的時候，一絲一毫的消耗都可能造成能量缺乏。
之前那種喝營養劑喝到飽的感覺, 她再也不想體會了。
森森和表哥表弟們一一道別, 然後和白凜起一下線。
剩下的幾個面面相觑, 直到雷琉小聲道：“剛才我們說什麽讓表姐生氣了？”還沒有出學校的，也沒有參加過實習拉鏈的初等部幼崽，表示有些頂不住表姐黑化。
雷家六兄弟都陷入了沉思，雷老大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重要的信息，以至于答案就在前方，但就是隔着一層紗，模糊不清。
“森森的三個孩子，其中有兩個羅蒙得。”白冽突然開口，見雷家兄弟都擡起頭來看向他，微微一笑，“還不明白麽？”
“格裏斯？”雷家老大立刻明白了，雷善和雷仁也反應過來了，畢竟閱歷在那裏，但是下面三個小的還是一頭霧水。
“我可什麽都沒有說，時候不早了，下次有機會再聚。”白冽說完擺了擺手自己下線了。
“确實時間不早了。”雷仁和雷善兩人也跟着先後下線，倒是雷老大還叮囑了一句三個弟弟：“早點下線。”才離開。
剩下的兄弟四五六，三人趴在桌子上繼續讨論，甚至模拟紙筆畫起了信息列表，一副誓要将前因後果弄清楚的架勢。
憑什麽上頭幾個都是一臉了然，就他們還懵逼着！
森森從不曾上線這麽久，所以一下線就感覺到了身體的抗議，匆匆灌了幾支營養劑立刻躺回去休息，沒錯就是躺回去，這裏的游戲艙和外面那些游戲艙不一樣，主要作用是療養，上網才是附帶的。
整個人泡在營養液裏，既能恢複精力體力又能減少消耗，是一舉兩得的。
而且作為一條魚，躺在液體裏非常惬意，完全沒有作為人類時那種可能窒息的危機感。
森森閉上了眼睛放松自己的全身，慢慢陷入沉睡。
時間在森森的肚子慢慢變大中一天天流逝，而另外一邊弗蘭迪斯終于能清醒的時間比較長了，也漸漸從悲傷中冷靜下來，不會每每醒過來不過十幾分鐘就因為情緒波動過大昏過去，到後來讓皇後不得不下決心簽署使用藥劑【默語】強制弗蘭迪斯在治療艙裏沉睡，等到身體恢複到一定程度之後再讓他清醒過來。
【默語】是有一定副作用的，它會讓使用者清醒之後又一段時間迷迷糊糊，過後就會全部恢複過來，對比每次弗蘭迪斯因為情緒波動過大，導致身體修複不但不前進反而倒退來說，那點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計。
很多使用基因治療修複的人早期都是使用【默語】來度過的，畢竟從一個活蹦亂跳的人直接到喘口氣都艱難，開口一笑一哭就昏倒的狀态，沒有幾個人能忍受這份落差的。
弗蘭迪斯是在将近治療後十五個月才醒來恢複神智的。
此時基因治療的虛弱期已經過了艱難的時間，他只要每日在治療艙中躺夠了時間，按時吃藥，就可以離開治療倉回歸正常生活。
不過依然不能跑跳，也不能有大起大落的情緒。
蒼白消瘦了很多的弗蘭迪斯依然美得不像真人，但是比起以前那種肉眼可見的力量，這時候的他更像是高坐雲端無悲無喜的神明，少了那股羅蒙得的霸氣，多了一股清隽秀氣的味道。
從武将到書生的轉變。
無涯的投影安靜站在邊上，一人一ai都在看着虛拟屏上記錄。
【是我的失誤，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無涯難得道歉，那臉色黑的都快滴墨了。
他就沒有奇怪過，從他醒來就沒有收到，從森森那邊過來的請求通訊呢？
“你不是人，在人情世故上有所忽略很正常。”弗蘭迪斯的聲音很清淡，帶着一股虛弱的味道，語氣也幾乎沒有起伏，他現在所有的自制力都用來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從小作為皇太子長大，控制情緒本來就是專業的，但是他以前學的控制只是不讓情緒表露在臉上，而現在是控制情緒從根本上不要産生，或者剛出來就立刻壓下去。
這個很難，特別是知道肆意表達情緒是個什麽滋味。
就因為曾今擁有所以現在才變得更為痛苦。
更別說羅蒙得本來就是相對肆意火爆的種族，這簡直在扼殺本能。
但是他必須克制。
【……】無涯總覺得弗蘭迪斯說的雖然是事實，但聽起來就像是在罵他。
“格裏斯這個身份明面上是禁衛軍假扮我離開玻臨的時候才消失的，但其實從兩天前，我中了漣漪和基因改良藥劑開始就已經在抹除了。”弗蘭迪斯現在自己回頭都找不到這個臨時身份的詳細資料，當然也不能證明格裏斯是他的臨時身份了。
除非從主腦那裏調，但是沒有背叛聯盟這種明确證據，主腦不會洩漏任何人的詳細資料，包括臨時身份的來龍去脈。
【格裏斯這個身份是屬于您的臨時身份，還能有別人能替你抹除麽？這不可能！】無涯感覺自己的芯片都要燒起來了，就是因為他覺得不可能，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出這樣的事情，也就沒有想要去調取格裏斯這個身份資料。
畢竟作為一個ai私自給主人在智腦上更換身份需要的審核程序太過繁瑣了。
“沒什麽不可能的，格裏斯是我的臨時身份不錯，但是這個身份本身就是一個普通的羅蒙得，沒有任何加密，還有十年不曾使用的記錄。”弗蘭迪斯修長的手指敲着椅子的把手，“再說抹除這個身份只是抹除表面又不是從主腦那裏修改，對于主腦來說這個臨時身份依然屬于我，一切正常。”
雖然聯盟對于戶籍管理非常嚴格，但是任何事物都沒有絕對，依然有人能夠鑽了規則的漏洞。
他做傭兵的時候就不止一次聽說倒賣戶籍，制作合法身份的事情了。
這種事情在邊緣星系格外的多，很多想要從良，或者潛伏的海盜或者有犯罪記錄的人想要返回正常生活，都會千方百計讓自己原本的身份死亡，然後虛弱三年改頭換面，再花大價錢買一個新的聯盟公民的身份，就地洗白逍遙法外。
所以只要在時間上銜接好，在他強制休眠，智腦ai也跟着休眠不能反駁的時候，抹除他的臨時身份是完全能成功的。
只是……
【他們為什麽要抹掉這個身份？】無涯奇怪，【難道因為格裏斯這個名頭在傭兵界太過響亮？但尤溪這個名字也……】
弗蘭迪斯猛然擡頭看向無涯，無涯一懵立刻調取尤溪的身份資料，然後意料之中的【尤溪】的身份也被抹除了。
一人一ai對着兩個寫着【違規操作，您沒有權利調取此人身份資料】的虛拟屏齊齊沉默。
“如果當時我被直接殺了，那麽誰都不會知道這兩個身份被抹除的操作。”弗蘭迪斯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讓自己的情緒趨于穩定，“那如果沒有被直接殺了，而是最後經過救治命保下來，但是基因崩潰了呢？”
【基因奔潰之後你自然不能再做皇儲了。】無涯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那麽格裏斯和尤溪這兩個身份會給基因崩潰的你帶來什麽好處？】
“格裏斯代表非本族的支持，而尤溪代表外出的二十年不是單純的任性離家出走？”弗蘭迪斯說到這裏一下子就轉過彎來，“若是這兩個身份都是我，那麽就算我基因崩潰了依然能在皇室擁有話語權，那麽我完全可以在老二成長起來前為他保駕護航。”
【……】無涯瞪大眼，早知道立在生物鏈頂端的智慧生物是有多心髒了，只是他從一開始就跟着皇太子，他所接觸的是是一種另類的真善美世界，第一次知道為什麽弗蘭迪斯要這麽執着于力量，因為一旦失去可以絕對碾壓的力量，就會瞬間将自己置于豺狼虎豹環伺的境地。
怪不得羅蒙得只有武力值最高的皇室子弟才能坐穩皇太子的位置，也怪不得每一位皇太子做皇帝前都跟不要命一樣，出生入死各個戰功赫赫。
就是弗蘭迪斯并不是真心要當皇太子，也在成年之前打敗了所有對手，而且是那種興不起反抗的碾壓式打敗，怪不得當初還年少就在武會鋒芒畢露把自己硬是捧上了神壇。
就是尤溪這個身份也是大功小功不計其數，基本的一等【傑出傭兵】獎章二十年來拿了上百枚，每五年的【傭兵之王】也是尤溪在蟬聯。
這些都是弗蘭迪斯的資本，都是他在羅蒙得話語權，只要需要這些
随時可以拿出來。
而現在他就是一個光禿禿的皇太子了。
【這可太……】無涯想說惡毒，但是惡毒已經不足以形容這波操作帶來的直接後果了。
“是我不好給人鑽了空子。”若不是他一直想要擺脫皇太子這個身份，将拼搏全部用在臨時身份上，又如何會在現在，被人将底牌剝得一點不剩，“不過我依然活着就是他們最大的失誤。”
【你，你想怎麽樣？你現在還在虛弱期。】無涯算了算，【還有至少十五個月才能恢複到正常人的水準，完全恢複至少要到二十一個月後。】虛弱期雖然不是非常精準的三年結束，但大體都在這個範圍之內，現在才過去了十五個月。
“二十一個月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弗蘭迪斯，“預約華盛導師。”
【華盛導師已經從做客導師，變成盤龍軍校全能單兵作戰系的主任導師了。】
“我知道。”弗蘭迪斯一直關注着呢。
無涯已經有二十年沒有聯絡過這位了，當初弗蘭迪斯拒絕了華盛的建議直接參軍而是說要去當傭兵，可把老頭子氣得半死：【他不會理你的吧。】
“就說我要參加盤龍的秋季軍團預招。”弗蘭迪斯雙肘擱在兩邊的把手上，雙手交握在胸前，人靠着椅子的後背，微微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
【你要參軍？！】無涯有些不可置信，當初的弗蘭迪斯就是受夠了刻板的規則，所以才選擇相對自由的傭兵的。
“對。我要讓那些只敢躲在陰暗處的東西知道，只要我還活着，他們就絕對不可能得到皇儲之位。”弗蘭迪斯面上帶着無比的堅定，“二十年不過轉瞬之間。”
只要他還活着，失去的就可以在拿回來！
【華盛導師通訊！】二十年來從來都拒接的通訊這回一預約對方就直接打過來了。
“接通。”弗蘭迪斯的話剛落，面前的虛拟屏上就出現一張眉目飛揚的老臉，還沒有開口說話就是一陣大笑聲：“哈哈哈哈，死兔崽子終于知道誰為你好了吧，你說你有什麽好折騰的，那傭兵沒規沒矩簡直不知所謂的好不好！你一個皇太子跑去當傭兵，多丢人你知道不？”
“……好久不見華老師。”弗蘭迪斯嘴角抿了抿開口打了招呼。
“……”弗蘭迪斯異常虛弱的聲音讓華盛瞬間止住了話頭，然後這一打量吓一跳，“哎喲，你這兔崽子咋把自己整成這樣？啧啧啧……這可真太慘了！快說說怎麽變成這樣的，說出來讓老頭子我樂呵樂呵！”
無涯：他要不還是把通訊截斷了吧！
弗蘭迪斯：當年堅決不參軍就是因為最想去的，第一軍的全能單兵作戰團團長還是華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