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殘酷的低語從溫瑾瑜殷紅的嘴唇裏吐出來之後,溫瑾瑜的神情又是一變,變得溫柔而又眷戀。
“可是,我又舍不得你啊!”
溫瑾瑜坐在藤椅上沒有說話,燦爛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為沉悶的雕像染上了一層金光,美麗而又神秘。
溫瑾瑜也不知道他活了多久。
自從穿越司成立,溫瑾瑜被神秘局長從功德池裏拉出來。他就一直是穿越司的司長。
別看溫瑾瑜那麽溫柔,其實,溫瑾瑜是一個生來就沒有感情的人。
溫瑾瑜睜開眼睛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自己與普通的生命體有所不同。其他有智慧的生命體都有屬于自己的喜怒哀樂,而溫瑾瑜知道自己遇到什麽事情該笑,什麽事情該沮喪,但是,他的內心卻自始至終沒有産生過這些情緒。
這麽多年來,溫瑾瑜已經習慣了把自己僞裝成一個普通人,然後,過着屬于他自己的生活。
這份沒有情緒的人生是獨屬于他一個人。
他沒有悲傷和孤獨的情緒,所以,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這樣生活有什麽孤獨和寂寞。
可是,當他遇到了程安然,他卻發現自己的情緒在滋生和發芽。
他慢慢地有了自己的喜怒哀樂。
他開始害怕。
程安然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為什麽他第一次見到她,他內心的情緒開始波動。
為什麽他沒有見過她幾面,他對她的感情卻越來越濃烈,就好像他已經認識她幾輩子了一樣。
溫瑾瑜對程安然的感情,就好像發酵了的面粉一樣,肆無忌憚地膨脹。
溫瑾瑜都快變得不認識自己了。
這既讓他歡喜又讓他害怕。
按理說,哪怕他有了自己的感情,但是,他也不可能對一個人一見鐘情、矢志不移。
可是,程安然的存在打破了他的猜想。
他非常非常喜歡程安然,喜歡得,就好像他上輩子已經愛上了程安然一樣。
他今生絕對不想放開程安然的手。
這個想法既讓他覺得恐懼,又讓他覺得甜蜜。
所以,他才允許了程安然給程父程母寄保健丹。
所以,他才讓系統君把浏覽器給程安然。他不想讓她那麽孤獨。
他這是以權謀私。
這令他既苦惱又高興。
溫瑾瑜的心裏住着一個魔鬼,那就是——對程安然的愛,可以瘋狂地驅使他變得不像自己。
那種強烈的愛,仿佛是溫瑾瑜中了可怕的咒語一樣,令溫瑾瑜身不由己又迫不及待!
溫瑾瑜的衣袖一拂,身影消失在綠樹繁花之中。
無恙居。
程安然正在使用浏覽器浏覽網頁,看着浏覽器上熟悉而又陌生的網頁,程安然眼睛澀澀的,鼻子有點酸,有一種想咬牙痛哭的感覺。
程安然想通過以前在論壇的賬號與親人和朋友聯系,但是,她的手遲遲沒有按下去。
因為那個世界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年了,十五年了,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五年。父母和朋友大概已經漸漸地習慣了失去她的日子,如果她再出現,不是勾起他們的傷心事嗎?而且,她該如何證明她的身份呢?如果他們相信了她的身份,他們又能做什麽呢?
這一切都令程安然崩潰。
程安然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蜿蜒而下,淚流滿面。
程安然伸出舌頭嘗了嘗,有一種鹹鹹的感覺。
就在程安然滿懷心事的時候,程安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從電腦上響起:“注意,注意,溫司長來訪無恙居,請無恙居的主人做好準備。”
溫瑾瑜?程安然的腦海裏剛剛冒出這三個字,然後,她的脖子一疼,人就失去了意識,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溫瑾瑜出現在程安然的身後,輕巧地接住了陷入了昏迷的程安然。
溫瑾瑜看了看自己那只打暈程安然的修長大手,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輪回司,輪回臺。
溫瑾瑜抱着程安然站在雲霧缭繞的輪回臺上。
風吹過他們的衣衫,把他們兩個人襯得好似一雙珠聯璧合的玉人。
溫瑾瑜靜靜地看着程安然美麗的睡顏,他的目光落到了她那頭如絲緞瀑布般的黑發上,掠過了那新月般美麗的柳葉眉,緊閉的眼皮,嬌巧的瑤鼻,點绛般的櫻唇,如雪玉般晶瑩的肌膚,每一處都讓他愛不釋手。
他的理智告訴他,程安然有詭異之處,只要他把程安然扔下輪回臺,哪怕程安然與穿越司簽訂了生死契,只要他不去找她,程安然就永遠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只要她不出現在他的面前,就沒有人能夠影響他的心智,牽引他的心神。
這不是很好嘛?
這不是讓他如願以償了嗎?
可是,他又舍不得。
溫瑾瑜想狠狠地掐着程安然的脖子,讓程安然窒息而死,再也無法影響到他。
但是,溫瑾瑜又想好好地抱着程安然,為她遮風擋雨、洗衣做飯、至死不離。
這兩種極端的思想不停地在溫瑾瑜的腦海裏翻滾。
他一會兒對程安然目露殺氣,一會兒對程安然露出了眷戀的目光。
恨與愛在他的腦海裏殺得難分難解。
溫瑾瑜抱着程安然在輪回臺上站了很久,從太陽升起又落下,溫瑾瑜都沒有做出決定。露水打濕了溫瑾瑜的衣裳。
程安然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隽美的男子,風姿如冬日的陽光,臉色溫柔,宛如月下細碎的光輝,令人心生親切感。
是溫瑾瑜。
她怎麽在溫瑾瑜的懷裏?
程安然瞪大了眼睛。
溫瑾瑜看到了程安然卷翹的睫毛微微一顫,一雙美目緩緩地睜開,如墨的瞳眸宛如夜空最靜谧的星辰,他的心裏忽然湧動起一股溫軟的情緒,宛如被貓抓了一下一樣。
溫瑾瑜知道自己栽了,對着這樣一雙眼睛,他說什麽也下不了手殺了她。她就是他的命啊!她死他也死!
溫瑾瑜看着程安然的目光說不出的柔和。
“瑾瑜大人,我怎麽在這裏?我不是在無恙居嗎?你……能夠把我放下來嗎?”程安然察覺到了詭異的氣氛,小心翼翼地問道。
溫瑾瑜依言把程安然放下來。
程安然雙腳落地。
溫瑾瑜執起程安然的玉手,用極其平常的語氣,說道:“程安然,我喜歡你!”
說完,溫瑾瑜在程安然嫩滑如雪的手背上印上了一個吻,輕柔得似羽翼滑過。
玫瑰花般的薄唇落到程安然如玉脂般的雪肌上,宛如朝霞映初雪。
程安然的心有一剎那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