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扭捏的樣子落到柳何潇眼裏, 可愛至極。
他頓時意識到自己拿了她的碗,也微滞一下。
然後,不甚在意地放下碗, 嘴角揚起一抹笑。
甜甜的。
意歡斂了斂神,道:“我總覺得,這青梅酒還欠些什麽……”
“是什麽?”
意歡繼續道:“應該是薄荷葉,目前的茶味和青梅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味道有些偏厚重了,加些新鮮的薄荷葉,便可以提起些味道來。”
說罷, 便又翻出了幾片小小的葉子。
簡單洗淨之後,便扔到了泡酒的碗裏。
柳何潇有些不解:“這便好了?”
意歡點頭,道:“好了,世子再嘗嘗麽?”
柳何潇笑道:“好的。”
說罷,端起了方才的碗,理直氣壯地等着意歡給他打酒。
意歡心中微動,面上熱熱的,卻不動聲色, 舀了一勺酒給他。
柳何潇含笑接過, 輕抿一口。
這酒入口有些微微的清涼,沖擊着口腔,然後便轉瞬即逝, 逐漸轉變成了酸甜甘醇的果酒滋味。
這薄荷,當真是畫龍點睛之筆!
“唔……相較于之前,倒是清新了不少,有兩分刺激了,甚好!”他看了看大碗中的葉子, 道:“想不到幾片薄荷葉,還有這等功效?”
意歡道:“薄荷有通竅、散熱的功效,吃了還可以提高情緒,讓人亢奮。”
柳何潇笑道:“如此,倒是很适合考場的學子們食用。”
意歡一聽,頓時覺得有了幾分靈感,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柳何潇道:“可有紙筆?”
意歡點點頭,她的手上有些酒漬,便道:“在阿冉的房間,他出去玩了,世子自己拿可好?”
柳何潇便轉身,輕輕推開了卧房的門。
這二樓算不得一層完整的樓,不過是個偏矮的閣樓改造的。
柳何潇一進着卧房,都無法直起身子,恐怕會撞到頂。
只見局促逼仄的卧房之中,搭着一鋪小床,小床旁邊還收着一副鋪蓋。
應該是阿苗那個丫頭,晚上守着林意冉用的。
卧房雖小,卻被整理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日光照耀進來,卻有幾分溫馨。
柳何潇瞥見角落之中,還搭了一方小臺子,說是臺子,不過是個簡易的架子上,鋪了個木板。
木板上有幾張紙。
一張上寫了幾個簡單的字,雅致的簪花小楷,想必是意歡寫的。
而另一張,則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同樣的字,應該是那個小子在學寫字……真是如狗爬一般。
柳何潇微微笑一下。
可這房間小得連一張桌子都擺不下,柳何潇又覺得有幾分不忍。
他思索片刻,便走上前去,取走了筆墨。
意歡見他遲遲未出來,便朗聲問道:“世子,找到了麽?”
柳何潇“嗯”了一聲,便快步出來了。
他将紙筆鋪在了小廚房的桌子上,将方才嘗試的幾種調配比例,都一一記錄了下來。
意歡見他如此認真,倒是也有幾分驚奇。
瞥一眼他寫的字,便更是驚喜起來。
寥寥幾字,卻見柳何潇筆走龍蛇,如行雲流水一般,洋洋灑灑寫完了半張紙。
“沒想到……世子的字居然寫得這樣好!?”意歡不自覺,喃喃出聲。
柳何潇輕瞪她一眼,道:“在你眼裏,難道我是個草包?”
他本就生得俊美,平時經常板着臉,這一會,卻顯得人生動許多。
意歡忍住笑意,道:“哪有。”
樓上時不時傳來笑聲,這讓樓下的程淩偉和阿苗,也有些奇怪。
程淩偉琢磨着,世子仿佛看着意歡姑娘的時候,總是心情很不錯?若是他天天能看到意歡姑娘了,恐怕身邊所有人的日子……都要好過些。
阿苗剛剛送走一波客人,她見程淩偉一本正經地站着 ,便道:“程大哥,你要不坐坐,我給你備點吃食?”
程淩偉禮貌而疏遠:“不必了,多謝阿苗姑娘。”
阿苗見他如此,自言自語道:“上次淩雲大哥來,可是吃了整整一大盤呢……”
程淩偉一愣,頓時有些尴尬。
就在這時,柳何潇從樓下下來。
一見程淩偉正發愣地看着阿苗,随口便道:“走了!你怎麽老盯着人家姑娘看?”
程淩偉回過神來,頓時語噎:“我沒……”
到底是誰盯着姑娘看!?
柳何潇笑着出了門,路過阿苗,還道了句:“阿苗莫要怪淩偉,我那水月居,實在沒有姑娘可看……你若是覺得吃虧,大可以打他。”
說罷,笑着揚長而去。
阿苗聽了,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柳何潇走後,意歡整理了一下他寫的方子。
一共分為三副,字跡工整,對于用料、配比、和試驗出來味道的描述,都寫得十分仔細。
意歡看着,不由得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阿苗上了二樓,見小姐出神的笑着,便道:“小姐……在笑什麽?”
意歡頓時收了方子,道:“沒什麽……那個,今日事情不少,我剛剛釀完了酒……等會兒還要去找找羅掌櫃。”
阿苗:“找羅掌櫃做什麽?”
意歡道:“明日青木齋會找人将我買的食材送來,東西太多了,咱們這裏堆不下,我想着……能不能找羅掌櫃幫忙,借咱們一點地方呢。”
阿苗蹙眉道:“那可巧了,羅掌櫃似乎去鄰縣商會開會了,聽說明早才能回來呢……”
意歡:“嗯……那算了,我明早再去吧。”
意歡回頭,看了看那一碗果酒,會心一笑。
花魁之夜的果酒就只差話梅了……今日已經有些晚,只得明日再去了。
意歡想了想,她穿越過來之後,還沒有做過芝士一類的食物,于是便打算提前練練手,如果能成,便提前教會阿苗,以免到時候人手不夠。
意歡想好了,便打起精神來,開始做芝士蛋糕。
她回憶起記憶中的芝士蛋糕,原味的芝士蛋糕是源于古老的希臘,後來由羅馬人傳遍了歐洲,再由移民傳遍世界。正宗的芝士蛋糕,細膩綿軟,入口即化。
和果酒配起來是一絕,不但可以配青梅酒,荔枝酒也可以,可惜這盛京沒有荔枝,不然還可以多釀幾種口味。
意歡一邊想,一邊取了一個圓圓的碗盆來。
這是她找隔壁鐵器鋪打的蛋糕,今日是第一次用。
她先将青木齋買來的油紙,鋪到了蛋糕磨具中,油紙的邊緣不夠平整,她便用手指一點點按壓進去,直到大部分的油紙,都貼在磨具的內壁上,她才找了剪刀,将油紙多餘的邊緣減去。
然後她将奶油和奶酪一起放入一個大碗之中,正值夏日,隔着溫水化奶油,效果簡直是立竿見影。
幹酪原本是硬塊,在溫水上坐了一會兒,瞬間就服軟了,于是乎和奶油融在了一起。
意歡用勺子将二者攪拌起來,輕盈的奶油和沉穩的幹酪,水乳交融一般擁抱在一起,看上去如天上的雲朵一般,奶乎乎的十分讨喜。
意歡見幹酪化了,便端離了熱水,以免被熱化了。
她将奶油和幹酪攪成了奶糊狀,便是差不多了。
然後又撒入了一大把砂糖,投入了奶糊之中,繼續攪拌。
蛋黃的奶糊十分歡迎砂糖的加入,片刻之後砂糖的顆粒感就消失了,正式與奶糊融為一體。
意歡将它們放在一旁備用。
然後,她敲開了三個雞蛋。
三個雞蛋投入碗中,意歡想了想,又多敲了一個蛋黃進去,這樣做出來的蛋糕,雞蛋的滋味會更足。
意歡用筷子将蛋液攪拌起來,一圈又一圈,打的微微起泡了,便倒了一些進入奶糊之中。
蛋液不能一次倒入,而要分次倒入。
每倒入一次,意歡便将蛋液和奶糊迅速攪勻,金黃的蛋液融入淡黃的奶糊之中,每加一次,顏色就變得稍微深了一些。
等到蛋液加完了,奶白色的糊糊,也進化成了暖暖的奶黃色,用攪拌器劃一圈,瞬間無痕,濃郁又豐盈。
然後她又分次加入奶油,逐步攪拌。
阿苗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亂,道:“小姐,為何要分這麽多次加同樣的食材呢?”
意歡道:“要想芝士蛋糕口感細膩,這步驟是不能少的。”
最後,再加入一些玉米澱粉。
自由散漫的奶糊,一旦加了玉米澱粉,便開始有些粘稠了,可以幫助穩固烤後的形狀。
所有的食材,混合成一大碗淡黃色的奶糊,看着十分誘人,意歡便又将它們過了一次篩。
溫柔的奶糊躺在篩子中,徐徐向下方流淌着,每一滴滲出來的奶漿,都是最精華的所在。
過篩看起來簡單,實則是非常重要的一道工序,能保證蛋糕中沒有雜質,細膩柔滑。
接下來,意歡便将過濾出來的細密奶漿,注入到磨具之中,形成一個小小的、淡黃色的湖面。
然後,她拿起磨具,輕輕一震——調皮的氣泡,就跑了出來。
她又細心地将表面的氣泡挑破,這才放心地将蛋糕放入了烤爐之中。
兩人稍微歇息了一會兒,芝士蛋糕的香味兒便滲了出來。
時間一到,意歡急忙将蛋糕取了出來,熱騰騰的芝士蛋糕很是燙手,她将蛋糕一放到桌上,立即用手指捏了捏耳垂。
磨具之中的奶漿,經過炙烤後,便騰然而起,鼓成了蛋糕。
這芝士蛋糕的表面,看起來有些焦黃,輕輕挑開一小塊皮看看,裏面的蛋糕,依舊是溫柔的淡黃色,溫潤又細膩,散發出誘人的芝士香。
這熱騰騰的芝士香,仿佛像一把鈎子,将人肚子裏的饞蟲都要引了出來。
阿苗看着芝士蛋糕,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問道:“小姐……這芝士蛋糕,能吃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