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很幸福啊！”
六十年後，玉鏡塵說這句話的時候，所有記得謝淑怡這個人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
又是一年祭拜時。
玉鏡塵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他知道他這是油盡燈枯之時了。
他擡起自己的手，顫巍巍地撫摸着墓碑上的文字，顫聲道：“謝姑娘，這些年來，你一直活在我的心間，我一直很幸福。我唯獨後悔的就是沒有親自對你表過白。我喜歡你，你卻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這一直是我很遺憾的事情。”
“這些年來，我走遍了我們聊過的山山水水。你去了，我想代替你的眼睛，為你看遍這世間的每一處風景。這些年來，我救治過不少人，被人稱為玉面神醫，但是，我想救人是你啊！可是，我卻沒有看到你最後一眼。”
“你的一颦一笑都活在我的心中。”
“我很想你！但是，我還是按照你留給我的書信那樣好好活着。當年，我從長樂公主那裏得到了給你下毒的人的下落，我也找到了那個女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方法，在她的身上下了臭顏毒。她中了臭顏毒之後，受不了自殺了。她死得真是太輕松了。如果我知道她會自殺的話，我說什麽也會讓她好好去死的。”
“謝姑娘，我可否能叫你一聲淑怡？”
“淑怡，我好想你！”
“我一直這樣叫你的名字，可是，我卻怕你覺得我輕浮！”
“淑怡，我好喜歡你，好喜歡你！可是，那些快樂的日子卻那麽短暫，短暫得像你的一生。”
“淑怡，我曾經想過複活你。我找過苗疆的巫師，玄族的祭司，可惜，他們都是騙子。他們都沒有辦法複活你！”
“如果有辦法複活你，我寧願付出自己的性命，用靈魂為代價換取你一輩子平安喜樂！”
“咦！下雪了，這年的雪好像你去世那年的雪花，那麽白，那麽冷，冷到人的骨子裏去了。”
玉鏡塵睜着渾濁的眼睛看着雪花一點一點地落到他的身上。他倒在謝淑怡的墓碑前，雪花一點一點地埋在玉鏡塵的身上。
玉鏡塵再也沒有從雪地裏爬起來。
“師父！”在幾十步之外等着師父和師娘說話的徒弟看到師父倒了下去，他趕緊跑了過來。
玉鏡塵的徒弟扶起玉鏡塵的身體，手放到他的鼻子下。
師父的鼻息沒有了。
師父去了。
“師父！”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響起。
從那以後，謝淑怡的墓碑旁邊多了一座墳墓。
一千年以後。
一晃都那麽多年過去了。
玉鏡塵看着教科書上的名字，有一種浮生若夢的感覺。
“……同學們，仁德女帝是我國歷史上的第一位女帝，她本是建元帝和宸元皇後的長女，一出生就被封為長樂公主，黃天三年，宸元皇後逝去，建元帝悲痛欲絕，對長樂公主盛寵之……”
“新元一年，長樂公主下嫁晨郡謝家長子為妻，新元三年，建元帝不顧大臣反對，立長樂公主為太女，謝家長子為太女妃……”
“新元四年，建元帝立太女為皇帝，自己退居幕後為太上皇，群臣不敢言也！而在之後的日子，開元女帝也表現自己的政治手腕，她是一位成功的皇帝。在她治理國家的期間，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外夷俯首稱臣，她開辦女校，提拔女子為官，開創了我國男女平等的先河……”
“玉鏡塵，你說一說，長樂公主在沒有稱帝之前，建元帝對她的寵愛表現在那些方面？”老師提問的聲音響起。
“玉鏡塵叫你呢，你怎麽在發呆啊？快起來回答問題。”玉鏡塵的同桌碰了碰玉鏡塵的手臂，小聲道。
玉鏡塵聽到同桌的話，站了起來，恍恍惚惚地說道：“新元三年年未，晨郡謝氏嫡女病威，長樂公主甚為擔心，皇帝陛下下旨，在全國範圍內召名醫為謝氏淑怡治病，聲勢浩大……可惜，謝氏淑怡福薄，無力回天，在她死前，她曾經向長樂公主提出了幾條建議，希望長樂公主開科舉，遏制土地兼并，重視農業和科技，發展女學……建元帝采納了公主的意見，在謝氏淑怡死後，追封她為長悅公主。此乃建元帝對長樂公主甚寵之的一個表現。”
玉鏡塵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道，他一時分不清自己是一千年後的現代學生玉鏡塵，還是一千年前那個對謝淑怡至死不渝的神醫玉鏡塵。
兩種記憶在他的腦海裏交織，讓他神不守舍。
老師聽到玉鏡塵的話，點了點，說道：“你說得沒有錯。建元帝對長樂公主的話言聽計從，封她丈夫的小姑子為長悅公主就是建元帝對她甚寵之的表現。不過，你說什麽開科舉、遏制土地兼并、重視農業和科技，發展女學，這些都是長樂公主提出來的，你說謝氏淑怡提出這幾條建議，是野史上說的，做不得真。好了，你坐下吧！下次不要上課走神。”
玉鏡塵恍恍惚惚地坐下，他想反駁老師的話，說那幾條建議是謝淑怡提出來，這件事情是他親身經歷的，可是，他頭疼得厲害。不能說話。
玉鏡塵在消化腦海裏的兩種記憶。
一時間，古代的玉鏡塵懷疑自己是不是死後靈魂穿越到了現代的玉鏡塵身上。現代的玉鏡塵懷疑自己是不是吸收了古代的玉鏡塵的記憶。
又或者，他是在劇烈的刺激之下，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老師的聲音還在玉鏡塵的耳邊響起。”那麽，現在，我們來說一說開元盛世時期還有那些名臣。葉遠這個名字想必大家一定很熟悉，他是仁德女帝手下的名臣。有很多事情都是他辦成的，像開科舉，他是第一任主考官，辦女學，他是女子大學的第一任校長。他還終身未娶，傳言他是愛上了仁德女帝，所以才終身未娶的，也有野史記載，他有一位摯愛的亡妻，所以，一直在亡妻死後，一直潔身自好，沒有娶妻。“
玉鏡塵聽到葉遠的名字也是一怔。葉遠這個人，他們在雲霧山相識，在麟山結為摯友，在謝姑娘死後，他們更是淪為知己。後來，葉遠去了朝堂實現謝姑娘的建議，他去了山林，為謝姑娘看遍山山水水。
在他死前，他還見了葉遠一面，那個時候，葉遠和他已經很老了。葉遠看着他，問道：“玉兄，謝姑娘已經去世那麽久了，你一直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你後悔嗎？”
他回答不後悔。
葉遠大笑道：“我也不後悔。玉兄，我保證你我很快就會見到謝姑娘了，到時候，我們再來一争高下！”
“好！借你吉言了。”
“不過，你我都是老頭子的形象了，謝姑娘還是年輕的模樣，不知道在奈何橋上謝姑娘還認不認得出你我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