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跨馬游街(上)

聽罷韓筣的話,那邊韓筃點點頭:“不如讓他們燒成一色素白的小瓷瓶子,只上頭的花色不同,哪個顏色的花色,就用來裝哪個顏色的果子醬?”說罷,又疑問道,“先時搭着賣自然好,可之後呢?你不如自己開個店,專門用來賣這個?”

韓筣連連揮手:“那行子哪裏做得出那許多?我是叫她們好幾種果子混着做的,這東西又放不了太久,少做一點子新鮮新鮮還成,做得多了,只怕連兩日都放不住!只等到時這果子醬的收益,算我兩成就好!”

韓筃笑道:“随你,只這上頭的花樣兒可要你來畫,我可不行。叫外頭的匠人們畫,又怕帶着匠氣,倒不好。”

韓笙扭頭看看門外,又再轉過頭來看着屋裏跟着的幾個丫頭,擡手搔搔頭,這是怎麽話兒說的?怎麽自己才出去了這麽一會兒,兩個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就要改當商賈人家的千金了不成?

好不容易才把兩個逛街逛起了做生意興致的妹妹勸起了身,韓笙這才長松了一口氣,剛才他一打聽方知,合着因為姜氏已經把預備要給兩個女兒做陪嫁的店鋪都提前交到她們手裏了,今天逛了幾家店後,她們竟起興要打點打點生意了。

“我說,你們兩個至于如此?還怕以後過日子艱難不成?”韓笙忍不住嘴賤的問道。一個,要嫁進皇帝重臣家當兒媳婦,一個,要嫁給實打實的王爺,難道還怕家資不夠花的不成?

“打發時間罷了。”

“解悶嘛。”

韓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是,反正她們閑着也是閑着,就當是解悶了是吧?

幾人出了雅間大門,韓笙忽見前面不遠處一個人有些眼熟,愣了愣,忙迎了過去,抱拳笑道:“這不是鄭長史?怎麽,莫非五殿下……”

那鄭長史見韓笙幾個過來,臉也是堆起了笑來,客氣道:“果是韓二公子,我說剛才見着那幾個小厮眼熟呢,您這是……”

“陪着兩位妹妹出來買些東西。”說着,便朝後讓了一讓,見後面兩個由丫鬟扶着沖自己微微福禮、帶着圍帷的兩個姑娘,政長史心中了然——這二位中應有一位是自家未來的女主子。

正說着,樓上傳來腳步聲,就見五皇子已下樓而來。

出門在外,尤其是五皇子正是魚龍白服,不必當衆行禮,更不用在這裏一跪跪上一地。

韓笙低頭作揖,心裏面不由得琢磨了起來,要是偶遇鄭長史倒還說得過去,現在五皇子自己一個人跑下來……怕是聽說了自己帶着三妹在這裏?

五皇子含笑沖韓笙點頭,叫他起來,眼睛朝後面那兩人看了過去,隔着圍帷,也不知哪個是哪個——畢竟,這姐妹二人身量相仿,又穿着一般模樣,讓人一眼認不出來也是有的。

稍說了幾句話,五皇子轉頭沖政長史交代了兩句,方含笑沖幾人道:“街市喧鬧,剛剛雅藝齋中又出了大作,引得京中學子前來欣賞,只怕出行不易。不如叫鄭德帶人随行,路上也好護着些。”

韓筃暗中含笑的推了韓筣一把,韓筣只好低着頭,心中也冒起了不大好意思來。或是客套,或是怕自己的未婚妻被人沖撞。不管到底是因為什麽,這會兒他過來安排人随行護着,也是一番好意,更是一番用心。

日子,都是過出來的,用沒用心過,得出的果,怎麽可能相同?

韓筣這會兒方再擡起頭來,朝五皇子看去。相貌雖不十分出挑,可蘊着身上那氣度、儀态,卻是十成十的男兒郎。他身上帶着唯有上位者方有的氣勢,可那氣勢卻沒有高高在上的藐視,反而給人一種平易近人感覺。

觀感不差,雖然他家裏有兒女有小妾……不過,放在當下,倒也不是不能和他将就着、試着過過日子!

出了這一回門後,韓筣變得格外老實了起來,之後再沒說過要再出去轉轉的話。連姜氏說要在五月初一那日,想帶着三個女兒去秋露庵上香散心的事都懶得去。

韓筣不去,韓筃也不想出門,兩個姐妹這幾日除了預備要繡的嫁妝外,還整日家琢磨起了幾個要帶走的鋪子要如何改、添東西的事來。

姜氏哭得不得的跟韓樸抱怨道:“早知道我就不先告訴她們兩個要陪嫁的鋪子的事兒了,她們兩個竟一門心思的都鑽到這上頭來了!”

韓樸摸着下巴上的一縷胡子:“就當讓她們散心解悶了,不過是些小東西,也不怕她們糟害,店裏的那些掌櫃的都是老人,不會一味由着她們胡鬧的。”

四月二十一這日,韓笙一大清早便進宮去了,一衆貢士列隊進殿,依次坐到位子上。不多時,皇上便帶着大皇子、五皇子走了進來——至于三皇子……皇上雖氣他的不自愛,卻也欣慰他的省心,如今日這等事情上,便也讓他省心的不必跟過來了。

當衆宣了題目,下面貢士們便一個個或低頭沉思,或舉筆琢磨,或研墨思索,不多時,便有人有了頭緒,提筆書寫起來。

滿意的點了點頭,皇上朝下方掃了一圈,在如韓笙、白安珩等年輕士子身上一一看過。這些,都是朝中臣子家的子弟,身為官宦人家的孩子,卻無纨绔之風,反而一心好學,可見其家風嚴緊,其子好學努力。

其餘的,或有某地某大儒的學生,或為某世家的子弟,大多均在科考之前便在當地小有名氣,能留到如今,可見應是名不虛傳的。真正的貧寒子弟自然也有不少,也多是拜了清流名師為師,認真讀書讀出來的。

匆匆一日過後,次一日,便是發榜之日。

韓家衆人再次一心忐忑的坐在正屋,只等着宮中消息。雖知已經過了前頭那一回,怎麽也能得個名次,不過是二三甲之分,連韓樸看過韓笙墨出來的文章後,也并沒再罵他,可見做得還是可以的,可如今一家人卻如何也安不下那心來。

好容易,外頭終于傳進了動靜來,在宮門口看榜的小厮一口氣的跑回了家中,嘴巴笑得都要咧到腦後去了:“恭喜夫人、恭喜二少爺、恭喜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三少爺,咱們家二爺得了二甲第七名!”說罷,喘了一大口氣,趁着姜氏還沒來得急起身說賞時,又高聲道:“二姑爺是今年的狀元!”

聽了頭一句話,姜氏人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就又跟着聽到了第二句,愣了半天,忙聲音發顫的連聲道:“賞、賞、快賞!”

狀元?白家二郎的文章做得好,韓樸回來後也誇過幾回。可一同考試的有那許多的學子,他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也未必是那最好的一個。

若是今日白安珩被點為探花,倒可能是因其相貌生得讨聖上的喜歡、且又是同拔人中模樣好的人中學問最好的那個。可被點成了狀元……可見必是其學識蓋過了其它人!

殿試之時,都是皇上親出的題目,同之前的會試不同,并不要人做出何等錦繡的文章來,重的卻是朝中之事。

如此一來,如白安珩這等官宦人家的子弟,就占了不少便宜——尤其是家中父兄回來後會同他們說道朝堂之事的,自然比其它死讀書的學子要占些優勢,可要想考中狀元來,仍是難得的緊。

韓笙擡手摸摸鼻子,長嘆了一聲:“唉,孩子果然還是別人家的好啊……”

姜氏擡手照着他的頭就是一巴掌:“都當了進士的人了,竟還這麽沒大沒小的!”一語未落,外面敲鑼打鼓的,便有官人上門報喜來了。

一甲前三雖格外搶眼,可二甲進士也不是虛的。一甲固然要三日後跨馬游街,可後面的二甲三甲進士們也是要一并游街的,只是不像前面那三位似的如此搶眼罷了。

等到了次日,韓笙收拾妥當,一大早便入宮學規矩去,人到了裏面,一百來口子中左右一打量,便一眼看到了白安珩,走到他身邊兒後才長嘆一聲:“昨兒個可辛苦?我家母親姐妹險些把我唠叨死,光這兩日的衣裳就準備了足能穿上三個月的。”

白安珩先是一愣,随即失笑起來:“家慈也是一般。”拉着他又是哭又是笑,唠唠叨叨的說了半日,後又跟着父親去祠堂祭拜了列祖列宗,更不用提這兩位難兄難弟的好日子還都是在這一年之中?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不禁生出些同病相連的感慨。正要再說話,就見那邊的禮儀官已經走了過來,忙止了說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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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備好,衆小厮、丫鬟、婆子跟了一大群。

姜氏帶着三個女兒、小兒子,一大清早便收拾妥當,到了一處街道之中的酒樓上,進了間臨窗的雅間方才松了口氣。

“所幸一個月前便訂好了這個位子,不然今日只怕就要同外面那些個人在下頭混擠着呢。”看着下面街道兩邊人頭攢動樣子,姜氏心中頗有些心有餘悸。

好在,她還記得這些年間衆進士跨馬游街的盛世,在京城之中,這可是除加恩外,只三年才有一回的盛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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