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我會去看大西北的礦野
“我想知道原因。”
“溫……”他一時失神,不知道怎麽稱呼她,最後自嘲地笑了一聲,手肘抵着膝蓋,雙手交握,埋着頭,“溫小姐,我很抱歉,但我無話可說。”
他不想為自己辯解。
“李醫生,你在自毀前程。”
世人都認為醫生應該守醫德,治病救人,行俠仗義,似乎要将所有關于美好的形容詞冠在他們身上,這是對他們的高歌,也是對他們的枷鎖。
他們的身上不能出現污點。
“我知道,但我有我的苦衷,溫小姐,時間不早了,還有病人在等我呢。”輕描淡寫地說完,他撿起掉落的手機,下車,在車門關上的那一刻,他說,“被辭後,我會去看大西北的曠野,這于我而言是最好的歸宿,所以溫小姐不必留情。”
看着高大的身影進了醫院,溫栀寒才收回視線。
“陳叔,我記得小院子裏還有桂花釀。”
“有的,都給你留着呢。”
陳叔知道,自家小東家一有心事就會喝點酒,借酒澆愁。
這個習慣在上大學後就養成了,尤其是茶館剛開業那會兒,身上背負了兩千萬的債務,還有一堆永遠也處理不完的事務。
“小東家發愁是因為李醫生的事嗎?”
“嗯,”指尖輕輕拂過看起來發黃泛舊的書封,順着凸出來的字體慢慢下滑,漫無目的。
“他是一個很好的醫生,為了妹妹的事不得不在病歷單上作假,陳叔,我不是同情他,我只是覺得他在治病救人這條路上不該因此中斷。”
他應該去救更多的人,走遍更多的地方。
“小東家會幫他隐瞞嗎?畢竟這件事我們必須要給媒體一個交代。”
“不會,”溫栀寒微微低頭,翻開醫書,攏在一邊的發絲飄散下來,遮住了窗外的光,也遮住了她眼中的失落。
每個人都必須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不可逃避。
但她确實沒想到,這個人是李謙,多年前在太平間找到她的人。
“陳叔,回麓倫。”
*
回到小院子,溫栀寒拿出之前家裏寄給她的桂花釀,一打開,濃濃的桂花香氣在屋子裏彌漫開來。
她不善飲酒,但小酌兩杯度數低的桂花釀還是可以的。
小院裏,溫栀寒慵懶地躺在貴妃椅上,指尖挑逗着剛才翻進院子裏的小奶貓,通體白色,鼻尖和小爪子又泛着嫩嫩的粉,看起來可愛極了。
“不要舔了。”溫栀寒溫柔地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拿過旁邊的酒杯,抿了抿。
忽然間,她看到了旁邊別墅的露臺上有一個人。
一只手撐着露臺圍欄,長身玉立。
他也在喝酒,手中的高腳杯裏晃蕩着暗紅色的酒液。
像從上個世紀港城電影裏走出來的男人,面龐棱角分明,嘴角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因着這笑,淺灰色的眸此刻也染上幾分無羁。
也很像溫栀寒在紀錄片裏看到的狼王,在雪地裏睜眼,銳利精明。
寒司宴。
他朝溫栀寒勾手,“上來。”
溫栀寒沒想過會在這裏見到他,她駐足在原地,等腦海中的思維跑馬後,才回屋拿出一瓶完整的桂花釀,然後不疾不徐朝隔壁走去。
一步,一步。
停在他院子門口,一擡頭就能看到穿着裁剪得體西裝的他。
在那一道毫不遮掩的視線下,溫栀寒曲着指節,但她還沒扣門,門就開了。
西裝革履的秘書從大廳裏疾步而來,微笑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溫栀寒認得他,和寒司宴見了這麽多次,他好像都在現場。
她朝他微微點頭,“好。謝謝,”
在解行的指引下,溫栀寒繞過一扇價值不菲的具有意蘊的山水畫屏風,踩上柔軟的複古紋路地毯,拂過梨花木制的護欄,到達簡約現代風的露臺。
主人似乎很愛喝酒,連露臺都被設計成了一個小型的私人酒吧。
這樣中西融合的裝修,是溫栀寒喜歡的。
“寒先生也住這裏?好巧。”
“的确很巧。”他舉着酒杯,後小酌一口,點着旁邊的位置,“溫小姐請坐。”
桌上有漂亮的水晶花瓶,裏面插着剛摘不久的栀子枝桠。
怕将花瓶打到,溫栀寒小心翼翼走到他旁邊,坐下,然後将淡黃色的酒瓶遞過去,一雙漂亮澄澈的眼神落到他伸過來的手上。
上面的黑色神秘文字,依舊很吸引她。
就像是有着某種魔力一般。
“不像是市面上的東西,溫小姐釀的?”
“嗯……我摘的花,”溫栀寒說完,露出一抹溫柔的、又不好意思的淺笑。
她可不會釀酒。
“水鄉的桂花釀?倒是第一次見。”
寒司宴走到一旁的酒櫃裏,拿出一對看起來很普通的中式酒杯。
溫栀寒的視線随着酒杯移動,可謂是一眨不眨。
“喜歡?”
寒司宴将兩個杯子放在她面前,似乎是在讓她看個夠,毫不吝惜。
“這是……清朝的雙鴛酒杯。”
別看它看起來似乎不如現代工藝,但實際上,它深藏不露。
在那個年代,能将如此栩栩如生的東西遺留在茶杯上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別說,這是清中期某位大臣親自為自家愛喝酒的夫人做的!
茶杯上兩只你侬我侬的鴛鴦還代表着兩人恩愛不移。
足足價值五千萬!
兩個一起就是一個億!
這可是文物!
“高仿,”真正的文物都需要好好保存,不能随意觸碰。
溫栀寒放下心來,拿着兩個酒杯仔細觀察。
在心裏為這位師傅的手藝點贊,不愧是高仿,連碗口的小缺口都做的如此相似。
寒司宴見她對這兩個酒杯愛不釋手,又重新拿了兩個中式酒杯。
中式飲品就是要搭配中式酒杯。
“真品在書房,溫小姐有興趣賞玩嗎?”
溫栀寒纖長眼睫下的視線陡然從名為高仿的酒杯上挪開,下意識看向他的臉——
這時,寒司宴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日光下骨節勻稱的長指被襯得冷白如玉。
“可以嗎?”
珍貴的藏品都是主人家的寶貝,是不可以輕易示人的。
“當然,不過,溫小姐得先幫我一個忙。”
“寒先生但說無妨,只要我能做到。”
寒司宴幫她許多,恩情不能不還,溫栀寒是打心眼裏想幫他,如果她能做到的話。
男人看似淡漠的視線順着精致的淡雅酒瓶上移,劃過那張昳麗漂亮得不似真人的臉。
“溫小姐,七月初一,可否賞臉陪我聽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