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
“咖啡還是茶?”忙完所有的事,吳彥開口問道。
“咖啡吧。茶也不會品,我老板倒會。”“又是你老板,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愛上你老板了。”将咖啡放在床頭櫃上,吳彥和小芳并排躺下。
“那算什麽,像老板那樣帥氣、有才,又極具浪漫的人,誰愛上都有可能。”小芳不以為然地回答。移移靠墊,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接着說:“我畢業後在上海一不起眼的中學教書,許多同事心思都不在教學上,從簡單的課時安排到評職稱、優秀教師……暗鬥是無處不在,只一年我便心冷。剛好雲英制衣招人。那天我跟你說過,那家公司招人幾乎是沒什麽要求,我看待遇不比當老師低,便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去競聘。
那時我對老板這個人還一無所知,當天一路過關斬将,老板親自面試。兩個女人坐在辦公桌後:一個帥氣逼人,一個美麗大方,讓人眼前一亮。帥氣逼人的那個淡淡地說:想必一路走來,你已知道,同樣條件下,百合優先。我點點頭。她壞壞地笑了笑,跟着問:那據你的觀察,我和旁邊的這位,哪一個是T?我當時一怔,這都什麽怪異的面試題,鬼使神差之下,我順手指向她:你。旁邊那個美麗大方的一聽,沮喪着臉,跟着笑笑說:好了,你通過了。去辦一下手續,明天來上班。帥氣逼人的哈哈大笑:反抗是沒用的,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看就不是同道中人,都能說出正确答案。
一開始,我是做營銷的。工作不是很忙,雲英制衣有自己的銷售渠道,有許多固定的客戶。公司人不多,不算工廠那部分,就十來個。幹了一段時間,我發現,雲英制衣工作環境特別的舒服,每個員工上班都是專心幹自己的事,沒什麽花花心思,老板是個設計師,另外聘了兩個。公司規模不大,業績卻很好。我還是叫左雲吧,公司很少有人叫她老板。
我進去半年後,公司發生了一件事:一個女人穿着左雲設計的衣服,在網上爆料,左雲是一個同性戀,她現在穿着這件衣服,覺得很惡心。第二天,左雲在自己的博客上,就此爆料作出回複:上傳了一張十指相扣的一雙手,兩只手上戴着同款戒指,旁邊附文,我,左雲,不僅是百個合,還有自己的戀人。若有客戶覺着穿我設計的衣服惡心,一個月內,憑身份證無理由退全款,以後,我設計的衣服憑身份證購買,此次退貨的人将列入黑名單。
跟着有狗仔隊上門采訪,被左雲一一謝絕。但狗仔隊什麽人呀,左雲又從不刻意隐瞞。不到一個星期,小雜志上登滿了左雲和老板娘朱英的各種照片:倆人微笑低語的、手牽手的、左雲蹲大街上幫朱英系鞋帶的……連丈人、丈母都連帶着上了小雜志。各種據聞的文章,是天天更新。
左雲毫不在意,只一次,笑着跟我說:這些人比我記得還清楚,我現在成透明人了。
所以,我剛在飯桌上不跟你朋友多談,不是因為左雲介意什麽,是我個人認為,要真的想了解合作夥伴,應該自己去做功課。都不需要看小雜志,去百度,自然有熱心的人告訴你。
一個月下來,沒一個人退貨,憑身份證購買不了了之。當月銷量反而在小雜志的爆料下,業績翻了一翻我就是從一本本小雜志上,開始了解左雲這個人的。
左雲比我們大10歲,高中文化,據爆料還是買的,這點絕對看不出。左雲有時儒雅地坐在辦公室品茶,就像一個得道高僧,風輕雲淡。她還會一口漂亮的英文。
她設計的作品不多,每季就幾款,限量出售。不管是上海灘的大家閨秀,還是職場的高級白領,百合圈的雲粉們,手慢便買不到。左雲只設計女款,靈感是層出不窮,每一款都能打動女人們的心,不惜重金去占有。占有,對,左雲常說:愛,便去占有,變成私人財産。
老板娘朱英,母親是上海人。朱英和左雲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朱英說左雲是她的初戀,但她不是左雲的初戀。左雲一直不承認,堅稱今生朱英就是自己的初戀。這個問題,小雜志也沒給出肯定答案。
左雲早年喪父,高中畢業幾年後又喪母。守孝三年,朱英停職陪了三年。三年期滿,倆人來到上海。當時住的房子,都是丈人出資購買的,左雲叫朱英父母爸爸、媽媽。他們全家人一個态度,對小雜志的爆料,置之不理。
左雲喝酒,常陪丈人幹一杯。據說,丈人對她比對自己閨女還親。她丈人做連鎖超市的,左雲來上海後幫着打理。不到半年,丈人出資成立雲英制衣,讓她幹回老本行。
左雲最大的特點,對感情專一,對朱英父母是無話不聽。很奇怪,兩個老人反而什麽事都讓左雲作主。小兩口偶爾鬧別扭,沒人幫朱英。
左雲毛筆子寫得很漂亮,她家書房挂着一副行書: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我不懂得書法,但也看得出寫的很好,龍飛鳳舞、行雲流水。
她還彈得一手好吉他。去年年終員工聚會,我有幸聽了一首她彈唱的許巍《家》。當時,她是笑着彈這首歌的,彈完卻流下了眼淚,鞠了一躬,和朱英攜手飄然離去。那時,我對百合已經很了解。啊……神仙伴侶這一對,T帥P靓。服裝廠那片小姑娘感動得哭成一團,我當是也忍不住落了淚。
今年初,我有幸又聽到了一次,在街心廣場。大早上,左雲抱着吉他彈了一首《羅密歐與朱麗葉》,我沒聽到。第二首時,接到朋友的電話,趕了過去。買菜回來的大媽們已将她和朱英圍了起來,左雲彈了一首《新時代》,大媽們愉快地跟着她唱。接着和朱英合唱了刀郎的《愛是你我》,這下圍觀的年輕人也跟着唱起來。最後一曲時,左雲取出兩枝百合、一枝紅玫瑰遞給朱英。這三朵花同時也是我們公司的圖标,百合之戀。當《生日快樂》的調子響起時,全場都跟着左雲唱了起來。曲終,左雲牽着朱英的手,給人群鞠了一躬,指了指身後的一個大盒子,轉身離去。”說到此處,小芳停了下來,慢慢地喝着咖啡。
“盒子裏都什麽呀?”吳彥聽得有多入迷,看小芳住口不言在喝咖啡,禁不住追問。
“還讓不讓人喘口氣……糖果、香煙、巧克力,滿滿一大盒。第二天,小雜志圖文并茂,又是鋪天蓋地的爆料。據聞,百合圈因為這次事,一些被認為是沒情趣的T慘遭淘汰。
小雜志一邊爆料,一邊維持着銷量,我們公司業績也是每月遞增。左雲就像是一個優秀的營銷策劃人才。這次事後,我開始轉做左雲的助理,專門幫她處理一切雜事,和她厭煩的應酬。
左雲燒得一手好菜,我蹭過不少次飯,公司每個人差不多都蹭過,但吃完必須得洗了碗再走。左雲對掙錢不怎麽積極,每年的寒暑假,必定陪着朱英旅游,暑假更是游到了國外。宣稱有生之年,要和朱英踏遍全球。太彪悍了,有沒有?
這次我和中磊談的事,就是在T市興建,我們雲英制衣自己的服裝廠。上海總部辦公室,服裝廠都是租的。她丈人年紀大了,結束了所有的連鎖超市,全力支持左雲打造自己的服裝王國。左雲志不在此,私下裏說:這是她第一個服裝廠,也最後一個服裝廠。一個人的時間、精力都是有限的,關愛家人,關愛自己,能順心意地活着才最美好,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左雲和丈人老家都在橋對面不遠的鄉鎮,她想在T市鬧市區,買一個獨立的別墅,等老外婆仙去,讓丈人葉落歸根。離老家近,二十分鐘車程,住市區方便一些。
我明天去左雲老家,是跟一個叫三子的女人聯系,願不願意來T市雲英制衣上班。三子是左雲兒時的夥伴,她是不是一個長情的、浪漫的、才氣的、超有個性的一個人?若這樣的人追求你,你排不排斥?會不會在意她的性別?”
吳彥無語地點點頭,半晌呼出一口氣:“不排斥,不在意。這算是絕對的誘惑吧,性別已不重要。真的像你說的,超有個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再說一點,太吸引人了。”
“再說有點呀,小雜志沒的,私人爆料。左雲的身世是一個傳奇。我聽老爺子提到過一次。左雲的爺爺是老家街頭的一方霸主,爹爹是個大地主,後迷上鴉片,加上解放後被政府沒收了許多財産,家道才漸漸沒落。左雲的大姨是當時鎮上,絕對的美女,媽媽緊跟其後,左雲長得帥氣,是基因帶的。
左雲決定将工廠建在T市郊區,一時因為那片地離江邊不遠,她年少時常陪媽媽去江邊看船;另一個原因,她曾說T市給她很熟悉、很親切的感覺,像是前世來過,這個就不是很明白。
按我個人了解,左雲既然選擇了中磊,一定是私下深入了解過。左雲在公司話不多,但很親切,從不端着老板的架子。平時看上去有點懶散,凡事不問的樣子,但一有玩小心思的,立馬察覺,開除是毫不手軟。用她的話說,她的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政治,大家盡自己的能力做事就好。歪門邪道、不良競争,統統死一邊去,別污了她的地盤。
還有,左雲的大舅是抗日時去世的,左雲有點憤青。至今開的是國産車BYD,朱英的座駕是奇瑞。她私底下開玩笑地說:辛苦掙的錢,不能讓洋鬼子輕易賺去。可以睡了吧,我明天辦完事,還要趕回上海。”
“嗯……可以睡了。”吳彥哼哼着,還沉浸在故事裏沒出來。
“你想幫朋友,教你一招,到正式簽合同時,和你朋友一道,冒充一對百合戀人。我們公司宗旨:同等條件下,百合優先。你考慮一下,我看你和那個闵月眉來眼去的,很默契的樣子……是不是看上人美女了?我看她看你的眼神是,也不像是普通朋友那樣,趁這個機會拿下。”
吳彥呆了呆,心不自禁地跳了起來,臉卻紅了,沉默着即不想否定,也不願肯定,小芳見了,很猥瑣地笑了笑,轉過身睡覺。這都怎麽了,吳彥也悶悶地躺了下來,難道我的思想欺騙了我,我的心已開始為一個人跳動了……這麽快?一觸動情,再抱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