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喇善長得平平,看起來是一個挺厚道的蒙古後生。
只是他體魄健壯,身高九尺,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勢。若板着臉,還是很能吓唬人的。但他只要笑了,就會透出一股憨傻,所以,平時為了保持威嚴,阿喇善都是板着臉的。
此時,傻傻的親王爹顧不上保持威儀,撫掌大笑:“我的女兒果然不同,好!”想到二叔家病怏怏的侄子,更是得意非常。
不是他這做叔叔的不厚道,只是二叔為人奸猾,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當初老王爺還在時,二叔沙律就暗搓搓的鼓動那幾個老家夥在老王爺耳邊說什麽兄終弟及。再加上二叔長得風光霁月,一派風流,還是很能蒙騙人心的。
阿喇善當時差點就被整的不行了。如果老王爺還在,他真的想抓着老爹的領子咆哮:我才是你親兒子啊!
他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了!
當他繼承親王位時,二叔那不甘怨恨的眼神真讓阿喇善膽寒。
而後,二叔就不停的出來刷存在感,什麽都要比一下。前些年沒子嗣時,沙律天天領着小侄子炫耀,真是夠了。
阿喇善心态很簡單,生的嫡子身體壯實,女兒也那麽壯實,看到二叔不開心,他也就很欣慰了。
王妃住的地方很大,開辟一間小房間來住小女兒,王妃也表示很滿意。
鄂勒齋圖每天都會來看妹妹,看着妹妹一天天長大,變成白胖胖的娃娃,他直呼神奇。只是他很奇怪,為什麽妹妹那麽安靜。
哲布木多的皮膚白皙,睫毛長而翹,唇形飽滿,閉着眼睛就像精致的玉人兒。但這個玉娃娃卻不會鬧騰,除了吃奶時,其他時候很是安靜。
心裏疼愛這個玉娃娃的自然是安慰自己,孩子還小呢!畢竟蒙醫也說過孩子身體沒問題。
那些心懷惡意的內心就不知怎麽揣摩了。
滿月的時候,照例是要抱出新生兒給親近的同族看的。
因為土謝圖王旗掌管科爾沁右翼三旗,在科爾沁勢力很大。所以盡管只是個女兒,各旗旗主還是帶着賀禮來了太皇太後,皇太後,康熙都賜下賀禮。各旗旗主輪流朝阿喇善敬酒,土謝圖這一支都有榮與焉。
只除了沙律。
他的眼神就像淬了毒的蛇一樣,陰沉晦暗,活像來參加的不是喜事,與周圍格格不入,在一旁不停的灌酒。
他的大兒子明瑞看不過去,在一旁低聲勸道:“阿布,別喝那麽多了。我們去給堂哥道喜吧!”沙律不聽,望着堂上正被各旗旗主敬酒的阿喇善,心中不甘,那本是應該屬于他的榮耀啊。
旁邊的族叔小聲示意明瑞別管他阿布了,去敬酒才是正事。明瑞無奈,只得先去了。等明瑞走後,族叔暗暗朝沙律啐了一口:“呸,看不清的東西。”之後,端着酒杯慢悠悠朝阿喇善去了。
蒙古的男女之間忌諱并不是很多,因此女眷和男賓都在一個專門用來赴宴的大蒙古帳內,只在中間用薄紗隔開。
忽然,聽得女眷那邊鬧哄哄的,隐約可以聽見“傻子”“殘廢”之類的字眼,還有碟子的碎裂聲,桌椅被撞倒的聲音,以及女人的尖叫。
然後,一個女子跌跌撞撞跑過來,跑到正堂,跪伏在阿喇善面前,口中嚷着:“沒天理了,王爺救命啊,王妃要殺我。”她哭得梨花帶雨,兼之身姿袅娜,真真是讓人憐惜。再加上白色綢緞袍上滲出的血跡,活脫脫是被虐的苦情戲女主角。
身後,一大群打扮豔麗的貴婦擁過來。為首的正是王妃。
王妃面容清麗,往日裏猶如一朵空谷幽蘭。今日因是女兒的滿月宴,臉上補了點胭脂,更顯得人如花嬌。身上是一襲大紅吊面百花皮袍,馬蹄袖,寬下擺,裙邊綴了一層細密的藍寶石,腰間用一條寬大的白色腰帶系住,盈盈可一握,足蹬厚底翹尖瑪瑙鞋,顯得貴氣逼人。她手上拿着一條皮鞭,那雙平日顯得貞靜可愛的杏眼此時因怒氣而睜大。
“阿喇善,你別聽巴林氏瞎說。她竟然說我們的女兒是個天殘。”穎玉說着,還揮動了皮鞭。吓得那女人又是一陣瑟縮。
“什麽?巴林氏,你好大的膽子。”阿喇善喝道。本來他就覺得巴林氏這番作态晦氣,現在聽得涉及到了小女兒,阿喇善怒氣更甚。
“你才是好大的膽子。”旁邊傳來一聲大喝,沙律怒氣沖沖的走過來。他臉上還帶着酡紅的酒暈,顯然醉的不清。
巴林氏一見到沙律,眼中一亮,好像有了底氣。
“巴林氏畢竟是你的嬸子,即便有什麽不妥,作為小輩,也不能動手打人,這是侄媳婦應該做的嗎?”沙律轉頭對穎玉教訓道。
雖然醉酒,但是沙律還保持了一分清醒。
他知道巴林氏雖然有點小家子氣,卻不是一個冒失的人,她能和王妃起争端,必定是有理由的。并且即便最後有什麽問題,大侄子還能和醉酒的叔叔計較嗎?
沙律能和阿喇善鬥那麽多年,還是有一點小聰明的。
還有,當今天子推崇漢人的以孝治國,這點也是可以利用的。
既然可攻可退,那就沒什麽好顧慮的,能給大侄子添點堵,沙律表示舒心極了,在心裏給巴林氏點三十二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