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賴郁不動聲色地将防護服提在胸前，往後退一步，躲在轉角默默觀察那個黑影。
足足有十分鐘的時間，她腳都站麻了，那黑影還是一動不動，半點呼吸聲也沒有聽到。
這是醒了還是沒醒啊？
賴郁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那黑影還是巋然不動。她心裏一驚，難不成自己冒死都要救回來的竟是一具喪屍？
可是，這個世界會有喪屍嗎？
原主自小與世隔絕，能獲知外界消息的渠道并不多，這艘醫療倉只負責監測她的各項數據，并沒有聯網的功能。
唯一有用的星腦，還被黑心肝的賴心拿走了。
賴郁當機立斷握着匕首走了過去，那個黑影還是一動不動，她不信邪，直接揮動匕首刺了過去。
“锵”的一聲，仿若刺到了冰牆上，震得她虎口發麻，賴郁反而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少年還是冷凍狀态。
至于為什麽能自己坐起來以及他是怎麽打開自己的棺材板的，就得問他了。
見他沒什麽威脅，賴郁秉着節約用電的指導思想，摸黑走到病床邊開始換衣服。傷口處的瘙癢和刺痛同時傳來，可醫療倉內并沒有碘伏之內的藥品。
“誰能有我慘呢？”賴郁仰天長嘆，第一次打開醫療倉就喜提怪獸一只。
剛穿上病號服，身後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她轉頭看去，那個坐起來的黑影直挺挺地躺在冷凍倉內。
賴郁：“……”
還挺會吓人的，但她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扣上最後一顆扣子，賴郁走到冷凍倉旁開始細看。
一般而言，冷凍倉中的人在低溫條件下，身體的新陳代謝速率會降到最低限度，處于一種假死狀态。一旦溫度回升，機體內的各種生物化學反應逐漸恢複，意志和軀體複蘇後，整個人就重新活了過來。
可現在的問題是，她連自己都養不活，若将他喚醒，兩人等着喝西北風呢？
難道指望自己進行光合作用養活他？
更不要說，這顆垃圾星上可能還有像那只怪獸一樣的奇特生物，到時不是她死，就是她和他一起死。
“啊，鮮血會不會引來其他的生物？”
賴郁趕緊一把拉上倉內的深色窗簾，正要清洗冷凍倉上的血跡，又想到現在屬于缺水的特殊階段。她面無表情注視着地面那個冷凍倉，內心猶豫不決。
銀色金屬在昏暗的醫療倉內模糊可見，她今天辛苦一個小時撿來的垃圾也沒有來得及帶回來，一身傷換來的唯一收獲便是這個少年。
肩膀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賴郁仰頭喝下一管營養劑，再三思索還是決定喚醒他。
畢竟多一個人就多一個戰鬥力。
如果他真的是十惡不赦的喪屍，她一定在他意識蘇醒的時候就将他扔到垃圾坑裏去，如果他是好人，那她正好多個伴兒。
将冷凍倉門打開後，見他一時半會兒醒不來，賴郁幹脆躺床上睡覺補充體力去了。
……
沙塵暴終于慢慢停歇，滿天黃土落下，醫療倉內開始出現昏弱的光線。
絲絲光束穿過厚重的窗簾下擺，直直射在冷凍倉上。
少年臉上的冰晶逐漸化成水珠，盈潤地貼在膚白如玉的臉龐上，其他位置的冰塊也開始融化，他手上的銀藍戒指微微閃了閃。
等賴郁醒來已經到了晚上，整個醫療倉內涼飕飕的，全身都是立起的汗毛，若不是知道內情，她定以為自己在太平間睡了一晚。
深夜貿然開燈，等于在告訴周圍窺探的眼睛們“來呀，來抓我呀”，賴郁擰着眉毛，又摸黑向冷凍倉的位置挪去，不多時便踩到一灘冰水。
冷不丁的寒意刺得她打了一哆嗦，不待适應腳下的冰冷，又反應過來，“浪費，真是太浪費了。”
說話間，她蹲下身子，趕忙将地面的冷水捧到冷凍倉內。
幸好這個位置沒有地毯，不然真是暴殄天物！
水的密度比冰的小得多，融化後的體積也會大上不少，賴郁不想浪費任何一滴水，将洗浴室的盆子端了出來。
從冷凍倉內舀水将衣服清洗幹淨，她蹲在地上微微喘着氣，還不忘誇獎自己：節約用水好市民。
到了後面，她幹脆拖着冷凍倉來回走動，就着水漬将地板擦幹淨，回頭就在少年的棺材裏洗起了手。
冰雪融化的水雖有寒意，但在幹燥炎熱的垃圾星反倒是一汪清爽的存在，賴郁眯着眼，由衷感嘆：“真涼快呀。”
玩水玩得開心的賴郁渾然不知冷凍倉內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雙眼。
那少年在黑夜中視若無睹地掃視着四周的環境。他早在少女踩在地板上時，意識就已經蘇醒，就算閉上眼，以他的異能也能知道少女剛剛的所作所為。
若是以往，只需擡手起勢，頃刻間她便失去一切行動力，可現在他剛剛蘇醒，意識想要支配軀體還要一段時間。
也不知他們有沒有找到這裏，林隕感受着冰冷僵硬的手部，寒空戒還在，他放了心。
那些極端分子行事也是頗好笑，有這個膽量冷凍他，卻又忌憚林家的勢力，不敢将他殺死。
他将為數不多的感知力聚集在手指上，寒空戒盈潤洩出的感知力讓他覺得暖洋洋的。
暖？
林隕訝異，他的感知從來不會讓人覺得溫暖。
他試探地放出一絲精神力圍繞在那處熱源上，察覺到那是什麽東西後，竟有片刻的失神。
“你的戒指值錢嗎？能不能取下來看看？”賴郁當然知道少年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她之所以開口詢問，完全是想來個先禮後兵。
反正她已經打過招呼了。
醫療倉內光線昏暗，賴郁将他的手擡了起來，湊近了細細打量着尾指上的那枚戒指。
“啧，小小年紀就結婚了？”說着，她便将他的戒指取了下來。
“唔……搞忘記了，婚戒應該戴在無名指上，讓我仔細看看這值不值錢。”
賴郁伸手将窗簾拉開一條縫隙，高高舉起手中的銀藍戒指，借助銀白的星光細細打量掌心的精致小物。
戒指的主體是兩個交叉纏繞的銀色小環，看起來像是純銀材質的，小環的中部镂空，內裏鑲嵌着一大一小兩顆藍寶石。
兩顆藍寶石上并沒有璀璨閃耀的鏡面，裏面有一團極小的黑色霧氣在緩緩流動，随着黑霧流動，一股寒意輕輕拍在她的手指上。
“怎麽戒指內圈竟然沒有刻字？”
她記得以前看過一些gg，說定制戒指時，大家會選擇在內圈刻字以紀念或是相互表達愛意。沒想到這在未來世界居然行不通，看來不能通過這種方法知道少年的身份了。
賴郁伸手握住少年的尾指，将戒指戴了回去。
“容我告訴你，尾指帶着戒指表示自己是不婚族，你一個男人長得這麽美，不結婚可惜了。”
她握着林隕的小指，又露出了老色迷樣。
小心翼翼将少年的手掌慢慢撐開，展開的手指纖細修長，骨節分明。銀藍戒指戴在上面實在是相得益彰，宛如藝術品一般。
林隕見着目光逐漸癡迷貪婪的少女，饒是再好的脾氣也壓制不住，寒空戒內屬于他的精神力溢出，他輕微活動手指，打算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一個教訓，卻聽到她的一句喃喃自語。
“我救了你一命，雖然今天差點死了，但我還是非常大度地告訴你，我并沒有救命之恩定當湧泉相報的想法，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游歷聯邦，做最自由自在的人！若你醒來，将我的醫療倉修好就算是報答我了。”
“是嗎？”
賴郁小雞啄米般地點頭。
“做最自由自在的人？”
“對呀，對呀！”
兩人有來有回地交流了兩句，賴郁突然反應過來，疑惑地張着嘴巴。
這……這他媽誰的聲音？
片刻後，終于反應過來的賴郁看向黑暗中冷凍倉的位置，在銀白的冷凍倉裏，好像是有一雙深藍色的眼眸，正在望着她？
她将手中的手指猛然一甩，倉惶地跑到牆角，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洗浴室的門。
林隕：“……”
他好像什麽都沒說吧？
蹲在洗浴室的賴郁連夜摳出三室一廳，她伸手拍了拍臉，莞爾又想起就是這只該死的色手不受控制，左手狠狠打了右手幾掌。
“我讓你好色，我讓你好色！”她也不敢大聲斥責自己，畢竟歸根結底好色的不是手而是她。
好一番心理建設後，賴郁大方地走了出去，仿若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語氣坦然：“你醒了？”
醫療倉外下起酸雨，黑色的雨滴劈裏啪啦地擊打在玻璃上，“轟隆轟隆”的驚雷聲破空而入。
銀白、淡紫的閃電刺破天際，也照亮了醫療倉內。林隕看着一瘸一拐走出來的少女沒有說話，微微點頭。
賴郁不自然地轉頭望向窗外的電閃雷鳴，那點尴尬頓時消散。
她拉開厚重的窗簾，隔窗打量空中線狀、球狀的閃電在雨幕中張牙舞爪，目瞪口呆：“誰在這兒渡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