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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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容雖然平日與人交流不多, 但也在網上看到過不少類似的事例,對那部分人群也多少有些了解。
蔣照對她很好。
兩人同居的日子,他處處照顧她,有時候她半夜餓了, 蔣照聽到動靜, 再困也會起來給她弄點吃的。
知道她喜歡做些甜點, 蔣照會悄無聲息地将工具補全, 叮囑阿姨及時填補材料在那。
再包括,無論是出差還是參加些重要活動,蔣照都會順便給她帶點禮物回來,儀式感滿滿……
如此諸多,數不勝數。
她只當蔣照是有過前女友, 所以比較會照顧人,沒想過他溫柔細膩底下的另一層。
旁邊那幾個遠親還沒聊完,簡容直接轉身湊過去問:“那個律師平常看起來有什麽異樣嗎?”
遠親認得她是簡纭的女兒, 會和她母親一起繼承30%的遺産,因而對她分外親熱。
“當時沒看出來, 但是現在回想一下, 破綻還真不少。”
簡容深吸口氣,湊得更近了些。
“具體有哪些?”邊問邊捏住手心的肉,目光緊跟不離。
遠親看她這麽緊張,有些奇怪。
“有挺多,平常說話溫溫柔柔,也挺有禮貌,就是不太愛搭理人。”
簡容抿了抿唇, “還有呢?”
“有潔癖算不算?上次去我侄女家,那男的非要在我脫了外套再進來。”遠親回想了半天。
簡容松了口氣, 蔣照平常也挺愛幹淨,卻也沒到這地步。
“不過引起我侄女懷疑的是有一個點。”遠親忽地想起,,“那男的有條狗,我侄女懷孕後也不願意送走,每天總要抽點時間去遛它,結果有一次就被我侄女撞見他假借去遛狗的名頭去和人私會。”
“私會?”簡容像是聽到格外令人驚愕的東西。
遠親附和道:“昂!”
沒再繼續詢問下去,因為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簡容站起身回自己房間,心卻沉入地底,像是被冰冷的湖水浸泡,不僅寒涼還很窒息。
無論風吹日曬,蔣照每天照例去遛Eric,簡容有時候會一起去,但大部分的時候都沒有。
其實她根本想不出蔣照能和什麽人見面,不過他對那條狗的确太上心了點。
到底是對狗上心,還是對狗主人上心。
簡容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一閉眼就是蔣照,睜眼還是和蔣照的聊天記錄。
從墓地回來的路上下了場驟然的暴雨,蔣照發消息問她到了家沒,簡容暫時還沒回。
日頭逐漸上來,透過什錦窗的将五彩斑斓的光打在簡容的面部輪廓上,她就安靜地趴在床上,不知不覺沉入睡眠。
簡纭收到蔣照的電話,來敲簡容的房門,門一開,她睡眼惺忪。
“你怎麽回事?睡到現在。蔣照的電話都打到我這來了。”簡纭舉着手機給她看通話記錄。
簡容一拍腦袋,“我一不小心睡過頭了。”
送走簡纭,她連忙給蔣照回消息:會議結束了?
【雪山】:嗯,在應酬。
【JR】:那我不打擾你了。
話題還沒開始聊天就結束,蔣照不知所措地将打出來的字删除。
整個午飯時間她都在躊躇,終于糾結完,挑了個大概蔣照閑暇些的時間,她深吸口氣,然後發了個文件過去,雖然畫質不好,但也勉強能辨析出來,裏面是一男一女。
蔣照收到文件的時候,坐在頭等艙休息裏,身邊跟随的只有助理。
簡容發來的東西還要壓縮,他等了等。
終于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兩具裸體。
蔣照眼皮一跳,助理拿了些小零食回來,放在桌上,正好看到蔣照的手機屏幕,端着碟子的手都不知道該落不該落。
助理暗自揣測,他們蔣總和簡小姐雖然看起來是商業聯姻,實際感情還挺不錯。
而且自從跟着蔣照,他就沒見過人的臉能紅成這樣子,簡小姐倒挺會玩夫妻情趣。
“讓你整理的資料整理好了嗎?”蔣照咳了一聲,看向助理。
助理一副“我懂”的模樣,連忙回到自己位置上。
确定周遭無人,他才發了個“?”給簡容。
簡容很快回話來:發錯了qwq,後面還跟了個顫顫巍巍的表情包。
發錯了?
意思是不是發給他。
那她要發給誰?
蔣照想了一圈,都沒能想到對應的人。
最大可能性是祁楠,但他調小屏幕亮度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以祁楠的德性,估計看不上。
那還能是誰?
【JR】:我本來打算發給祁楠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蔣照打字的手一頓,直接給簡容撥過去一個電話。
“你……”簡容裝模作樣拿了本古書來看,邊扣着書角邊接通蔣照的電話。
“以後不要把那種東西發給別人,任何人都不行。”
他語調較平常要更嚴厲。
簡容沒想到他因為這事特意打了個電話過來,是因為接受不了嗎?
簡容“嗯”了聲,低頭繼續扣着書角。
“對了。”她轉身去拿手機,“我們可能得抽空去拍個婚紗照,有幾套樣片你看看。”
她說着将照片發過去,一共十幾套。
“我待會兒在飛機上慢慢看。”
“也行,看完之後,你把你喜歡的挑出來。”
簡容在電話這頭聽到了他那邊登記的播報,“你快去吧。”
蔣照将電話挂了。
從南城飛往港城,一個半小時。
這一個半小時裏,簡容就坐在窗臺前發呆,簡純是時不時在門前經過,簡純聽到她在和人打視頻電話,和電話對面的人關系似乎也不一般。
她想沉下心來看看書,一低頭,才發現從和蔣照打電話開始,這書就一面被翻過,被她扣過的地方從書角逐漸移動到中間有字跡的地方。
壞消息是這本書是藏品。
好消息是她自己拍賣回來的,不用賠償。
但最近簡容手頭緊,還是有些心疼。
蔣照下飛機後在車上就将挑好的幾套樣片發來給她,簡容一套一套翻下來,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被他選中的這三套,男女雙方基本沒有太大肢體接觸,頂多是摟個腰,連接吻都不曾有。
簡容問他: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雪山】:等我出差回來。
蔣照的出差時長其實還沒定下來,簡容想着過幾天問,但這幾天除了照例的“晚安,兩人幾乎沒有任何交流,簡容幹脆懶得去問。
到了周五這天,簡纭要帶簡容去參加一個壽宴。
到路上了,簡容才問壽宴主人是誰。
“許夫人,也就是蔣照的朋友,許孝言的母親。”
簡家和許家雖然交集不深,但到底都在南城謀生,總不可能不去人。
“既然許夫人屆時會出席婚禮,你就也去見見。”
“那禮物都準備好了嗎?”
“這是當然。”
車很快停在宴會廳門口,簡容在侍應的攙扶下下車,剛進門,她跟着簡纭,但随着簡纭與熟悉的人去攀談,她也就插不上話,一個人沉靜地坐着。
許夫人身邊也圍繞着人,他們這些小輩大概只能等到臨近宴會結束才有機會去問好,所以簡容也不着急。
好巧不巧,就在她位置的對面,有個熟人。
雖有花瓶擋着,雙方不見得看得有多清楚,簡容還是渾身不自在,起身決定去別的地方,
張緒和他的新婚妻子還在卿卿我我,簡容已經離開。
宴會廳中央有個噴泉表演,她打算去看看。
不算什麽稀奇的東西,圍觀的人無幾,簡容坐在長椅上,目光所及,只有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一動不動,簡容朝她投去目光,見她眼睛也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噴泉上方。
真有這麽好看?
簡容頭擰回來,順着她視線的方向望去。
從天空投射進來的自然光,通過水的反射,在幾面鏡子交界的地方,呈現出萬花筒一樣五光十色的效果。
“你也看到了?”耳畔忽地傳來道清脆動聽的聲音,
離她離得很近,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她身旁。
簡容唇瓣微張,欲言又止,竭力地不去看向她的腿。
這麽年輕卻又殘破的,她只能想到一個人。
“好想跳進去,然後化身為魚,飛到天上去。”女人低喃着,眼底是藏不住的落寞。
任誰看到她這幅模樣,都會心生憐憫。
于是女人自信地瞥了簡容一眼,卻是見她波瀾不驚,沒有一絲被觸動的反應。
簡容居然不吃這招。
“我想坐到這個椅子上來,你能不能幫幫我?”
女人再次以懇求而又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向她。
高位截肢,她的體重比尋常人要輕很多,簡容将她抱起來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可簡容不想。
這些年方行與她糾纏不清,兩個人像是中了蠱一樣,分開難受,在一起也難受。
然後折磨的人是她。
方行本可以不用和她表白,他們繼續做很好的朋友,但是為了氣秦向鳶,做出了逾矩的事,之後又變本加厲地向她求婚。
簡容念及他是方行,是她最好的朋友,一次次妥協。
但現在她沒有必要向秦向鳶妥協。
“抱歉,不能。”她直白地拒絕。
“原來你知道我是誰了呀。”秦向鳶從她的語調中聽出了情緒,眉眼彎成月牙。
被拒絕也沒關系,她直接朝簡容伸出了手。
即便簡容沒動作,她的手也一直舉在那裏,沒有放下。
簡容無奈,只好将她抱到椅子上來。
秦向鳶貼着她的耳朵道:“我很了解你對不對?”
“我和秦小姐素未相識,應該說不上了解。”簡容一将她放下,就抽回了手。
“但是我感覺,你心裏應該在說我像洋娃娃一樣,說不定還有稱贊一句我很可愛。”
秦向鳶笑道,“方行也是這麽覺得,不然別人該當他慕殘。”
簡容對于這些陳年舊事沒有興趣,再一次起身,想重新找個清淨的地方。
秦向鳶也沒阻止,然而簡容從噴泉處離開,迎面便看到許孝言。
和上次在私人會所一身休閑不同,今天的許孝言換上西裝,從頭發絲到腳尖都是一絲不茍,盡管如此,他笑容依舊,讓人心生好感。
簡容想着要給他道個謝,在他看到自己後,主動上前,先是颔首:“許先生。”
“多謝你上次幫忙解圍了。”
“簡小姐。”許孝言笑着承下她的謝意,“你不知道,就刁難了你一回,蔣照可是之後把盛凜弄得個半死。“
簡容皺眉蹙眼:“……什麽叫做弄、弄得半死?”
平日蔣照在她面前溫溫和和,她實在難以聯想到他會如何做。
“你自己去問他吧。”許孝言不好多說,看樣子,簡容對蔣照不一定有多了解,
他暗暗思忖,緊接着轉口一問:“上次見你身體不太好,現在好些了嗎?”
“好多了,小感冒而已。”簡容思緒雖然還集中在許孝言剛剛的話上,聞言還是拿着手裏的酒和他碰杯,“怎麽沒去陪你母親?”
“她那裏哪輪得上我。”許孝言嘆口氣道,“自從我父親去世,感覺我母親第二春就要來了,我去不就是擋事。”
簡容垂下睫,沒說話,而是喝了兩口酒。
“對了,怎麽沒看見蔣照?”許孝言是穿過大半個場子來找她的,的确沒有看到蔣照的身影。
“他出差了,還沒有回。”
簡容想他如果在南城,今天定是要來。
但也奇怪,他也沒叫自己托份禮。
“哦對,他這陣子應該挺忙的。”
簡容知道蔣照忙,但也沒感覺出和平常有什麽區別,但聽許孝言這說法,他忙得超出平日。
連許孝言都知道的事情,她不知道。
她和許孝言聊着聊着,門口忽地變得嘈雜,好似耳邊的身影頓時放大。
噴泉的位置要高一個臺階,因而簡容轉身縱目,可以很清楚地看清門口發生的事情。
“這是……”
許孝言也跟着望去,似乎是看到了什麽人,眉頭一皺。
先是烏壓壓的侍應和保镖進來,接着許夫人又親自去門口迎接,還在簡容好奇是什麽人的時候,視線中倏忽出現道熟悉的身影,俊雅而挺拔。
剛剛在簡容口中出差的人,就這樣出現在宴會廳。
而她一無所知。
“蔣照還回來了呀。”許孝言有些奇怪,“他沒告訴你麽?”
其實簡容本該在問她時就發現端倪,但這幾天擠壓在她心口的事情不少,她冷冰冰道:“沒有。”
也對,他們本來就不是什麽正兒八經夫妻關系,蔣照沒必要幹什麽都和她知會一聲。
許是想緩解她的尴尬。
許孝言拍了拍她的肩,“簡小姐,我感覺我領帶好像歪了,你能否幫我看看。”
–
蔣照和許夫人來了個擁抱,許夫人趁機在他耳邊說:“我好像看到簡容了,你待會兒去找她。”
“勞煩您費心。”蔣照低眉斂目道。
“費什麽心。”許夫人笑道,“還等着去參加你們的婚禮。”
“那您可能要去兩次。”
許夫人聞言又一剎的怔愣,又點點頭,“挺好的。”
蔣照送完禮,一擡頭,便看到了簡容,懶得理前來攀談的人,直接過去找她。
許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和身旁的朋友道:“倒是我操多了心,我看着小兩口挺好。”
她原以為簡纭四處尋人聯姻,蔣照也不例外。
但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是這樣。
簡容沒再管前面的事,而是轉身來看許孝言的領帶。
歪似乎沒歪,就是打得不太好。
“這是我今早自己随便打的。”許孝言摸摸後腦勺,“不太好看。”
“不知道簡小姐能否幫我重新打一個。”
但這句話才出口一半,簡容便被蔣照吸引過去目光。
“你來了?”她轉過身去正面對着蔣照,忽地發覺蔣照這領帶打得還挺好,不知道是自己打但的還是有誰幫他。
蔣照目光攬過她全身上下,“你手機呢?”
簡容眨眨眼,忽地低頭,又翻了翻包。
“不知道落在哪了。”
“我進來之前打了你電話,你也沒接。”蔣照平和道,“你先別着急,仔細想想。”
“我沒着急。”簡容有意嗆他一句,盡管知道她不是故意不告訴自己出差回來,但那件事還沒弄清楚,她心裏總鬧得慌。
許孝言在一旁看着,“剛剛嫂子似乎就沒把手機帶在身上。”
蔣照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有心。”
“畢竟是嫂子。”許孝言自如地笑笑。
就在簡容懷疑是不是在簡纭那的時候,聲音傳來:“在我這。”
秦向鳶被人推着輪椅過來,将手機背面的手機殼展現給簡容悄悄。
“多謝。”簡容松了口氣,就要上前将自己的手機拿回,不料秦向鳶舉高了手臂,傳給了身後的助理,“想拿回手機,答應我件事。”
–
蔣照先是帶着簡容去見了見許夫人。
簡纭也在一旁。
她和蔣照的手握在一起,蔣照的手很大,可以将她的手背完全覆蓋,即便她想掙脫,都不知道能從哪使力。
于是幹脆回握住。
簡容到了許夫人身前來,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蔣照叫我幹媽,你也這麽叫就是。”許夫人脾氣很好,許笑言那副笑容就像是從他母親這繼承,“蔣照跟許家是一體的,都是自家人。”
因為有提攜之恩,即便許孝言的父親去世,蔣照也沒有要跟許家割席的意思。
“幹媽。”簡容乖順地叫了聲。
“以後有什麽要幫忙的地方,盡管提,幹媽罩着你,有誰對你不好了,也來找幹媽。”許夫人這話其實是說給簡纭聽的。
連她這個外人都知道,整個簡家,對簡容最不好的反倒是親媽,是什麽歪理。
反正收了蔣照這一個幹兒子,再收個幹女兒有什麽問題。
簡家要是再對簡容不好,她還不如讓簡容将許家當成自己的家。
反正她也缺個女兒。
簡纭聞言強顏歡笑。
“你們小兩口快一個星期沒見,待會兒你就跟蔣照走吧。”簡纭囑咐道。
簡容這時候反倒沒有那麽想和蔣照待在一起,但簡纭向來說一不二,她不好反駁。
壽宴結束後,簡容和蔣照上了車,卻還要等一人。
許孝言見狀特地來發邀請,“我在歐洲那邊買了個莊園,有沒有時間去玩幾天。”
蔣照沒有拒絕,“我考慮考慮。”
他确實有在規劃帶簡容去哪散散心。
“那行。”許孝言話畢就不得不側身讓開。
助理将秦向鳶抱進車裏,放在簡容身邊的座位上,而蔣照親自開車。
說實話,知道是蔣照開車,秦向鳶還有幾分顧慮,因為這個男人對她敵意很大,說是想弄死她都不為過。
但最後她還是決定上車。
一上車,她就握住簡容的手,“等我看到想看的,就把手機還給你。”
簡容将她的手扒開,“手機我可以換一個,帶你去只是看你可憐。”
秦向鳶沒想到她會這麽直白,“……我可憐嗎?但好像你也挺可憐。”
在她看來,被喜歡而不知,只是承受了他人的痛苦而已,而不是享受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