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十七章

17

這天簡容在電話前等了許久, 除了接到個快遞電話,手機鈴聲就沒再響起過。

蔣照有多忙她是清楚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麽。

之後一周多,蔣照也沒有打電話過來, 讓簡容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因為項目進展順利, 甚至超出預期, 簡容有了兩周的假期,

放假的前一晚,簡容在圖書館看文獻,臨近閉館,她才拿着電腦包離開。

許是今晚學校在辦什麽大型活動,快十一點了, 路上還是人擠人,肉眼可見學校直通公寓的路上,擠得水洩不通。

簡容直接繞道, 準備從南門口的小道回公寓。

平常那條路沒什麽人,但看今天這架勢, 也不會太寂寥。

但她預判錯誤。

人确實不算少, 卻基本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走在路上。

還有不少在樹和圍牆的間隙裏躲着熱吻的。

簡容沒那麽多好奇心,當作看不見,按自己的步調走着,直到看到輛與自己車型號一樣的車,她下意識地往車牌號看去,掠過車窗時,卻見到一團可疑的黑影。

像是兩人在糾纏不清。

接着兩人分隔開來, 中間像是被燈光劈開,閃耀的間隙越來越大。

“咚”一聲, 車門被推開,身型高大的一人笑着下車,雙腿落地後,卻又再次上半身鑽進車裏,與車內人接吻,一吻畢還不夠,又撐着車門,故作姿态,直到車內人伸手,遞過去一張卡。

目的達成,這人才歡歡喜喜離開。

簡容忙躲到樹後回避,免得被人察覺。

她皺了皺眉,印象中上次還在今潤看見他和一個小女生在一起,今天這又是怎麽回事?

手機鈴聲忽地響起,在寧靜的環境中炸開。

胸膛裏像是有子彈蓄勢待發,讓她緊張到窒息。

因為看到來電人是蔣照,并沒有直接挂斷,而是匆匆調小音量。

好在祁學長已經走遠,并未發現異樣。

但車內的車主就不一樣了,意識到有人躲在那,擔心被偷拍,便想下車察看。

一個年紀稍大有有些微胖的女人氣勢洶洶地朝簡容走來,簡容抱着電腦包,拔腿就跑,跑着跑着,她自己都笑了,就停下來,看了眼身後。

沒有人跟上來,而懷裏的手機還在響個不停。

她連忙接通。

蔣照一連打了三個電話,擔心她出了什麽事,語氣中帶有焦急,“你在哪?”

“學校,怎麽了?”簡容氣喘籲籲。

“在夜跑?”蔣照從她的聲音聽出來沒有大礙,松了口氣。

“不是。”簡容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碰到情侶在親親我我,發現有一方我認識,就躲了下,結果電話鈴聲響了,被人發現,我就趕緊跑開了,不過這個人上周才在今潤看見和他女朋友在一起,不知道今天怎麽又換了個人。”

蔣照聽懂了她的話外音,“是在電梯裏碰見的那一對?我去找人查一下。”

“嗯,他女朋友是金融系的,我見過,應該是大三出來實習。”

蔣照:“為什麽會有狗叫聲?”

簡容聞言,這才注意起四周來,為了躲避女人開車來追她,她跑進了一條小巷子裏,周圍一個人都沒有,腳下的路是被月光照亮的。

不過這條路她也熟悉,出去就直接到公寓的後門了。

“走了條偏路。”簡容如實回答,她覺得沒什麽,小時候比這還要偏僻危險的路她也沒少走,還半夜跑到鄉間小道上去找過人。

蔣照直接将電話挂斷,打了微信視頻過來。

“以後不要一個人走這麽黑的路。”他叮囑道。

“其實這周圍挺安全的,只是這條路被棵樹擋住了,沒什麽知道而已。”

電話中有些沉默。

簡容忍不住問,“你怎麽今天有時間和我打電話?”

“問你明天會不會回來。”

“回去吃中飯。”

這話說出,像是在預告,簡容覺得有些不妥,但話已不能收回。

“抱歉。”

蔣照聲音低沉幹澀,“我明天中午有個應酬,只能晚飯時間陪你。”

“嗯。”簡容又補了句,“沒事。”

“對了,今天開項目發布會,我穿了你送我的那件西服,很合身。”

簡容聞言,打開了浏覽器,搜出了今天發布會媒體po出來的照片,蔣照本就肩寬腰窄,是副标準的好身材,這套西服将他的身型修飾得更為突出,難怪底下評論區一片嚎叫。

就是領帶和袖扣的搭配不符合簡容的審美。

查看下日歷,最近能送禮的日子,是七夕。

但她好像記得,他們的婚禮會在七夕舉行。

算了,反正一套衣服在公開場合穿過一次後不會穿第二遍,即便送了領帶和袖扣又如何,下次搭配的又不會是這套衣服。

不知不覺走到了公寓樓下。

簡容幹脆走樓梯上去,又在窗臺口站了會兒,吹着涼風,聽到蔣照那邊傳來人聲,猜想他還有事,便說自己到公寓了。

“那一夜好夢,簡容。”蔣照溫聲道。

“一夜好夢。”

她将電話挂斷,一看時間,發現兩人不知不覺打了有近一個小時。

前幾天積攢下來的麻繩一下被扯直。

要是每天都這麽打下去,她的複習進度堪憂。

微信裏還有蔣照半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雪山】:我找秘書問過了,那個實習生說和自己男朋友還沒有分手。

簡容回了個句“謝謝”。

她不會多管閑事,想知道結果的原因,是自己的舍友和那個姓祁的前段時間走得很近,姓祁的還來公寓找她,簡容擔心她被人賣弄感情。

一進門,先是把雪松撈進懷裏,然後坐在沙發上和貓玩了一會兒。

舍友在清行李,簡容在聯系每日上門來照顧雪松的人。

最方便的當然是将雪松帶過去,但以前雪松是她和方行一起照顧,兩邊輪着養,方行去世後,雪松肉眼可見地不安起來。

她不想讓雪松第二次經歷這種事情。

舍友清完行李出來,和雪松親昵,簡容趁機告訴她自己從圖書館出來後經歷的事情。

“別說腳踏兩條船了,他就是腳踏一支船隊我都信。”舍友氣不打一出來,“他之前還委托我追你呢,剛開始撞得人模狗樣,我差點以為他有多真誠。”

“追我?”簡容稍顯驚愕。

舍友不想再提及這事,悄摸摸地轉換話題,“對啊,追你的人可多了,隔三差五就有人來找我要你的聯系方式。”

簡容不知道還有這事,“那你給了嗎?”

舍友臉色漲紅,“當然沒有!”

簡容想的是,如果不停有人來找自己要另一個人的聯系方式,她這樣脾氣好的人,都會無比煩躁。

“你明天幾點的高鐵票?”

“下午三點,怎麽了?”

“去吃火鍋嗎?”

半個多月沒有踏足公館,家裏已經大變樣。

簡容回來的這一天,露臺上的人造景觀剛好完工。

簡容仔細一看,有點像自己的朋友圈背景圖,那座雪山。

嶙峋的山是用黑檀木雕刻出來的,再将和田玉鑲嵌進去,形成山頂的雪以及底下初融的冰,山腳則是用苔藓和一些小碎花組裝而成。

山的背面,也就是向光的那一面,從簡家薔薇園折的薔薇,就栽種在了哪裏。

沒有正面那麽細致,卻給花的生長預留了許多空間。

簡容坐在沙發上,一看就是一下午,直到阿姨過來做晚飯。

她懶懶地轉了個身,免得阿姨以為房子裏沒人。

實際上,早知道簡容會回來,蔣照甚至叮囑阿姨安排人将Eric下午帶出去玩,以免她因為半個月沒見簡容,又興奮地撲上去,讓簡容難以招架。

“太太看見露臺上那東西了嗎?”阿姨便在廚房忙活,邊和簡容唠會嗑。

“看見了,很好看。”

“先生可花了大心思。”阿姨止不住笑,“每次設計師來,他都是親自盯着,一天一天看着他們完工的。”

“那還真是麻煩他了。”

簡容倒沒把他這一番心思往自己身上攬,是他自己喜歡也說不準。

再者,蔣照有每天在這督工的時間,卻沒時間和她打電話。

其實她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态很不對,就一通電話而已,不值得她記這麽久。

但也因為這打電話這事,讓她将之前無意錄下來的那段視頻,抛之腦後。

“對了,先生昨晚給您打電話沒有?”

簡容稍許睜大了眼睛,輕聲道,“打了呀。”

“那您接沒接?”

“接了。”

簡容不知道阿姨問這個幹什麽。

緊接着,阿姨就一哂,“我就說您肯定會接的,您不知道,我好幾次看見先生想要給您撥電話,要麽沒撥,要麽打出去不到一秒就挂了。”

“先生說您太忙了,怕打擾您,我說打個電話的時間總是有的吧,先生就說C大離家也不遠,也不見您抽空回來過,看來是真忙。”

簡容聞言啞然,心裏漲漲的,又感覺房子裏悶得慌。

阿姨見簡容表情不太好,連忙找補,“先生也沒說這話,是我自己覺着,你們小兩口既然都搬到一起了,這樣也太不親近了。”

“我知道您的好意。”簡容臉色緩和過來,但阿姨要是知道他們之間非同一般,恐怕就不會這麽說了。

她和蔣照回到今天這個境況,一是因為方行,二是因為簡纭,隔着兩個人,再也親近不到哪裏去。

怎麽把他的這份好意還回去,是她唯一該想的。

門口傳來犬吠,簡容轉過頭去看的時候,蔣照已經進門,随之阿姨也下班了,房子裏只剩下兩人一狗。

蔣照控制着Eric,将她拴在門把手上。

簡容在選擇可憐Eric和可憐自己上,選擇了自己。

然而蔣照拴好Eric,又出門一趟,随後懷裏抱了捧花進來,手裏拿着個盒子。

今天不是什麽特殊的節日,簡容接過的時候還有些懵圈。

“為什麽送我?”

“花是和镯子配對的。”蔣照解釋道,“镯子是覺得,适合你。”

打開盒子,是個翡翠镯,晶瑩剔透的,顏色介于青和白,戴在簡容的雪白手腕上,像是冰天雪地裏冒出抹綠芽,平添了幾分生機。

“很好看。”蔣照誇贊道。

“我可以拍張照發朋友圈嗎?”簡容突發奇想。

蔣照默許了。

于是她拍下自己拿着花的樣子,手镯也恰到好處地露出來。

配字:老公送的花還有手镯。

蔣照回房間換掉西裝,實際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刷朋友圈,目光落到開頭二字上。

什麽時候簡容可以親口把這兩個字叫出來。

他跟簡容沒什麽共同好友,所以無法确認這條朋友圈是不是僅他可見。

但無論是不是,都值得他反複欣賞。

餐桌上。

簡容的手機震動個不停。

簡家的規矩是不能在餐桌上做吃飯以外的事,所以簡容匆匆忙忙地吃完之後,才拿起手機,對消息進行回複。

蔣照:“什麽事?”

簡容說不清楚,直接将自己的微信頁面拿給蔣照來看。

從上往下,十幾個人,看到她的朋友圈後都來追問她“什麽時候結的婚”、“你結婚了我怎麽不知道”,還有單純發表感慨的,後面加了個大哭的表情。

這些人簡容都沒備注,她自己也不清楚什麽時候加的。

“別回了。”蔣照道,“平常沒聯系,這時候找你,還不知道懷的什麽心思。”

但簡容沒有略過別人消息的習慣,有些放心不下。

“那我替你回。”

“反正這些人你也不認識,你回我回是一樣的。”

簡容有兩個微信號,重要的人和重要的聊天記錄都在另一個號上,也就由着蔣照去了。

蔣照一條條回下來,順手翻了下對方的朋友圈。

看起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怎麽不知道,我老婆在學校裏這麽受歡迎。”他回複完,将手機遞給簡容,看她閃躲的目光。

簡容尴尬地笑笑,“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這條朋友圈證實了舍友說的話。

“不過現在應該不會有什麽人來打擾了。”簡容想那條朋友圈的意思已經很明确,況且蔣照送的手镯一看就價值不菲,一般人買不起。

“那我呢?”蔣照驟然一問。

簡容愣了兩秒,緩緩道:“……你呢?”

“你說呢?”

簡容遲疑地問,“不如你也發一條朋友圈?”

“我哪像你,我的朋友圈裏不加閑雜人。”蔣照話裏有話,連帶簡容看他的笑都像是在譏諷自己。

“如果讓別人知道我有老婆。”

蔣照讓簡容一步步掉入陷阱當中,其實即便有人對他有意思,都礙于他的身份不敢直接表達,又或是被他與人疏冷給勸退。

但簡容以為,日常有很多人在騷擾他,于是設身處地地為他想解決的辦法。

“那我去公司陪你段時間?”簡容小心翼翼地問。

況且在公司,蔣照空閑下來的時間可以和她商量婚禮的事。

蔣照勾唇笑笑,身後的狐貍尾巴幾乎要翹起來,“可以。”

簡容覺得要盡到自己的義務,所以第二天早早起來,在衣帽間裏左挑右選。

穿成什麽樣,看起來像是蔣照的伴侶,而不是員工或者有血緣關系的家屬。

首先排除正裝,其次不能太老成,也不能太幼稚。

蔣照提出建議,“穿我的衣服。”

簡容一開始覺得這個提議很荒謬,但是試了蔣照一件襯衫後,發現系上條腰帶的話,就剛剛好,只是下擺有些短,她便加了條短裙,又披了件薄外套。

雖然是長袖,但蔣照的衣服貴在面料好,透氣,簡容也沒有感到炎熱。

簡容在身邊,和蔣照打招呼的員工都要遲疑半秒,等人走後便開始交頭接耳,“蔣總結婚這事副總最先傳出來,這種事他第一個知道,總不會真要升職了吧?”

一上午過去,簡容坐在蔣照的辦公室裏辦者自己的事,兩人實際上連句話都沒機會說,因為蔣照一個接一個的會,她一個接一個的論文要看。

直到中午,他和蔣照一起去員工餐廳。

上次是她來,蔣照就特意在辦公室裏安排了一頓,平常蔣照都是跟員工一起用餐,只是有自己的專屬座位。

餐廳今日是超乎尋常的寂靜,或者說,都在偷摸着打量簡容。

然而簡容回頭,大部分人都是在低頭玩着手機。

她有些不解。

蔣照則是将自己的手機拿給她看。

蔣照的微信裏,一個叫“我司1818”的群信息在極速增加。

看起來像是個公司內部的八卦群。

簡容點進去,全是在讨論自己和蔣照的。

不過,怎麽看起來像是彩虹屁刷屏,将她從頭到腳誇得天花亂墜。

緊接着,風向又變了。

一個微信名叫【Lily】的人率先發起話題:你們不覺得今天蔣總也很帥嗎?

簡容一眨眼,這群人又開始對蔣照大誇特誇。

這是什麽?新形式誇誇群?但群成員高達五百人,總不可能都是雇來的吧?

大約十幾分鐘後,群聊天內容才回歸正常,讓簡容相信這的确是員工自主組建的生活&八卦群,因為罵起領導來也毫不心軟。

“他們不知道你在裏面嗎?”簡容覺得很新奇。

蔣照道,”我一般不發言,只看看,深入群衆有助于自我改良。“

“還有那個Lily,就是上次你見到的那個李總。”

因為知道蔣照在,所以一手引導風向玩得熟練至極。

簡容忍不住輕笑,從一早上疊加的緊張到現在也消散不少。

吃過午飯後,蔣照讓簡容進入到休息室睡午覺。

簡容問:“那你呢?”

蔣照:“我睡外面沙發。”

簡容沉默片刻,“進來一起睡吧,既然做戲,就做到底,被人看見了又會引起懷疑。”

簡容躺在床的裏側,冷風掠過瑩潤如玉的肌膚,帶走了溫度。

清晰地感覺到後背那塊的床墊進一步地凹陷下去,身上一沉,是張毛毯搭了上來。

“你不蓋嗎?”她長睫眨動。

蔣照:“我只躺會兒,不睡。”

實際上,是在這種境況下,他睡不着。

他可以清晰地問道簡容身上的香味,或許是這麽多年來她鐘愛的香水只有那一款,總之蔣照貪婪地,聞着屬于她的味道。

身邊傳來的呼吸聲逐漸均勻。

他撐起了身,一只手落在簡容腦袋下的枕頭上,看着她沉沉睡去的樣子。

片刻後,他完全坐起,接着從休息室裏離開。

整個空間裏,只有空調出風口的聲音。

簡容驀然睜眼,眸底清亮。

從蔣照的呼吸打在了她的額頭上,她就醒來。

現下,她脊背僵直,心髒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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