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兮笑了,燕葉松了一口氣。
半響,上官玉擡起頭,将手指從曦兮的腕上拿開,一撩袍,沖燕葉道:“恭喜皇上,娘娘有孕了。”
“什麽?”曦兮驚訝的從床上擡起頭。
燕葉倏地看向她,大步走向床邊,一邊沖上官玉沉聲問道:“你确信?”
上官玉搖了搖折扇:“太明顯了,絕對是!”
曦兮咬着下唇,乖巧的看着燕葉:“第一次,好怕。”
上官玉跳起來,用扇子遮着嘴在迦蘭耳邊道:“表嫂子這麽萌?”
迦蘭撇撇嘴:“最好別讓她逮住你,不然就不是萌不萌了,而是整不整了。”
上官玉一臉了然:“原來如此,沒想到迦蘭哥你竟然有幸親身體驗過。”
迦蘭抖了抖身上的寒毛:“何止啊!絕對的令你難忘。”
床邊,燕葉坐在床沿上,握着曦兮的小手,眼角唇際都止不住的溢出笑,千年不變的冰山臉露出一抹難得的溫柔,此刻他的心情還處于激動中,未平複下來,柔聲在曦兮耳邊道:“乖,你怕什麽?一切有我。”
曦兮朝燕葉軟軟道:“我怕以後咱們再做那種事對孩子不好。”聲音輕的只有兩個人能聽到。
燕葉聞言臉倏地就沉了。
曦兮看着他面沉如水的臉,忍不住笑出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眼珠子還咕嚕嚕的不停的轉。
燕葉咬牙在她耳畔道:“小妖精,依你所願,往後不再做這種事,哼!知道我盼孩子,故意威脅我!你這只狡猾的小狐貍!”
曦兮臉一紅,乖乖躺在被子裏不說話。
門外,跪着因為沖撞皇後等待發落的良湖玉,她身上還是濕噠噠的,頭發此刻狼狽的貼在臉上,還往下滴着水。衣服和皮膚黏在一塊,垂着頭,身子僵直,靜靜的跪在那裏等待發落。
曦兮聽聞不甚在意,剛要讓宮人遣良湖玉退下,這時,眼角瞄到一旁的燕葉,随即改口,揮揮手道:“此事本宮做不了主,罪既然是皇上定的,人還是由皇上發落吧!”
燕葉正處在即将為人父的喜悅當中,此時聽了心不在焉的随口道:“讓她回去吧!”
曦兮的臉色“唰”的綠了,沉着臉不說話。
宮人福了福,剛要按燕葉說的去辦,卻被上官玉制止了前進的腳步:“傻子,就你這反應能力還在帝後面前當差?”
燕葉的思緒被上官玉打斷,順着他的目光,燕葉看到曦兮嘟着小臉,眉間微蹙,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他剛要上去問怎麽了,被上官玉拽住衣服,“女人懷孕的時候千萬別惹她們生氣,這是件對胎兒極其不利的事情,還有,懷孕期間皇後的脾氣肯定會變得比現在更古怪,你千萬要多擔待。”上官玉比了個同情的姿勢:“沒事,這是每個男人都會經歷的……”
話未說完,一個玉枕砰的朝這個方向摔過來,上官玉一躲,就聽得床上曦兮尖着嗓子罵道:“什麽叫脾氣比現在還古怪,你以前見過我嗎?就說我脾氣古怪!你第一次見我,怎麽知道我脾氣就是古怪!你怎麽知道我脾氣怪古?是不是迦蘭跟你說過我的壞話?”曦兮狐疑的看着迦蘭。
迦蘭連忙擺手:“我哪敢啊!”
“耳力非凡,小皇嫂還會武功?”上官玉驚奇道。
燕葉,迦蘭,曦兮,同時看向他,非常肯定的點點頭。
三種意味的眼神讓上官玉渾身顫抖了一下,臉上瞬間擠出一朵燦爛的笑容,嘴裏順溜的吐出一句話:“皇嫂的脾氣真的一點都不古怪,皇嫂您美如天仙,武功非凡。”
曦兮滿意的點點頭,看到燕葉時,又臉色不好的掃了他一眼。
燕葉在上官玉的暗示下連忙道:“來人,把良湖玉打入冷宮!”随即進入撫愛嬌妻行列。
自從曦兮被确診懷孕後,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燕葉對她百般寵愛,就連處理政務的地點也換到曦兮的寝殿裏,衣食住行與嬌妻形影不離,恨不得化成她替她活下去。最後連早朝都帶着她,兩人慢悠悠散步到朝堂,然後燕葉開始了一天的忙碌,曦兮閉着眼靠在他腿上補着回籠覺。
為此燕葉特地在龍椅前面設了一層紗,人可以從裏面看到外面,但從外面卻看不到裏面的情況。自此之後,百官再也沒有在上朝的時候見到過燕葉的龍顏。禦花園裏到沒少見他拉着皇後的手在慢悠悠的散步。
這日,燕葉特意詢問了上官玉,在得到允許的答複之後,命人在熙烨宮擺了一席晚宴,以示慶祝。
晚宴的嘉賓只有兩個,燕葉和曦兮。
長長的案上擺滿了豐富誘人的食物,美酒珍馐,金盤銀樽,在座的卻僅僅只有兩個人。确切的說,是一個人。
燕葉正在忙于政務,曦兮先行來到膳廳,等着燕葉一會兒到來。
宮女們魚貫而入,端着美食一次走到曦兮的桌前,擺到桌子上。
曦兮最近身子有些沉,而且總是打瞌睡,她懶懶的倚靠在榻上,慵懶的看着眼前的宮人來來往往。
突然,寂靜的大廳裏,一只利箭破空而來,快如閃電,光芒鋒利!
瞬間,來到曦兮案前,即将射向眉心。
尖銳的箭頭閃爍着惡毒冰冷的光芒,“淬毒!”一宮女倒吸口涼氣,尖叫一聲。
曦兮來不及躲閃,眼睜睜看着箭頭鋒利疾速的射向自己門面。
“兮兒!”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燕葉吼着,一個健步竄到曦兮身前,解釋有力的臂膀牢牢攬住她的腰身,猛地一轉,衣衫翻飛,曦兮沉重的身子堪堪躲過那只暗箭。
“燕葉!”曦兮瞳孔緊縮,眼睜睜看着那支箭猛地刺向燕葉,“噗”的一聲,深深紮入皮肉,她失聲喊出來。
“來人!快保護帝後!”場面混亂起來,宮人們訓練有素的組合成陣營,鎮定的面對着大殿外蜂擁進來的敵人。
“殺啊!殺……”一批批禦林軍進入,一批批風暴侍衛出來。一批批人奮力砍殺,又無力倒下。
夜色殘血,刀光劍影,血肉飛濺!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曦兮不敢置信的看着坐在地上再也無法站起來的秦陽,他一身铠甲,不減當年氣勢非凡,俊美容顏陽光坦蕩,而如今,他的臉上卻多了一層血霧。
戰局很快就結束了,風暴侍衛砍殺着最後幾個亂黨,秦陽坐在屍體鮮血堆積的山堆上,年方弱冠稚氣的臉龐此刻顯出一絲憤怒,他沖臺上的曦兮喊道:“是他!他把前朝老臣的根基家業連根拔起,九族連誅!他誰都不會放過的!我們不反抗就是等死!”
燕葉被曦兮扶着,一手捂着傷口,血從指縫裏汩汩流出,眼眸深沉的盯着底下的少年:“我本打算明天朝廷之上封你為護國大将軍,身份直屬風暴營,可你還是對你的家族血親的信任更深,即使他們把你推出來,現在已經舉族逃的遠遠的。”
秦陽坐在屍體堆裏,看不清神色,周圍一片寂靜。
這時,大殿一側,一抹嫩綠色的身影跑出來,“對不起,是我不好。”
“湖兒?”曦兮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抹跪在秦陽身旁的嫩綠色身影,身子一晃險些支撐不住。
“娘娘。”湖兒跪在秦陽身旁扶着他,擡起頭滿臉淚痕的看着曦兮:“對不起,奴婢不知道他們對你出手,我們都以為那些人不會濫殺好人,娘娘,對不起。”湖兒哽咽一片,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走吧,說不定還有條活路,我只是利用你,因為,我心裏住着一個人,那個人永遠不會屬于我。”秦陽聲音平靜道,他快死了,血液流盡,渾身冰涼,但他還是努力睜開那雙無神的眼睛,看向臺上那抹纖細的倩影,神色一如當初的單純稚嫩。
湖兒垂着淚搖頭:“不,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都有罪。”
湖兒伸出手,艱難的拔出身邊一個人身上插的劍,用力過猛,差點摔倒在地。
她慢慢拿起劍,跪坐在秦陽身後,以一種妻子撫慰丈夫的姿态,将他護在懷裏,手微用力,秦陽此時幾乎無力張口,冰冷的劍輕易透過铠甲,兩人身影交疊,刺涼過後,一箭穿心!
曦兮緊緊抓着燕葉的胳膊,眸子裏的淚水流下,竭力壓抑着自己的哭腔,聲音沙啞道:“怎麽會這樣。”
燕葉咳嗽一聲,烏黑色的血順着指縫流了出來。
曦兮連忙将他扶到寝室內,此時燕葉已經處在昏迷中,所有人都看着曦兮,主子不在,主母的話就是天!
曦兮一只手緊緊抓住燕葉,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沉聲施法號令道:“迅速派人傳上官大人進宮,另外,封鎖宮門,私下傳召和親王進宮控制大局,現在還有多少亂黨?”
“回禀主母,全部被消滅!”
“很好,本宮下令提前宮禁,除了上官大人與和親王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入寝宮!違者斬!”
“是!”侍衛們瞬間消失,然後各司其職,把守着這座宮殿。
曦兮撫着胸口,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從胸腔裏跳出來,現在沒人幫她,也沒人安慰她,曦兮咬着嘴唇,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
她突然想,原來自己對他的感情其實是這麽深,原本,只以為自己是随遇而安,無心付出感情,只是看到別人家的夫妻是那樣,自己無聊之餘學着做罷了,并沒有對他上心過。
此時看着他手上昏迷,心裏止不住的替他疼起來,原來,感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在心底紮了根,而到如今,她才真正的知道自己的心。
一刻鐘之後,上官玉将銀針拔下,燕葉緩緩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掃視着自己想要找的人。
曦兮激動的撲上前,跪在床榻邊,搖着燕葉那只未受傷的手臂道:“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是不是現在好多了?”
燕葉張開口,對曦兮道:“兮兒,你沒事吧?胎兒沒受到驚吓吧?”
曦兮高興的搖搖頭,“沒事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曦兮展示着自己的身體,興高采烈的拉着燕葉的手讓他看自己好放心,低頭卻發現裙子下面有一抹血跡,血液新鮮像是剛剛流出不久,還未幹涸。
“上官玉!”燕葉瞳孔緊縮,瞬間朝殿門暴喝呼喚道。
這次,床上并排躺着兩個人,曦兮乖乖的躺在燕葉身側。不敢看他陰沉的臉色,只是身側緊貼着他帶着絲讨好的意味。
燕葉反而用那只未受傷的手輕輕握着曦兮的小手以示安撫,此刻他怎麽敢給他心愛的兮兒施加壓力,即使他再生氣她不照顧好自己,也不能讓她原本就心驚膽戰的心增添害怕,現在他們才是最重要的,燕葉關切的看了一眼曦兮的下腹。
“母子平安!”上官玉擡起頭,龇牙笑道,擡起袖子擦擦頭上的汗,他也不輕松。
“秦府,誅九族!”燕葉冷冷道。
曦兮連忙柔聲制止:“葉,放了他們吧。”曦兮說着,低下頭扶着自己的腰,臉上有着一層柔和神聖的光輝,;“就當,是為我們的孩子積福。”
上官玉等人見狀知趣的退了出去,把空間讓給剛經歷了一場劫難,感情更勝從其的帝後。
曦兮轉了個身,伏在燕葉胸口:“以前,是我不懂事,我錯了。”
燕葉連忙攬住她的身子,呵斥道:“注意身子,忘了剛才的事了?”臉上卻是一片溫暖,手更加用力将曦兮護的牢牢的。一個天朗氣清的中午,帝後二人與最近在朝廷風頭最勁的和親王一同用午膳。
“皇嫂,我敬你一杯。”燕白端起酒,仰頭而下。
“皇弟好酒量!”燕葉贊嘆道。
燕白文雅一笑:“臣弟在朝中人裏有個綽號,叫千杯不倒。”曾幾何時,那個夜晚,兩個少年喝醉了去偷看一個未婚少女的閨房,然後多年後的今天,其中一個已經在生活的歷練下,千杯不倒了。
而另一個……曦兮微笑着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笑道:“皇弟什麽時候帶弟妹進宮讓本宮看看呀!是時候就讓你皇兄指婚吧!”
燕白溫柔一笑:“皇嫂,不急,等我改天帶和兒進宮來看你。”
“好,本宮真心祝福你們!”曦兮笑着将茶一飲而盡。
陽光投下,映出三人籌光交錯,和諧溫馨的身影。
夏日的柳樹翠綠鮮潤,荷花盛開,曦兮獨自散步在林間小道上,燕葉最近不知怎麽了,政務越來越忙,甚至有時候都熬到天亮,她不好打擾他,所以自己一個人出來溜達着散心。
那天,她跟他提到解散後宮的事,他說可以考慮考慮,曦兮心裏覺得這些女子也挺可憐的,還不如出宮去尋找一段屬于自己的幸福,總比在宮裏看着互相添堵好。
曦兮百無聊賴的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來到禦花園裏。
“皇嫂。”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和煦溫雅的聲音。
曦兮猛地轉過身,看到燕白,淡淡一笑:“是皇弟,你今天怎麽有空到宮裏來了?”
“是皇兄找臣弟有事。”燕白道。
“我說呢,你這個大忙人今日竟然有空。”兩人說笑着,一邊進入前面的涼亭裏坐下。
燕白是不是說了一些朝廷趣事,逗得曦兮哈哈大笑,心情頓時舒暢爽朗。
“皇嫂,你知道嗎?”燕白坐在曦兮對面,忽而認真的看着她:“臣弟跟皇嫂第一次見面,臣弟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
“是啊,你看,我們多有共同話題,你皇兄還說我話唠呢,他說他的話我都替他說了。”曦兮笑着将目光看向亭外風景。
回到宮裏,曦兮一進宮殿,就看到燕葉神色有些緊張甚至帶着些祈求的望着自己。
原來,一代帝王的愛是如此卑微到塵埃,曦兮已經心滿意足。
他知道自己剛才去哪了,曦兮看着他的眼神心裏肯定道。
面對自家夫君的不自信,她主動跑過去,燕葉連忙上前接住她,沉聲斥責道:“注意孩子!”
曦兮雙臂環上燕葉的腰,摟着他猛地朝他臉上親了一口,湊近他的耳畔,輕輕道:“我愛你。”
瑞帝駕崩後,新帝登基不到三年,死于風寒,皇後雲氏傷心而去,和親王燕白即位,新的王朝即将來臨,燕國沉浸在前朝帝後駕崩的悲傷一段時間,之後國家上面臨着百廢俱興,百姓面臨着新皇統治的時代。京城郊外,青山隐隐,綠水悠悠。
一輛精致的馬車聽在路道旁,即将起行。
“皇嫂,走好!”燕白揮手道。
車窗裏露出一張絕色傾城的臉,笑眯眯的揮手道別,此人正是曦兮。
車子行走了,曦兮還戀戀不舍的揚了揚手中粉嘟嘟的男娃娃,揚聲道:“一定要去蘇州找我們玩啊!”随即便被燕葉拉回車中:“危險!”燕葉的手裏抱着一個玉雪可愛的女娃娃,正睜着靈動活潑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同樣活潑的娘親。
皇城,城牆之上。
燕白望着兩人離去的地方,眼裏微有不舍。
“和兒姐姐。”宮女見到來人連忙行禮道,小離走近,朝燕白的方向看了看,宮女示意的回答:“皇上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
小離道:“我去看看。”說罷,便走至燕白身邊。
“公子。”她還是那麽叫他。
燕白迎風望着遠方,沉默半響,突然轉身問道:“小離,你全名叫什麽?”
小離大驚失色,後退幾步:“公子,你沒失憶?”
兩人對視了半響,小離偏過頭凄然道:“原來你早就什麽都知道。”
燕白望着遠方微微一笑,只要能看到她幸福,他寧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這時,城牆上突然一人從天而降,迦蘭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伸出手:“跟我走!”
“不!”小離後退幾步,不可置信道:“公子,你出賣我!”
燕白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我是為你好,小離,我不适合你。”
“我寧肯待在你的身邊,只要看你一眼!”小離苦苦哀求道。
燕白轉身,獨自走向城下。
迦蘭一把扛起小離,對着他消失的方向朗聲道:“多謝皇上恩典。”說完,扛着不停撲騰的小離飛身離開。一段新的故事即将開始。
車廂裏,曦兮和燕葉對視一笑,兩個可愛的寶寶突然大哭起來,兩人連忙手忙腳亂的各自抱起一個不停地哄着,馬車飛速行駛,幸福,就是如此簡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情,只是看你會不會把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