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
這一聲驚卻是自沉谷主口中脫口而出的,他錯愕的目光在沈碧與連淵之間游移,氣得面色通紅:“好啊,你們……原來你們都在騙我!”
沈碧漫不經心的目光瞥過他身側那“昏迷”的連沉,被他突然睜開眼睛氣得吹胡子瞪眼的神色吓得渾身一抖。可眨眼的功夫,他卻已經閉上了眼睛,好像剛剛的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她忙定了定神,沒理會沉谷主反而轉身看向身後的沉秋和已經圍了上來的沉魚谷諸位弟子。
随手解決了兩名撲上來的沉魚谷弟子,可她腿上的傷卻随她的動作而牽得一陣疼痛。身側的人随手将她扶穩,一柄劍便被丢入她的懷中。
她急忙接過劍,擋開齊齊擺陣向她攻來的長鞭。
“抓住她!”
正在兩人與沉魚谷衆弟子纏鬥之時,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大喝,沈碧分神望去,見正有幾人向跌跌撞撞跑開的沉岚追去!
沉岚明明應該被客棧中人保護離開的,為什麽此刻竟會在這裏!
沈碧一驚,忙想震開身側的弟子去救沉岚,可身側的衆弟子察覺了她的意圖紛紛更緊密的攔住了她的去路。
眼看着沉岚就要被抓住,她忙丢出暗器擊落了撲向沉岚的人。正當她難以脫困心中懊惱時,卻見原本伏案在一旁的顧霜忽而站起飛身躍上二層擋下了攻向沉岚的長鞭!
“你為何沒中毒?!”沉秋見狀咬牙怒道。
顧霜解決掉近處的幾人,這才不屑的答道:“我姐妹男人和別的女人的喜酒,我為什麽要喝?”
沈碧聞言哭笑不得,她見沉岚暫時脫險便專心對付将她們的人團團圍在中間的沉魚谷弟子。
沉魚谷弟子人數衆多,三人抗敵間漸漸顯得有些吃力,連淵的視線瞥過身後的紅衣,笑道:“拔劍不只是為了殺人,更是為了要保護想保護之人。”
沉秋的長鞭攻來,他轉身握緊她的手腕,帶着她手中的劍一同擋開了這一鞭。
“你想要放下,首先就要學會重新拿起。”
就在這時樓上卻傳來了沉岚的驚呼聲,只見幾名弟子已将顧霜團團圍在中間,而此刻的顧霜也已中鞭,唇邊透着慘白。
沈碧的呼吸一滞,那将她帶入懷中躲開陸續長鞭的人将手握在她的劍鞘之上,靠近的耳語低沉而慎重:
“你若再不拔劍,顧霜和沉岚……”
只見數條長鞭已在兩人說話間再次攻向行動已然遲緩的顧霜!
沈碧的手握緊劍柄,神色掙紮間終就着他的手拔劍出鞘,斬落身側的鞭陣飛身躍到顧霜身側,将困在顧霜與沉岚身邊的幾人齊齊踢下樓去。
“走。”她示意兩人快離開後,當即重新回到被圍在中間的連淵身邊。
連淵的視線落在她的劍上,唇角依舊噙着一抹笑意。
她未回頭斥道:“看什麽看,等下你要是拖了後腿,我就把你一塊砍了祭我的劍!”
“遵命。”
連淵笑得肆意不羁,驅劍與她一同對敵。許久未配合出招的兩人默契卻仍不減半分,不多時,兩人便已将沉魚谷衆弟子擊退,在連淵的配合之下沈碧手中的劍也分毫不差的抵在沉秋的頸邊。
“想不到人人都說萬刀堂惡,你沉魚谷名門正派邪念倒是不輸萬刀堂分毫。”
“等一下!”沉秋見狀忙高呼道:“你不能殺我!”
“哦?”沈碧的劍再近半分,不屑笑道:“我怎麽不能殺你?”
沉秋急道:“你不是在找十七年前被送到沉魚谷的孩子?”
沈碧的動作一頓,随即笑道:“不急,反正沉魚谷這麽多人,我可以慢慢問。”
“你問十七年前被送到沉魚谷的孩子都有誰,我就是十七年前被送來的,你又如何斷定不是我?”沉秋倒是冷靜了下來,不慌不忙的道:“你殺了我是可以慢慢問,只是……如果你要找的人……就是我呢?”
“你說是你就是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只是可惜……那這個謊言太過拙劣,那孩子也不可能是你。”
“為什麽不可能是我!”沉秋見她不肯相信自己的話,情緒激動道:“你別以為我猜不到你找的人是誰,只要我有可能是那個人,你絕不會殺我的!”
沈碧看着她強撐卻要繃不住的面色無奈的嘆道:“自作聰明可不是好事。”
就算她至今未找到那個孩子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尚在人世,她也不是沒想過那孩子是否可能是個女孩,可在見了李牧手中那被掰成一般的玉佩後她便确定了,既然她的父親這樣大費周章的布下此局……就足以證明那孩子前王後所出定然是個男孩。
只是……
她想起那塊玉佩,腦海中再次有什麽一閃而過。
她沉吟間收回目光,正欲不再與沉秋廢話,卻見沉秋忽然握住劍鋒:“等一下!我還知道你娘當年是怎麽死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側的連淵已劍擊向腿側,踉跄着撲倒在地上,連淵冷聲道:“就算你欲意求生,也不該歪曲他人痛楚來做要挾。”
“我沒有歪曲!”沉秋掩住痛楚急道:“你該不會還以為你的那個娘親是難産死的吧?其實根本就不是,她是用自己的命換了別人!”
沈碧眉心微蹙卻依舊反問道:“你說你知道,可十七年前你才剛剛出生,你這不是自相矛盾麽?”
“我是聽連……”
“好了。”
“好了。”
兩道聲音竟異口同聲的響起,一個是站在兩人身側的連淵,而另一個則是好像什麽都未發生站起身走到幾人身側的連沉。
“有我來說吧。”連沉嘆息道:“那日是我與沉岚提及此事被她撞見,況且這件事本來也應該由我來對你說,你有權知道真相。”
“什麽意思?”沈碧愣住,她回想起那些細微的蛛絲馬跡猶豫間不敢開口艱難的道:“我娘難道真的……并非難産致死?”
“你可知道……你娘究竟是誰?”
“我娘不就是我娘……”沈碧的話剛說到一半忽然頓住,她忙轉頭看向連沉的眼睛:“長樂宮前宮主……是我娘?”
連沉收起了往日不正經的神色,慎重的點了點頭,他轉頭對連淵說:“先去将大家的毒解了。”
連淵似欲說什麽,可最終還是拿着解藥去為衆人解毒。
“先前你與阿淵同去長樂宮,也應當聽過長樂宮的傳功丹。”連沉嘆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道:“可你一定不知,長樂宮的傳功丹之所以能将獨門武功以一顆小小的丹藥來世代流傳,是因為也要付出對等的代價。”
“什麽代價?”
“就是以命償命!”沉秋喊道。
“什麽意思?”沈碧目光威脅的示意她跪好,轉頭見連沉慎重的點了點頭,忙道:“償誰的命?”
“這件事你父親瞞了你多年,便就是不想讓你知道其中的緣由,你确定還想将這故事聽完?”沉連這樣說着,目光卻戒備的掃過地上的沉秋。
“我無意殺你,奪權也本是你沉魚谷的家事,可這麽多年你教唆同門欺辱沉岚,債總該要還。”沈碧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沉秋。
沉連笑着提議道:“既然這樣,就将她和那個沉老頭一起廢了武功,丢到他們曾經關沉岚的那個院子裏吧。”
“不!不行!”沉秋掙紮道:“讓我做一個廢人,你不如殺了我!”
她慌亂的想要掙脫沈碧的桎梏,可還未脫逃便已被一旁趕來的連淵一掌震回,将一身的功法盡數廢去。
沈碧收回目光,再次正色望向一旁的連沉:“連叔叔,你可以繼續說了。”
“當年那孩子被強行引産本就不足月身體羸弱,送至将軍府時就吊着一口氣……”連沉頓了頓,慎言道:“為了保存這最後一絲血脈,你母親便用畢生功力傳入丹藥之內,将那孩子從鬼門關救了回來……也因此動了胎氣即将臨盆……”
“那時你娘知道自己無法将你生下……”連沉聲音壓的極低,那是沈碧第一次聽見他用這般正色卻蒼老的聲音說出那件舊事:“所以早已囑托了你爹……如果她撐不住,就棄大保小。”
“可是……為什麽……”沈碧僵在原地,她如何也不敢相信連沉所說:“如果是需要傳功,那直接渡些功力不就好了……”
“剛剛出生的嬰兒如何受得住傳功,當時情況緊急藥石無醫你娘為了……”連沉頓了頓,方聲音沙啞道:“明知當時的情況是以命換命,就因你爹的一句‘無論如何也要保護這孩子的性命’,你娘就當真舍了自己的性命。”
“怎麽……”沈碧依舊在震驚中無法自拔,她的父親每每在她問起時都會告訴她,母親是多溫柔的一個人,身體羸弱因生下自己難産故去……
“是你娘用命換了那不相幹的太子,若不是他,你娘也根本不會死。他自生來便欠了你一條命,所以就算如今再尋不到那舊太子的蹤跡也并不打緊,有債有償,說不定這都是老天的意思。”
沈碧蹙眉,她并不贊同他的話,可她正欲說話,卻聽一旁的連淵道:“如今既然大家都已醒了,有些事也該給大家一個交代了。”
連淵說罷,在他的示意下有人将一道蒼老的身影壓到了與沉岚相攜回到座位的顧霜面前。沈碧被他打斷了思緒,可她只一眼就認出了被帶上來的人正是那日逃走的獨孤長老。眼前事關斷劍山莊事關顧霜,她也忙将視線落在獨孤長老的身上。
“我們追回了那日逃走的獨孤長老,但想來這件事畢竟是顧莊主的家務事,所以便将他帶來聽憑顧莊主的發落。”
“莊主!”
連淵的話還未說完,獨孤長老便打斷他的話哭道:“我可是從小看着你長大的,你不能不念及情分……”
“我念及情分,孤獨長老你又可曾念及過半點的情分?”顧霜站起身,雙眸泛紅:“那些弟子哪個不是你看着長大的?長絕……他也一向最為敬重你,可你呢?你的情分又在哪裏?”
“莊主!莊主……我以後一定會潛心改過,這一切都是萬刀堂!都是洪展羽慫恿我的!我……我也是一時被騙……你饒了我、饒了我吧!”
“我饒了你誰來饒斷劍山莊在天的亡靈?!”顧霜說着邊舉起手中的劍。
“顧莊主且慢。”連淵忽而笑着打斷了顧霜的動作:“今日畢竟是連某大喜之日,不如顧莊主就将這叛徒帶回莊內再做處置,也好敬畏莊中亡魂在天之靈。”
盡管不解事情的始作俑者連淵此刻竟做起了和事佬,但顧霜的視線瞥過連淵身側的沈碧,還是将劍收了起來。
沈碧懶于解釋也見時間不早,正欲喚連淵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卻忽聽身後一聲驚恐高呼。
她忙回過頭,卻只見一道身影扛起沉谷主飛檐而上急步飛離。
“追!”
衆人見狀紛紛提起武器追去,連淵卻未動身,他拉住也欲追上去的沈碧,沉吟道:“不急。”
見她神色疑惑,他方不急不緩的解釋道:“方才那麽多機會他都不出手,只在此刻劫走了沉谷主……說明他并無援軍孤身一人。”
“你是說……”她看向他的眼睛,雖然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她卻已經了然了他話中的意思。
此刻惦記着用沉魚谷秘籍來翻身的人不是還有一位,那人如今丢了門派的支持,想得到那本秘籍恐怕也只有趁亂出此下策。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順着她的手落在她手中的劍上,目光柔和:“咱們也動身了,別讓他等太久。”
沈碧聞言未動,反而問道:“沒有沉谷主,你能找到密室的入口在哪裏?”
“應該吧。”連淵提起劍,一邊拉住她的手:“他那般處處提防的人,想來定會将自己的房間轉建到密室之上。”
沈碧蹙眉,似也未想到他的話有什麽不妥,便自他的掌心抽回了手,提劍向沉谷主房間的方向走去。
可兩人剛剛舉步離開,就被人再次攔住了去路。
這次攔在兩人身前的并不是旁人,而正是連沉。
連沉擋在連淵身前,沉聲道:“你是不是該和我解釋一下,為何新娘會換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