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的話音剛落,将鬧事者們圍住的黃泉客棧衆人手中之劍便齊齊出鞘。
“你、你們這是想殺人滅口嗎?!”
見衆人目光若有所畏,那被連淵擒住的煽動者見狀竟掙紮着再次向見狀下意識退後的鬧事衆人大喊道。可他話罷,另一把劍便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鋒利的劍斷帶着刺骨的冰寒貼在他的脖頸邊,輕觸之下便已有絲微的猩紅滲出。
沈碧的聲音也夾帶着一絲寒意,不無威脅的說道:“我這個人有個毛病,不喜歡聽人亂講話,我要是聽了人亂講話……這劍就拿不穩。我的劍若拿不穩……”
那人不由得僵直了身體,再不敢動半分。
“不、不管怎麽說……你們黃泉客棧總該給我們一個說法!”
人群中不知是誰壯着膽子喊了一聲,沈碧剛尋聲望去,那人卻似被她剛剛揪出劍下那人的舉動吓住,已經躲在了人後。
“這個說法恐怕不該由黃泉客棧來給,因為所謂的說法自然應當冤有頭債有主。但既然有人要拉黃泉客棧下水……”沈碧見狀不由笑道,可她的笑意卻漸漸散去:“我們自是會為大家尋一個公道,還斷劍山莊一個公道……也還我黃泉客棧一個公道。”
衆人神色各異,湊到齊楚楚身邊的李牧疑惑的低聲問道:“他們今天的做法這麽強硬……這能行麽?”
“她不是在解決問題。”一側的林無缺輕聲答道。
“什麽?”齊楚楚和李牧兩人的興趣都被激了起來,忙奇怪的望向林無缺。
“她是在等。”
“等什麽?”
李牧聽得雲裏霧裏,正下意識的向沈碧望去時,卻聽一道稍帶熟悉的聲音輕蔑道:“好大的排場,黃泉客棧這是要靠武力鎮壓強行為自己洗白?”
他詫異的尋聲望去,來的一行幾人皆是沉魚谷弟子,而剛剛說話的那人,便正是那個他如何看都不太順眼的沉香。
“武力鎮壓?”沈碧轉過視線:“我們的武力只對該殺之人,雖不光明但也磊落,倒是也比某些輸了都不敢認的大門大派要強得多吧?”
“你?!”
“斷劍山莊出事沒見你們哪門哪派伸出援手,怎麽如今倒是各個打着正義的旗號出來要說法了?”沈碧說着目光再次掃過衆人:“你們要的到底是真相還是那無主的斷劍山莊?”
“你、你血口噴人!”
“顧霜之子既然在我這,那我便自會護好他。”衆人正因沈碧的話紛紛羞惱得要與她争辯,連淵卻忽而朗聲道:“如今大家既然都知道,又因何而懼呢?若他有任何事,自然會被你們再次算在我黃泉客棧的頭上,恐怕我們才是最怕他有什麽閃失的人吧?”
“這……”
衆人沉吟間竟也被他的話說得有些動搖,可就在這時,沉香卻再次高聲道:“若論殺人你們自然經驗老到,可若是護人那自然要尋江湖大派,就算是要有人保護那孩子也應由我沉魚谷來。”
“如果我沒記錯……”沈碧故作詫異的問道:“你們的大師姐好像剛剛輸了擂臺賽?你們要拿什麽來護?”
“你?!”沉香怒得将手中的軟鞭甩開,當即便要向沈碧抽去。
“夠了!”
始終沉默的齊楚楚撥開人群徑直走到劍拔弩張的兩撥人面前,朗聲道:“各位別忘了,這裏是長樂宮。你們就在我長樂宮的地界這般公然搶人,也不問問我長樂宮同不同意?”
“我不知道你們為何要搶那孩子,可他現在的傷很重,你們将他帶回去有哪個門派能為他治?要定勝負的事去擂臺上算,斷劍山莊的恩怨交給未來的武林盟主來斷你們應當也不會有什麽不滿了吧?但至少在那孩子傷好之前,他必須留在長樂宮。”
“還有什麽事麽?如果沒有,就散了吧。”齊楚楚說罷目光環過衆人,撥開攔路的人徑直走回房間重重的關上了門。
沉香的目光奧火的瞥過沈碧,不屑的冷哼了一聲轉身帶着同門離開了,而在一旁圍觀的衆人見狀也深覺得此事已不是他們能幹預的,便忙三五成群的推搡着溜了。
見門外又恢複了平靜,李牧忙快步跑到沈碧身邊:“你沒事吧?這些人……他們怎麽會知道小凡在這裏?難不成……是滅門斷劍山莊的人……”
“如果是他們,那他們一定會偷偷來滅口,怎麽會這麽大張旗鼓的把人都喊來。”沈碧搖了搖頭,眉心卻鎖得極深:“可若是那樣倒好,大不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可現在……”
“現在怎麽了?”李牧滿頭霧水:“現在不是挺好的,這麽多雙眼睛看着,還能……”
“盯着的人太多,難道不奇怪麽?”她垂下頭沉吟道:“即便是斷劍山莊再如何,他們想要自會有争鬥的辦法,可如今……他們怎麽會在一個孩子身上費盡心力?除非……”
“除非什麽?”
“沒事。”沈碧收回思緒,轉頭對身後衆人道:“雖然如今盯着的眼睛多了,可要殺那孩子的人也一定已經知道了他在這裏,加強守衛,切莫掉以輕心。”
“是。”
衆人應下後也紛紛散去守衛,李牧也忙去尋齊楚楚,沈碧見一晃眼的功夫竟只剩自己與連淵,忙轉身向齊楚楚的房間走去。
可她剛走出兩步,便被身後的人拉住。
“我看看。”他說着自然的拉過她的手卷起垂落的袖擺,目光定在那已經包紮好的傷處。
沈碧面色緊繃的抽回手,淡然道:“謝公子,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可他卻再次拉過她的手腕,竟不由分說的挑開那系得平整的白紗便要将它拆下。
“公子這是在做什麽?”
沈碧忙掙紮着想抽回手,可他攥緊她手腕的那只手卻不松半分,反而将那白紗随意的丢在一邊,又自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低着頭将藥粉灑在她的傷口上。
她看着他低頭不語的動作,那莫名之火漸漸平息,她靠近仔細打量着他微蹙眉的表情,忽而笑道:“公子現在的樣子倒像是吃醋了。”
他的動作一頓。
“我剛剛聽說你去打了沉秋的擂,可那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所以我便想去問問你……”她歪着頭湊近,任由彼此的呼吸交錯:“是為了我麽?”
他擡眸望向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正開口欲言時——
“可惜現在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她抽回手淡笑着望向他,唇邊的笑意明明溫柔而美好,可偏偏這副表情卻讓他心下一沉。
“我從來不是什麽矯情的人,所以喜歡了我就堂堂正正的告訴你,你不喜歡我,我自然會如你的意忘了你。”她的眉目平靜得如同無波的結果,輕聲道:“你瞧,我努力了這麽久,終于不再喜歡你了。”
她說罷也不待他回答便兀自轉過身,可離開的腳步還未踏出,身後的人卻已再次将她拉回,那侵略氣息極強的吻便落向她的唇。
她有一瞬間的錯愕,掙紮間劍已出鞘,她忙拉開兩人的距離,在他未防備時那劍便已阻在兩人之間,只差一分便入他心口。
他的目光驟冷,在她故作鎮定的神色中竟擡步向她走來。
沈碧一驚,忙下意識的向後退去,可手中的劍卻未落半分的依舊橫在兩人中間。
他一步步靠近,而她卻一步步在後退。
終于,他像是失去了最後的耐心,竟伸出手一把攥住了身前的那把劍。
劍鋒極利,一瞬間便有血自他的手心滑落,可他卻似毫無知覺一般只将目光定在她身上,仿佛對那痛毫無知覺。
故作鎮定的她竟覺握劍的手如脫力了一般,她的目光定在他的指尖,被他輕易的撥開了劍。
如今過了這麽久,她竟還是在他面前輕易落敗,這般潰不成軍。
他奪了劍丢在一邊,僵硬的指尖握住她纖細的腰身封鎖了她所有逃走的念想,俯身将問強硬的落在她的唇間。
他的吻不再溫柔輾轉,而是如同想要将她吞入肚腹一般的強勢生硬,沒一會,唇齒之間便散出腥甜的血腥之氣。
她疼得微微蹙眉,下意識向後退去的腳步卻被那固定在她腰際的手攔住。
不知是稀薄的空氣還是這個太過漫長的吻讓她的面頰紅的仿佛要滴出血來,心口的心跳也在起伏間象要自耳畔躍出。
可他卻如同不知節制的少年一般将她按在懷中,一口一口把她的掙紮全部吞入肚腹。
終于在窒息的前一刻,他離開了她的唇畔,可落在她腰間的桎梏卻未松半分。
他的鼻尖抵着她的,在淩亂的呼吸間,他的手按在她的心口,在她起伏的心跳中聲色沙啞的問道:“這便是你說的不喜歡了?”
耳畔盡是心跳與彼此欺負的呼吸聲,她回過神打開他的手轉身便走。
他似下意識的拉住她的手腕,可她卻推開他撿起掉落在一旁的劍未再看他一眼,繃直了背脊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
他不自覺低頭望向那虛擡的手心,他是何等的自負,堅信兩人之間關系的牢靠,堅信只要他守着那個秘密,就算她氣他惱他,可終究是會留在他身邊的。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他們兩人竟當真走得越來越遠了。
第二日,沈碧一早來到小凡的房間,只是她未想到的是林無缺竟已在房間內,正巧剛剛為小凡換好傷藥扶他繼續睡下。
她想要踏入房間的腳步一頓,便悄悄退出門打算先行離開。
可她還未轉過身,那始終背對着她的身影卻開了口:“你既然不想去看擂臺賽,就呆在這裏吧。”
“我為什麽不想去看擂臺賽?”她停下腳步挑眉問道。
林無缺底油将藥箱收好,這才不慌不忙的開口道:“現在擂臺賽應該已經開場了,你還在這裏自然是不想去看的。”
被說穿了心事,她也不再繞彎徑直走到一旁坐下。
“你和連淵……”
沈碧一愣:“什麽?”
“我昨天……看到……”
他說了一半的話讓她有瞬間的錯愕,随即也想到,林無缺自然不會是偷窺之人,昨天她和連淵在院中,應是被他撞見了。她略有些尴尬的撇開了頭,清了清嗓:“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好小凡和楚楚的安全。”
“齊楚楚?”林無缺蹙眉道:“她與這件事有關系?”
沈碧搖了搖頭:“前些日子,我們接到了一個保護齊楚楚的委托,不過至今并未清楚想對齊楚楚下手的人是誰。”
“斷劍山莊的事……可有眉目?”他将目光轉回小凡身上,凝眸輕聲問道。
沈碧頓了頓,目光落在那熟睡的孩子身上,聲音極輕:“昨天各門派都來湊了這熱鬧,唯獨一個門派未來一人。”
“萬刀堂?”林無缺目光微動。
“什麽?這麽快就結束了?”
兩人正說話間,忽聽門外壓低的議論聲:
“可不是麽,那沉魚谷的谷主閉關多年,這次便是對武林盟主志在必得的,原本以為這屆的武林盟主定會在沉魚谷谷主和萬刀堂堂主……這可當真是怪事年年有。”
“是了,想想沉魚谷那群人盛氣淩人的樣子,哎,我要是他們,輸的那麽慘我立馬就卷鋪蓋走人了,沒想到那群人竟然還不走。”
“不過話說回來,這黃泉客棧的武功當真是霸道邪門,也瞧不出是個什麽路數……”
“什麽路數?怎麽,你還要去拜師學習?”
“哎,那怎麽可能,這次斷劍山莊的事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就算他們真的拿了武林盟主又怎麽樣?黃泉客棧現在可當真情況堪憂啊……”
……
沈碧不覺站在窗邊,透過微敞的窗縫看向那幾個漸遠的身影。
“他想要的是什麽你真的清楚麽?”
她回過頭,略微沉吟後答道:“雖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怎樣的人,所以……”
“你真的知道他是怎樣的人麽?”林無缺打斷她的話沉聲問道。
沈碧正欲回答,卻見躺在床上休憩的那孩子支撐着坐起身,他顫抖的手将懷中的一件染了血的白綢取出,那張稚嫩卻蒼白的面色看向她——
“他是怎麽樣的人……你真的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北京确診2例鼠疫了……恐懼使我瑟瑟發抖,希望大家也多注意身體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