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七大異能學校除無法參賽的梵雨皆已抵達天樞，準備迎接索拉爾斯大賽一年一度的開幕式。在主辦方聯邦異能局和承辦方三葉異校的合作下，會場的安保工作早已布置完畢。
會場呈梯形，可容百人，裝潢華麗大氣，前方的巨型虛拟屏幕上更是不定時地播放着大賽的某些精彩回放視頻。
當然，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些精彩回放視頻多半來自于三葉異校。
除此之外，封閉式的會場上空還泊有十幾艘小型護衛艦，周邊還有許多異能人士兵來回巡邏，以免不法分子搗亂，這些都足以看出聯邦高層對索拉爾斯大賽的重視程度。
每所異能學校的參賽學生及帶隊老師穿過會場安檢後，便按照指示牌朝各自的坐席走去，座次按照上一屆大賽的積分進行排序。
從左到右，積分從高到低。
最左邊的是大賽冠軍三葉，最右邊的是吊車尾的聖西爾，坐席前排則坐着帶隊教官和随隊老師，後排是幾名參賽選手。
此時，那群朝氣蓬勃的毛頭小子們正在好奇地四處張望，眼神裏有着對未來競争對手的探究和較量，他們暗暗打量着彼此，随後在看向某個方向時，不約而同地愣了愣。
聖西爾的牌子後只坐着幾個年紀稍長的帶隊老師，而不見五位參賽學生，他們怎麽還沒來？是不來了還是遲到了？
帶隊教官沉雨正在通訊，眉宇間壓着淺淺一層火氣，其他幾位随隊老師更是急得毛焦火燥，臉上要死不活的假笑也快維持不下去。
“這群兔崽子也太不像話了，都這個時候了還敢遲到，我老劉參加過這麽多次大賽，還沒見過哪個學生像他們這樣不知輕重緩急的，等下可得好好收拾他們。”
“都怪我們平時對他們太寬容了。”一位随隊老師癟了癟嘴，“老沉，他們在暗星也這樣？”
沉雨搖了搖頭，安慰道：“陳意這孩子有分寸，估計是路上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壞了，該不會這群娃娃……”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算大，甚至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特意壓着聲音交流，可對于一直關注那兒的林隕來說，這點動靜足夠大了。
他側眸望着聖西爾的坐席，眉間微蹙，幽藍的眼眸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擔憂，賴郁怎麽還沒來？是不是又出事了？那家夥該不會和人打架去了吧？
“咦？你倆什麽情況？看什麽呢？”
說話的是三葉校隊的弩電手雷逸風，他頂着一頭飄逸的銀色短發，順着兩人視線朝最右邊的坐席看去，“那是聖西爾吧，他們的校隊有什麽特別的，能引得你倆這麽關注他們？”
林隕沒說話，打開星腦準備聯系賴郁，一旁的賴心倒是回頭笑了笑，聲音柔和細膩。
“一直聽說聖西爾主張發揚天性，不太愛管教學生，倒真沒想到開幕式這麽重要的場合他們竟也敢遲到，不知是沒把索拉爾斯大賽放在眼裏，還是沒将其異能學校放在眼裏。”
賴心頓了頓，悠悠道：“或許是沒将東道主的我們放在眼裏。”
她的話隐隐帶着不懷好意，偏偏臉上挂着得體大方的微笑，任誰看來都不會覺得她在亂嚼舌根。
可她那點小心思怎麽可能逃過林隕的眼睛，他不悅地擰了擰眉，道：“可能是出了什麽意外。”
這話說的，有幾分替聖西爾解釋的意思，賴心不悅地抿了抿唇，卻也不敢再造次。
一旁的單刀兵越人昊和空系兵潭玉也扭頭看過去，聖西爾的坐席上除了幾個老師确實不見任何參賽選手的身影。
“開幕式這麽重要的場合怎麽說遲到就遲到？而且，遲到一個人就算了，怎麽五個都遲到了？”
“聖西爾怪不得是七大異校的老幺，教出來的學生果然一點規矩都沒有，他們今年肯定還是倒數第一。”潭玉推了推越人昊的胳膊，有些幸災樂禍：“要不要猜一猜他們今年死幾個？”
“慎言。”
越人昊還未答話，前方傳來一道清冷又暗含警告的聲音———是林殒。
“這有什麽不能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嘛，哎，不對……隊長，你幹嘛這麽幫他們說話？”
潭玉郁悶地撅了撅嘴，見林殒不答，憋屈地閉上嘴，只是時不時地往那邊望去。
他倒要看看聖西爾校隊的五位隊員到底是什麽無法無天的大人物，居然連三葉的面子也不給，甚至林殒也替他們說好話。
有這想法的可不止他一個。
端莊靜坐的賴心早已按捺不住，盡管她已經竭力控制自己，可還是忍不住去偷聽和窺視。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她倍感煎熬，若非是怕引起別人的過多關注，她甚至想走上前去詢問。
她既想看看本該死去的賴郁如今活成了什麽模樣，又害怕那個賤女人當着所有人的面将當初發生的一切抖落出來。
那她的一輩子就完了，這種羞辱甚至比殺了她還要讓人難以接受。
派去暗殺賴郁的殺手皆已死去，崔叔叔對她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賴心如今才真正意識到這個堂妹的實力不容小觑。
可眼下，賴郁已經走到了這個關頭，此時若貿然再去殺她，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落人把柄。
不如，在大賽中如名正言順地殺了她。
賴心這樣想着，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氣，不知不覺間，她的掌心已經沁出了薄薄一層冷汗，只覺得坐立難安。
林隕也不遑多讓，他雖不像賴心那樣暗藏禍心，可也望眼欲穿。短短的幾分鐘，他問了自己無數遍：那家夥到底幹什麽去了？是不是又受傷了？
他交握于膝上的雙手不自覺地用力，青色筋脈在白皙的皮肉下紛紛暴起，唯有那枚寒空戒在靜靜地壓制着他急躁的精神力。
這是兩人的久別重逢，他不想出什麽岔子，也不想賴郁有生命危險。
林殒蹙着眉，一次又一次撥打她的星腦，始終沒有收到任何回複，無力感漸漸滋生。
希望只是杞人憂天，他對自己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幾家媒體陸陸續續進入會場，來自聯邦異能局的主持人也早早站在了臺上。
一切俨然準備就緒。
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那幾個還空着的座位，記者們将鏡頭對準聖西爾的帶隊老師，交頭接耳，口中也念念有詞。
沉雨都不用聽，便知道他們會怎麽編排———無非是聖西爾是不是要棄賽？或是什麽聖西爾的學生目無紀律，簡直就是一群散養的野豬。
若是以往他勢必要拿出指揮官上校的架勢同人理論理論，狠狠教訓一下那些口出狂言的人，可今天，他前所未有地贊同這些話。
他們說得對，聖西爾的學生就是一群散養的野豬，還是一群不聽話的野豬。
昨晚那幾個兔崽子分明向他保證今早能準時抵達會場，很好，居然敢糊弄他。
“聖西爾還沒有到齊嗎？”主持人看向坐席右方，表情還算友好，說：“那我們再等等。”
沉雨感受着四面八方的視線，壓下滿臉的隐藏，清了清嗓子說：“抱歉各位，請大家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話音未落，就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他冷靜地坐回椅子上，手裏不停撥打陳意的星腦，假裝沒聽到周圍的惡意揣測。
眼前的狀況，再不爽也只能忍下。
總之，下一屆的大賽他是不來當這個帶隊教官了，誰愛來誰來，誰來誰倒黴。
林隕聽着周圍居心不良的議論，皺了皺眉，擡眸看向臺上的中年主持人，直接連接他的感知。一瞬後，那男主持人一頓，開始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
“我們之前做過一個調查，關于網友心中的理想獎品排序。”男主持人賣了個關子，哈哈一笑，“大家猜一猜第一名是什麽？”
“難道是源晶？”
“是源晶的話，也太沒創意了吧？”
“該不會是星球擁有權？”
“誰沒事要一顆星球啊，光日常養護、修建星港等基建設施就是一大筆錢。”
“誰沒事養護星球啊，有就行了，我放着星球就是不去住，哎，就是玩兒。”
提及大賽獎品，所有參賽學生都興奮起來，先前一直緊盯聖西爾不放的某些目光終于消散。
此時，一行人鬼鬼祟祟地貓着身子靠着最右邊的坐席坐下，感知到這一行為的林殒終于松了口氣，不由慶幸地笑了笑。
那家夥，居然還真遲到了。
林殒如釋重負，可帶隊教官沉雨的心情就不大美妙了，他臉上的假笑已經僵硬，雙手正在機械地鼓掌，心不在焉地聽着主持人老掉牙的開場白，心緒已經飛到九天外。
直到身後有動靜傳來，他蹙着的眉頭總算放了下來，也沒回頭，粗暴地朝後揮手。
幾人沒敢回應，都假裝沒看到那揮得越來越快的手，唯有陳意自覺地坐上前去挨訓。
“這個場合我不罵你們，大賽結束後，每人去索蘭農場呆一個月。”沉雨一頓，補充道：“下次再這樣，一人一年大糞。”
陳意：“知道了，老師。”
“上校，沒有下次了。”賴郁頓了頓，聲音帶着提示的讨好意味，“上校，下次我們已經畢業了。”
沉雨：“……”
這什麽聲音，是人能發出來的？怎麽沙啞得像嗓子裏裹滿鏽蝕過的刀片？
他扭臉過去，五張無比蒼白的臉映入眼簾，每張臉上還有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瑞馳和黎熠更是誇張，臉上還布滿青一團紫一團的淤痕，像是被人狠狠打過，他不由皺眉，“你們是不是遇到……”
“嗝——”
沉雨關心的話還未說出口，一股撲面而來的酒精味竄進他的鼻子裏，然後他便看到對面的賴郁慌忙捂住嘴巴，還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她那樣子，還挺無辜。
很好，居然是因為喝酒這種“大事”遲到。
沉雨面色冷下來，又掃了掃他們臉上的淤青，壓低聲音怒道：“喝酒還打架？真是我的好學生。”
陳意聞言羞愧地垂下腦袋，黎熠和瑞馳也低頭裝孫子，孔寒之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似是壓根沒清醒過來，倒是不知好歹的賴郁又打了個哈欠，那哈欠裏仍舊帶着一股刺鼻的酒味，而她正尴尬地左顧右盼。
這是喝了多少！這可真是一群好學生！
沉雨氣急了，扭頭不再看他們，一旁的随隊老師眼對眼，告誡地看了他們一眼，搖頭不再說話。
本以為這個茬子就此過去，誰料坐在陳意身旁的黎熠突然來了一個哈欠，緊接着是孔寒之和瑞馳，幾人接二連三地打着哈欠，一直垂頭的陳意也伸手捂着嘴巴，強忍住一個即将脫口而出的哈欠。
“呵呵，熬夜喝酒打架？”沉雨轉頭冷笑一聲，“怎麽？你們是想提前慶祝聖西爾獲得老六？”
五人眼神飄忽不定，看天看地看空氣，就是不敢看他，沉雨的拳頭已經握緊了，心裏又把亞達咒罵了一遍，都怪這個死老頭給他安排的臭差事。
“誰提議的？”他說：“坦白的人不用去索蘭農場。”
“他！”賴郁立刻伸出一根手指對準黎熠的後腦勺，“上校，您相信我，是黎熠提出來的！我願意用他單身三年發誓，就是他！”說着一根手指又換成三根。
“你！”黎熠氣急敗壞，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瞪着賴郁，“老師，是她，真的是她！”
賴郁不甘示弱，桌子下的左腳毫不留情地踢了過去，“是你，是你，就是你。”
賴郁和黎熠互相推诿，帶着火花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幾秒後，那火花“嘭”地炸開，兩人極有默契地同時眨了眨眼，異口同聲：“是陳意提議的。”
聲音幹淨利落幹練，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吃瓜的随隊老師：“……”
被甩鍋的陳意：“……”
沉雨：“……”
很好，這兩人還學會推卸責任了，聖西爾什麽時候教導他們推卸責任了？
沉雨恨得牙癢癢，再度回頭看這兩人，這一看又差點将他氣得不行。
賴郁和黎熠像是兩個枯痨鬼。
賴郁更甚，那頭綠發忖得她面色蒼白消瘦，再加上那誇張到快要掉至地面的黑眼圈，簡直像一只被人吸幹了陽氣的喪屍。
“什麽死樣子。”他收回目光，難以掩飾一臉嫌棄的表情，“一個個像磕了藥似的，就知道給我丢人現眼，開幕式結束就給我滾回去休息。”
沉雨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五個主力隊員裏瑞馳性格內斂不是挑事的人，孔寒之性情沉穩，遇事冷靜淡然，黎熠雖活潑卻也識大體，陳意是他的得意門生，更是指揮學院資質和能力最好的學生。
毫不誇張地說，哪個都是皮薄肉質肥美汁水鮮甜的極品好瓜。
唯獨這個賴郁，一敢和老師幹仗，二敢違規翻圍牆，三敢戲弄德高望重的老院長，簡直是一個皮厚肉苦的絕世大歪瓜。
以往，這瓜田裏只有一個爛歪瓜，他忍忍也還過得去，可今天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分明是一個離經叛道的大歪瓜帶着懵懂無知的四個小歪瓜。
但，什麽大歪瓜小歪瓜的，都是歪瓜。
大歪瓜賴郁哪知道沉雨上校的這些內心話，她縮在後排，雖一夜沒睡，到底是熬夜老手，比其他幾人要精神不少，還在好奇地都東摸西碰。
這裏的桌椅上都墊着一層細軟舒适的銀白布料，面料上還有些像是刺繡一樣的花紋，針線走腳很緊密，格外精致。
會場內的其他裝飾也很華麗，幸好昨晚已經見識過天樞星的繁華，她勉強可以做到心無波瀾。
這時候，她才想起打開星腦。
一打開，便被林殒的數通通訊吓了一跳，她有些心虛地發了兩個貓咪哭泣的表情包，這才開始回複消息。
日月糞染：【今天遲到了，被上校一頓罵。】
林隕終于等來這條消息，迫不及待問：【你怎麽遲到了？出事了？】
日月糞染：【那倒沒有。】
日月糞染：【昨晚太興奮了，喝了酒，喝多了和隊友打了幾架，一夜都沒睡……】
原來是這樣，這家夥還真是……
林隕放了心，嘴角上揚，側眸朝右望了望，被幾個礙事的身影擋住了視線，他只好低頭打字。
山河破碎：【那你要不要睡會兒？開幕式的流程都一樣，很無聊的。】
日月糞染：【睡不着（貓咪搖花手.jpg）】
日月糞染：【咦？你不應該問我打贏了嗎？】
林隕輕然一笑，緩緩拿起桌上的水杯，借着嘴唇碰到杯壁的時機朝右望去。這次，角度剛好，不過也只能看到一個綠色的腦袋垂着。
他回道：【你肯定贏了。】
沒能看到賴郁的臉。
林隕有些失望地喝下那杯水，正要收回目光，一股灼人的視線倏地射了過來，他有預感般地擡起眼皮回望過去，手裏還在無意識地握住那個空空如也的水晶杯。
賴郁在望着他。
如當年分開時那樣，她蹲在地上用濕漉漉的眼神望着他。
“我正在看着你，看着你，目不轉睛，你丢的愛正在看你，等待你認領。”賴郁頓了頓，“咦？我怎麽唱出了聲？這些字怎麽會發出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