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這是辛藍第三次進藏,這一次來的目的和第二次一樣,去阿裏到岡仁波齊轉山。第二次只在拉薩待了兩天,因為感冒和自己的害怕,辛藍最終退出。當時按照戶外約伴的規矩,留下5000塊的包車費,然後買了第三天的早班機從拉薩途徑重慶飛回江城,在江城待完假期後回羊城繼續上班。
這一次不在有工作等着辛藍回去處理,在上一家公司工作5年後,辛藍裸辭了。
像以前每一次的外出旅游一樣,辛藍不跟旅行團,也不敢自己一個人走,于是在約伴的論壇上尋找隊伍,找到時間和目的地差不多的,按照自己的經驗評估約伴的人的可靠性,沒有可疑處的,就會定下來跟着隊伍走了。
因為第二次的铩羽而歸,這一次辛藍特意提前五天到拉薩适應海拔。最重要的,注意保暖,千萬不可讓自己感冒。
戶外的自由約伴都是用自己網名,行程的開始大家都不會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實姓名。行程走完,有些人永遠不會再見面也不會再聯系。少數的,會發展為經常結伴一起外出游玩的朋友,下一次有出行計劃,時間碰得上,會約着再一起走。極少數的,會變成朋友,辛藍現在最好的朋友之一是幾年前去新疆同住一個房的小姐姐。
這次行程的召集人叫熱水,人如其名,給人的第一感覺是十分的熱情。他做了非常詳細的攻略,聯系好了包車師傅,訂好了客棧,甚至出發前在拉薩的幾天要去吃哪幾家餐廳都查好了。
與辛藍同一天到拉薩的除了熱水,還有個叫天晴的女孩子。客棧有雙人間,三人間和六人間。第一晚,辛藍與天晴住了一個雙人間。那幾年,去阿裏只能坐越野車。為了避免路上單車出現陷車等情況,一般是兩臺車一起走。熱水約了7個人,加上他自己剛好8個人,本來4男4女,住宿比較好安排。可是有個女孩子臨時有事放了飛機,臨時找人只找到一個男孩子,所以變成5男3女。
待第三個女孩子到了之後,辛藍她們會搬去三人間。天晴的電話很多,從下午到了之後就一直在打電話,辛藍從只言片語中聽出她應該是自己做鋁窗生意的。上兩次到高原的經驗讓辛藍知道自己高反最大的反應就是晚上睡不着覺,故早早的10點就洗漱完躺在了床上,想着早點睡,能睡着一會算一會。可天晴的電話一直沒停,持續到晚上11點,電話終于停了。睡吧,辛藍對自己說。
天晴的睡眠很好,因為10分鐘之後她開始打呼。辛藍有點崩潰,她的睡眠質量其實一直都不太好,主要的症狀就是入睡困難,平時在家,一點聲音都會讓自己睡不好,更何況現在。摸出耳機,開始強制自己在音樂中入睡。鋼琴曲自動循環了不知道多少遍,感覺一整晚都處于清醒狀态,及至淩晨才有片刻的入睡。早上醒來,熱水在群裏圈她問昨晚睡得怎麽樣,辛藍苦笑,回答,還好。其實頭很痛。
這天下午又到了兩個男性隊友,一個叫恒沙,一個叫魚魚。恒沙矮矮壯壯的,魚魚胖高,很魁梧。
魚魚很自來熟,知道辛藍從羊城過來的,與辛藍說羊城方言,辛藍笑着解釋:“我只是在羊城工作,能聽懂羊城話,可是我不會說。”
魚魚馬上切換成普通話,開始問辛藍,“你住在羊城哪裏啊?”
辛藍有些吃不消這種熱情,還是回答:“南珠。”
“哦哦,南珠。我好多親戚住在南珠的。”
南珠是羊城相對郊區的一個區,很多外地人到羊城買房子首選南珠,因為距離城區不算遠,但是房價比城區降了至少一半。
魚魚這麽一問就知道辛藍大概的經濟水平,不算有錢,但是也還過得去,能買得起房,但是也承擔不起市區的房價。比普通白領大概好一點,但是也沒有到高管的位置。
恒沙一看就是年齡比較小,腼腆地不太出聲。魚魚又開始問恒沙從哪裏來的,去過哪裏玩之類的。辛藍拿起保溫杯去加熱水,裏面泡着紅景天,難喝,辛藍也知道不一定有用,但是還是拼命喝水以便讓自己趕快适應高原。
這一晚還是無法入睡,辛藍第一次進藏也是網上約伴和幾個人從成都包車到拉薩,那一次不知道是因為太害怕自己高反導致精神緊張還是真的就是高反,一直到第六天才開始睡得着覺。辛藍這一次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第三天還是繼續在客棧的院子裏發呆,喝水和看書。唯一與前兩天不同的是今天搬進了三人間。自稱shirley的第三個女孩子到了,雪莉的登場可謂相當吸引眼球,下午3點,正是拉薩陽光正好的時候,大家都坐在院子的遮陽傘下聊天,辛藍晚上睡不着,白天精神不好,正閉眼昏昏欲睡中,聽到幾個男的大聲問好,然後就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你們是熱水的隊伍吧?我是雪莉。”
辛藍睜眼看她,在女孩子中算高的,比較瘦,帶着墨鏡,上身穿紫色亮光短款收腰羽絨服,下面穿着黑色的緊身牛仔褲,黑色的nike運動鞋,同樣的運動鞋辛藍也有一雙,淘寶旗艦店打折買的,300塊。還好這一次沒有帶那雙運動鞋出來,辛藍想。
熱水和魚魚上去幫雪莉搬箱子和拿背包,辛藍對雪梨做了自我介紹後帶他們去三人間。三人間比較大,但是沒有洗手間,洗漱需要去旁邊的公共衛生間。辛藍占了靠窗邊的床,天晴占了靠門邊的床,中間的位置留給了雪莉。
傍晚,又到了個自稱叫齊仔的男孩子,自我介紹說在深城開客棧,歡迎大家都去他深城的客棧玩。
熱水提議今晚去吃火鍋,他查到一家評分很高的火鍋店。雪莉說自己要收拾東西就不去了,其他人打了兩臺滴滴直奔火鍋店。辛藍吃的有點多,這幾天一直注意少吃不給腸胃增加負擔,避免高反,可這天她有點貪嘴,因為火鍋确實味道不錯。
吃完火鍋回到客棧已經是晚上9點,雪莉不在,應該是出去逛了。戴上耳機做好入睡準備,當然是睡不着的。
臨近12點,雪莉回來了,又開始收拾東西,聲音還不小,辛藍有些煩躁,想着她怎麽還沒有收拾完,煩躁的翻了下身。
半個小時後聽到雪莉出去打水回來洗腳,辛藍起身去洗手間,走出房門,剛到洗手間門口,辛藍暈過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幾分鐘,可能一分鐘,辛藍醒過來,感覺臉上濕濕的,伸手一摸全是血。事後回想,辛藍不太記得剛清醒的時候自己在想什麽,只知道自己爬起來又走回了房間,雪莉看到她滿臉的血,驚呼:“你怎麽了?”
辛藍小聲,“我剛剛缺氧暈倒了,磕到了臉。我要去醫院。”
天晴還躺着,沒聽到她的打呼聲,應該沒睡着,明顯不想管這個事。
雪莉拿了支葡萄糖給辛藍,“你先喝個葡萄糖吧。”
辛藍沒有客氣,拿過來喝了。
拿出手機開始預約車,已經是半夜1點,滴滴一直沒有人應答。雪莉陪着辛藍走到客棧前臺,問值班的服務員是否有熟悉的出租車。那只葡萄糖的功效已經過去,胃在翻滾,辛藍吐在了客棧前臺。
真的是狼狽,辛藍連聲道歉,想去清掃,又覺得自己實在是無力。服務員應該覺得她很煩,但是又無計可施,語氣有些生硬說不用。
叫車軟件終于有了回應,緩解了辛藍的尴尬。醫院的急診永遠都是繁忙的,年輕的男醫生看了辛藍的傷口。兩處傷口,一處是傷在鼻梁上方,正好在面部中間,一處在額頭右上方。
醫生建議辛藍,“鼻梁上方有兩厘米,傷口很深,需要縫針。額頭上方的傷口不深,應該不需要縫針。”
“可以不縫針嗎?縫針會留疤嗎?”辛藍問。
“肯定會留疤的,但是不縫針疤痕可能會更大。你自己決定吧,你如果不想縫針的話,我就幫你包起來。”醫生說。
辛藍看他那麽的年輕,其實很擔心他的技術,可是在那樣的環境中,好像又沒有選擇,下定決心,“那就縫針吧。”
“你忍忍吧,這個位置是沒有辦法打麻藥的。”醫生讓她去繳費後來縫針。
“能用美容線嗎?”辛藍還想做最後的掙紮。
“沒有美容線,這裏是拉薩,這裏是急診。”醫生說。
其實縫那兩針,辛藍并不覺得痛,不知道是整個人處于難受中縫針的疼痛已經可以忽略不計,還是醫生技術高明。
“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裏?”醫生問。
辛藍一時茫然,還要跟大家去阿裏嗎?
醫生看辛藍的樣子,直接說:“如果你接下來還是在高原的話,兩周後拆線,高原上傷口愈合的慢。如果回了海拔低的地方,就一周後拆線。傷口不要碰水,不過高原上不用擔心傷口感染,回了平原就注意點傷口感染。”
回到客棧已經淩晨3點,辛藍對雪莉鄭重表示了感謝,各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