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何潇勾唇一笑, 放開了手。
意歡心中松了一口氣，有些羞澀地抿了抿嘴角，不聲不響将研缽之中的汁水倒了出來。
鮮黃的芒果, 混合着絲滑的牛乳，再加上椰汁的清冽，似乎成了芒果奶昔，從內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誘人的香甜。
意歡将西米放入涼水中過了一遍, 西米就變得有些彈潤了，放在這楊枝甘露中恰恰好。
意歡将餘下的芒果切成丁狀，又開始給一個橙黃的水果剝皮。
柳何潇看了看, 問道：“這是什麽？”
意歡低聲：“橘柚。”
實際上是西柚，只不過在這裏大家習慣性稱為“橘柚”，這種水果酸酸甜甜，吃起來很有夏天的感覺。
柳何潇見她手指靈巧地剝了西柚的皮，橙紅色的果肉顯現出來，顆顆飽滿瑩潤，她又輕輕将果肉切碎，放到一邊備用。
意歡找了一個深口的大碗來, 先在下面鋪了一層芒果丁, 然後是西柚果粒，再加了一勺西米。
柳何潇頗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将碗裏鋪得滿滿當當，然後, 只見意歡用勺子，澆了一勺芒果奶昔上去。
部分食材被沖得歡騰而起，而有的果肉則還老老實實留在底部。
意歡心想，可惜沒有玻璃杯，如果有玻璃杯, 還可以看到楊枝甘露不同顏色的分層，那可就太美了！
柳何潇見意歡看着大碗出神，便道：“做好了？”
意歡笑了笑：“嗯……想嘗嘗嗎？”
柳何潇蹙了蹙眉：“我右手受傷了，不太方便。”
說罷，一臉期盼地看着意歡。
意歡在大碗中舀出一小碗楊枝甘露，放在案板之上，勾唇一笑：“上百個碗都洗了，這個碗你拿不動嗎？愛吃不吃~”
柳何潇一愣，有些不甘：“你這小狐貍，如今怎麽露出尾巴了？”
以前不是裝得乖巧又溫順嘛！？怎麽不繼續裝了？
意歡輕瞪他一眼，奶兇：“你到底吃不吃？”
柳何潇吃人嘴軟，道：“吃！”
說罷，他便端起楊枝甘露，輕抿了一口——
入口便是細膩的牛乳味，柔滑幼嫩中，還帶着芒果的甘甜。
柳何潇“唔”了一聲，又繼續喝了一大口，這一次有活潑的西米，順着牛乳劃入他的口中，滑溜溜，軟糯糯，在口中轉着圈兒，口感十分舒适。
嚼着嚼着，還吃到了芒果丁和西柚果粒，甜中帶酸，保持着恰當好處的甜蜜，卻不膩味，實在是好喝極了！
柳何潇看了看這楊枝甘露，道：“沒想到……水果加牛乳放在一起，居然如此美味？”
意歡道：“楊枝甘露很适合夏天飲用，若是冰鎮一下，風味更佳！”
柳何潇點點頭，道：“此物确實很适合夏天，不過裏面有果粒，不太适合放在竹筒中外帶。”
意歡也道：“不錯，配勺子就是個麻煩事。”
柳何潇問道：“你可有想過，哪一類客人會喜歡楊枝甘露？”
意歡道：“其實楊枝甘露老少皆宜，倒是也沒有什麽特定的客人。”
柳何潇笑了笑：“非也。這楊枝甘露裏面有這麽多特別的花樣，其實最适合細細品味。放眼盛京之中，最愛細品甜湯糕餅的，就是那些自命不凡的高門貴女了。”
意歡一愣：“你怎麽知道？”
柳何潇繼續道：“因為高門貴女們閑來無聊，時常喜歡三兩聚集，或者說開一些閨閣詩會，她們目前的四司六局都吃膩了，若是來個楊枝甘露，肯定大受歡迎……”
說着說着，他便覺得意歡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
“怎麽了？”柳何潇被她看了許久，不禁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是粘上什麽東西了嗎？
意歡卻道：“我問的是……你怎麽知道高門貴女都自命不凡，你都認識？很熟悉？”
柳何潇面色一僵，連忙擺手：“不不，不認識！我……我是猜的。”
意歡看他：“猜的！？這麽不靠譜，你還建議我去做她們的生意？”
柳何潇：“……”
他突然有些想打自己。
意歡輕瞪他一眼，便自己下了樓。
柳何潇一個人呆呆站在廚房中，手中的楊枝甘露都不香了。
“哎……你怎麽說生氣就生氣了？”他一路追下來，道：“我真的和她們不熟……”
到了大堂，卻見意歡在接待客人。
來人是一個小丫鬟，正親昵地和意歡聊着天，兩人看起來倒是十分熟稔。
“意歡姑娘，多虧了你的姜撞奶，我家夫人的體寒，好了許多呢！”雨絲笑得眉眼彎彎，十分可愛。
意歡笑道：“王夫人喜歡就好，雨絲姑娘今日是來給王夫人買姜撞奶的嗎？”
雨絲搖了搖頭，又抿唇一笑：“夫人恐怕很長時間，都不能吃姜撞奶了。”
意歡一愣，道：“為何？”
雨絲面有笑意，高興出聲：“我們夫人，有喜了。”
意歡聽了，頓時又驚又喜。
“真的？什麽時候的事？”
雨絲道：“就前幾日發現的，已經兩個月了。夫人都不敢相信呢！她硬是去看了存濟堂的餘大夫，再三确認之下，才确信自己有孕了，差點兒喜極而泣……”
意歡也為王夫人高興，道：“若是有孕了，确實不能再多吃姜撞奶，需要飲食均衡，小心為上。”
雨絲點點頭，道：“不錯……不過夫人有了身子，卻有些饞甜品坊的蛋糕了，這不，就派我來買了。”
意歡道：“好，不過蛋糕也不可多吃，免得過于甜膩，惹得夫人身子不爽。”
雨絲笑道：“還是意歡姑娘心細！”
她又道：“倒是可以給夫人配些酸梅湯，對面的錦繡酒樓就有，若是有些惡心，可以喝一些，壓一壓。”
雨絲用心記下，道：“太好了，我等會兒就去。”
意歡一邊為她裝蛋糕，一邊道：“這蛋糕算是我送夫人的，賀她妊娠之喜。”
雨絲抿唇一笑，拿出一錠銀子，道：“恰恰相反，這是夫人讓我帶來，感謝意歡姑娘的……因為餘大夫說，這姜撞奶有助于溫補身子，能有效祛除濕氣，配合上他的藥，這才事半功倍，解除了多年的頑疾。”
意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難道這姜撞奶還能治不孕不育？真是奇了。
待雨絲走後，意歡便坐在櫃臺後，撐着臉，細細想着這件事，不知不覺中，入夜了也不知道。
夜幕籠罩整個盛京，正是安眠的好時候。
靜谧的小院中，一個黑色的矯健身影，無聲落下。
“來了？”柳何潇立在回廊之上，懶懶出聲。
程淩偉：“見過世子。”
柳何潇淡淡應了一聲，問：“讓你辦的事，怎麽樣了？”
程淩偉低聲：“目前您與王爺反目的事，已經傳入了宮中，貴妃娘娘已經知道了。”
柳何潇勾唇：“阿姐知道了，便等于他也知道了。”
程淩偉點點頭，道：“玉靈宮的人……不幹淨。”
柳何潇道：“先不要打草驚蛇，且看看他們都幹些什麽……若是他們敢對阿姐不利，就處理掉。”
程淩偉：“是！”
柳何潇又問：“黔南那邊聯系上了麽？”
程淩偉低聲：“未曾，楊将軍近日恰好帶兵去剿匪了，還未回來。”
柳何潇面色沉了幾分，道：“要設法盡快聯系上，他的探子不少，莫要暴露了行蹤。”
程淩偉：“是，屬下謹記……不過，世子真的不打算回去了麽？老夫人自從知道您和王爺翻臉了，氣得飯都吃不下了……”
柳何潇沉默一瞬，道：“我不回去才好。”頓了頓，他道：“你好好看着府內，尤其要注意祖母的身體。”
程淩偉走後，柳何潇一個人在回廊上，伫立了許久。
月色正濃，像極了多年前，在濱州的夜晚。
那時候，柳何灏還未與他分開，兩人便帶着酒，策馬上山，奔到了那離月最近的地方。
柳何灏坐在草地之上，仰頭痛飲一口，道：“阿潇，你說人生若是都能如此刻一般，恣意潇灑，該多好。”
柳何潇揚眉一笑：“這有何難？你若喜歡，天天如此也未嘗不可。”
柳何灏笑了笑，道：“怎麽可能？這天下未定，正是需要我們為國效力的時候。”
柳何潇看他一眼：“大哥，你今日就不能暫時放下這些嗎？好好休息一下，成不成？”說罷，他又打趣道：“你就該早些娶親，這樣也有人看着你，不至于這麽沒日沒夜地忙。”
柳何灏輕瞪他一眼，道：“你個臭小子，還會編排你哥了？”
柳何潇勾唇一笑，少年的臉上已經初見俊逸輪廓，正色道：“誰編排你了？我這是為你好！”
柳何灏哈哈一笑，道：“是是是，多謝弟弟為我籌謀，不過我自然是不如弟弟，我看側妃的侄女，自小便圍着你轉，我們誰先娶親，還不一定呢！”
柳何潇一臉嫌棄：“誰要娶那個愛哭鬼！煩都煩死了……”
他一想起那個姑娘，就頭疼得很。
柳何灏笑問：“那我們阿潇，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呢？我想想看……漂亮的？性子溫柔的？”
柳何潇翻了個白眼：“都不是！”
柳何灏便更加好奇了：“那是什麽樣的！？”
柳何潇輕哼一聲，道：“至少，要會做好吃的……”
